眼瞅楚霜涟又要发疯，贺阐连忙补充解释。

在天授灵体走向消亡时，缟羝大陆也伴随着变化。在贺阐在世时期，横向贯穿缟羝大陆的主河黄河另有九条支流。在二老飞升前，支流已缩减至六条。

贺阐和虚珺比对之下，存留至今的只剩主河，其他支流早已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线。

她后背的图腾像极了完整的缟羝大陆水系图，当年天授灵体的减少与支流的消失基本是同时发生。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在逐步减少，因此修真各派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大。部分为了霸占灵脉的宗派，甚至将触手伸向了凡人势力，以长生不老诱惑人间的皇族，从而将自己的地盘一步步扩张。

到了现在，皇族子弟修仙已屡见不鲜。卢氏发生的事就是典型的例子，没有皇室的纵容，仅凭一个藩王敢如此行事？

洛水就是皇室的目标。

而此时一个后背负有完整水系图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定不是巧合。

“不知关于自己的身世，玖姑娘知道多少？”

她瞟了眼一旁紧绷着的楚霜涟，目光刚触及那玄色的一角，就马上被主人捕捉到。

‘不许撒谎，我也想知道。’

在撒谎和掩盖事实之间，她选择了精简事实。

毕竟她在玄界发生的有些事，并不适合袒露。

那些她选择遗忘，却又深深刻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玄界劳模背后的故事。

玖泞这个名字的来源，与如何发觉她有九条命的过程。

她咽了咽口水，涩然开口：“我在的世界叫玄界，很有可能就是您说的南纳人地盘。”

将前因后果解释完，她往身旁碎步靠近，表示汇报完毕。

“光宗人听起来不像是南纳的，维护空间稳定这种说法倒是南纳的狗链子。至于此时才盯上无心魔。。。”贺阐若有所思，看向全程被黑雾笼罩在头顶的楚霜涟，“七觉知真有那么神乎其然吗？”

她忘记这茬了！之前在卷轴上写有七觉知！

但为何贺阐是朝着楚霜涟问的呢？

“七觉知是什么东西？”

某人显然不知道贺阐在说什么。

“你就别和我装傻了，虽说世间只知无心魔永生不灭。。。”贺阐满脸你我皆知的表情，挤兑挤兑眉眼，“咱们太清宗可是混迹在八卦。。。探索未知的前线。”

严苛来讲，魔也算是另外一种天授灵体，只是由于大多数都是诞生于人的**，也就忘了也有诞生于自然的魔。

而无心魔正是后者。

诞生于自然的无心魔比普通魔，体内多了七觉知。

地、水、火、风、空、见、识。

七觉知便是由这些元素组成，因此据说七觉知可以重写万物。

意念微动，大地苏醒，山脉不是缓慢隆起，而是随着一个呼吸骤然破图；轻触顽石，赋予它云朵的轻盈和星辰的辉光；拂过荒漠，实力重拾海底记忆，瞬间换回早已干涸的汪洋。

总而言之，七觉知就是神遗留在世间的创世之力。

神的遗留之力？

创世？

谣言止于事实。

她默默感受胸腔那徒有其表的亮晶晶。

而楚霜涟木然的表情将卷轴上闪闪发光的两双眼睛熄灭。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话啊，虽说肯定有些许点缀，但也不至于毫不沾边吧。”贺阐眨巴着眼睛垂死挣扎。

“这和四蛇阵有关吗？”她尽力压住抽动的唇角。

“当然！无心魔不死不灭，若七觉知可构成万物，那不也能算个天授灵体嘛。”

“不死不灭的天授灵体，不就是把解阵的□□？”

还真是。

听起来。

“那为何又要说我是不是人？”

因为贺阐和阐虚也觉得老祖宗说的七觉知过于不靠谱。

“因为老夫觉得你是天授灵体，还是特殊到没被发现过的那种。”

能躲过热衷于探索自然的历任太清宗宗主，定不是一般灵。

“如何验证呢？”沉默许久的虚珺开口。

阐虚也想加入这番对话，试探性开口建议：“先拔一颗试试？”

话音刚落，不出意料的收获到贺阐的一颗爆栗和三双白眼。

“呵呵。。。就是调节一下气氛嘛～”阐虚讪笑。

但贺阐紧接的话却是赞同。

“就目前情况而言，确实也只能如此了。”

天授灵体。

天授机缘形成的灵体，产于自然，被自然包容的灵体。。。

瞻诸山山髓！！！

她猛地攥紧楚霜涟手掌，十指紧扣，将自己在瞻诸山山髓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那个伤痛的夜晚，也是楚霜涟第一次她消失在瞻诸山山髓的原因。

“对不起。”

她一直在迟到的道歉。

身旁没有回应，只有微微躁动的黑雾，如火焰般将她包裹。

“炎晶石这东西没听过，应该是假的。”

是了，毕竟右将事后也应誓而死。

“但只有天授灵体可以自由出入山髓是真！”

她还未来得及失望，贺阐的下一句话就将她坠落的眼皮抬起。

“即便玖姑娘已经死过八次，老夫认为玖姑娘大可放手一搏。”贺阐目光看向两人紧紧相握的右手。

楚霜涟设下的共命禁咒。

“不行！”她下意识反驳，“定还有。。。”

“好！”

她骤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我说好。”楚霜涟淡淡地声音中透露着毅然决然。

不好，楚霜涟的心脏在她身上，若她真出问题，楚霜涟很可能。。。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

这件事已经将整个世界的生命牵扯进来了。

她早已没了选择。

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将楚霜涟带入险境。

“好小子！”阐虚投来赞善的目光。

至于一旁的贺阐，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徒孙。

若她真出事了，玉潋的线索也将中断。。。

“南纳人不得在现世杀生，若徒儿遇见玉潋相同的情况，是不是也会被带走呢？”

刚好红光满面的阐虚，立即暴跳如雷：“你这臭小子！你拍拍屁股走人倒是轻松得很，太清宗怎么办！！”

气急了的阐虚，贺阐一时半会儿也拉不住。

“我撂挑子之前，还做好了准备。你呢？你说这话之前想过太清宗其他弟子吗？”

阐虚口中的准备任由其质问，一副注意已定的模样。

“劫数啊。”贺阐摇头叹道。

短暂的寂静后，二老的声音衰老不少。

“罢了罢了。。。事情若真是到那份上，即使你留在太清宗也无济于事。”

卷轴上的光芒开始暗淡，二老的身影也逐渐涣散。

“师祖、师傅。。。”

“因私废公”四字将虚珺牢牢钉在原地，想起自己入门时立下的守护宗门的誓言，想起太清宗的无数弟子，汹涌的愧疚感将他冲垮。

“恕我直言，虚珺说的情况不大可能实现。”她无视对面猛然的视线，“之所以能带走玉潋，渡伽的存在至关重要。”

但渡伽死了。

还有渡伽留下来的那句“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渡伽”。

卷轴上的光芒虽然依旧暗淡，但藏不住内心活动的阐虚朝她疯狂释放‘爱意’。

“石头只能由我和楚霜涟拔，若我两死了，这世界也就没救了。”

“即便你能带回玉潋，你确定到时候玉潋会和你走吗？”

“玉潋还会喜欢这个抛弃世界的你吗？”

她无意戳破虚珺的美梦，但虚珺的发言显然没过脑子，她正视前方：

“你若真心愧对二老，又真心想寻回玉潋。”

“协助我和楚霜涟，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好姑娘！！！”阐虚大喝道。

虽然二老情绪见长，但卷轴上的光芒仍是灰白，最终一分为二。

一白一黄。

“师傅！师祖！”

雪白的灵力不断注入卷轴，但数如奉还到虚珺身上。

“现在倒是知道先喊我了！晚了！”

“得了吧你。”贺阐一把揪过自己装模作样的徒儿，“这卷轴本身就是由两份组成，现重新分开。一份给你，一份给玖姑娘。。。”

“我这份给玖姑娘！我要离这糟心徒儿远远的！”

“虽说现在卷轴内容你们都知道得差不多，但卷轴禁制一直都会在，若你两遇见有南纳气息的人事物，卷轴会给予反应。”贺阐说完身影几乎完全透明。

卷轴分开飘至两人跟前。

“贺老头你等等我！！！”见贺阐快要消失，分开在另一边的阐虚，急得原地跳脚，“我在长石山那个你小时候常去哭脸的山洞里藏了东西，送给你未来道侣的，记得去拿！”

粗狂的声音戛然而止，失去支撑的残卷空中坠落。她面前泛黄的卷轴，被雪白的灵力瞬间卷走。

二老消失得太过突然，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几人从始至终都知道卷轴上的两人，不过是道残影，真人早已飞升。但介于两人的实力，她不由得默认残影能永久存留在卷轴之上。

看着面前颤抖的侧影，她没有要回卷轴，默默地把空间留给虚珺。

待两人回到山顶，她眼底的涩意将眼眶渍红。

前言不搭后语。

那有什么本来是两份。

说谎也不好好想下前面吹了什么牛。

卷轴能感应南纳气息？

对于她这个气息冲天的人，卷轴怎就无动于衷呢？

即将飞升之人的残影，消失得这么急促？

招呼不打一声就消失。

不就是想多存一份力量进卷轴。

想给自己徒孙多一份保障。

糟心徒儿？

离虚珺远远的？

她可不会承阐虚这个情！

要感谢她帮虚珺就。。。。。。

阐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选择将自己这半张送给她，

离心爱的徒儿远远的。

山风凛冽，咸湿的水滴渗入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