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寻再次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的心脏猛然间停止了跳动。
面前的脸,与他想的基本一致,眉骨高耸,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睛,鼻梁直挺,棱角分明。
也有与他想的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冥烛的头发是红色的,瞳孔也有些微微发红,嘴唇则暗的有些发紫。
他曾无数次想过再见冥烛时要怎样报复他,将剑刺进他的身体里搅动,或者用究极花根系刺穿他的心脏,将他灵力封住扔进万魔窟,总之自己承受过的痛苦都要让他承受一遍。
然而,如今冥烛就在眼前,他一眼就认出了他,面前的人与之前深深刻在他心中的那个影子严丝合缝的重叠,像是心中巨大的空洞被堵上了,他极讨厌这种感觉,起身向外逃去。
他冲到外面,面前是浮云繁花,地面上的亭台楼阁缩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白陌寻心里咯噔一响,这分明是云境城里的浮岛。他往四周看去,所有的浮岛上都布满了魔族,他们争相将修仙者的心脏掏出来往嘴里送,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白陌寻冲回房内,他扯住冥烛的衣领吼道:“君行呢?”
冥烛不动声色的看他。
白陌寻背后冲出无数的究极花藤,犹如满天的飞蛇一样在他身后蓄势待发,他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一遍,君行呢?”
冥烛的目光中慢慢结出冰晶,他道:“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究极花藤铺天盖地的袭过去,冥烛站着不动,但是没有一根花藤能进他的身。
像是一只蚂蚁在奋力的撞击大象,白陌寻很快就被愈加强烈的虚弱感吞没了,他腿一软,下一刻却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揽住了。
耳边传来冥烛的声音:“云境我会抓回来,你受的苦,他都要还回来。”
白陌寻将手抚上他的胸口,掌心幻化出本命藤直取他的心脏,冥烛的护体灵力本能的反向攻击而来,白陌寻瞬间被震出一口鲜血。
冥烛的眼神中透出惊慌,他扶的更紧,灵力源源不断的顺着被他扶住的位置传到白陌寻体内,滋养着他的灵体。
白陌寻从身体中搜刮出一点儿灵力,立刻不要命的供向冥烛,想象中的反噬并没有来,花藤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冥烛的身体。
白陌寻有些诧异,冥烛竟然主动把护体真气散了。
冥烛握紧白陌寻的肩膀让他不要动,更多的灵力自他宽阔的掌下传出,他压低声音,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我带你去见他。”
冥烛将白陌寻带到了万魔窟,白陌寻想到自己的遭遇,头皮一阵发麻,一头扎了下去。
他闯了一个又一个的魔窟,却没有一只魔攻击他,他气昏了头,也不细想,直到背后响起冥烛的声音:“跟我来。”
跟着冥烛,白陌寻果然很快找到了君行,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一向一尘不染的他,此时浑身都是黑色和红色血污,脸上也是,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如许,白陌寻便是通过那双眼睛认出了他。
折磨君行的魔族们都停了手,他们齐刷刷的朝白陌寻的身后看着,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恐惧。
白陌寻冲过去救君行,他这一举动惊扰了本就神经紧绷的魔族,有一只魔下意识的发动了攻击,白陌寻只感到身侧挂过一阵劲风,身前徒然出现一个山一样的黑色背影,又听到一声惨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周遭瞬间寂静下来,充满肃杀的气息。
白陌寻搀起君行,头也不回的出了万魔窟。
他往前走,冥烛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停,冥烛也停,他恶狠狠的瞪冥烛,冥烛便静悄悄的在那里站着,不进也不退。
白陌寻虽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甩不开冥烛,但还是忍不住越走越快,直到身旁传来君行虚弱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越来越轻了?”
说什么废话呢?白陌寻不满的瞟了君行一眼,这一看可把白陌寻吓了一跳,君行的仙体已经散了一半,整个人变成了半透明的,像是随时可以随风飘散一样。
白陌寻立刻席地坐下为君行疗伤,很快的,他就像是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一般,疲惫的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他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冥烛,后者负手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
冥烛虽是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波澜起伏,他尤其反感这个屡次和白陌寻有瓜葛的人。尤其见白陌寻现在还护着他,冥烛恨不得立刻让他灰飞烟灭,不过白陌寻的性子冥烛也清楚,若想伤害他想保护的人,必须得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可以不杀君行,他甚至可以出手救君行,但前提是白陌寻必须开口求他,他得让白陌寻知道,最靠得住的,还得是他。
白陌寻筋疲力尽,但仍旧不想求冥烛,他心一横幻化出本命藤,准备将自己的命渡给君行,此时却突然觉得肩膀一沉,一股热流灌入体内,他的虚弱感瞬间被冲散了。
是冥烛,君行在冥烛灵力的牵引下漂浮在半空中,周边汹涌着暗红色的灵力。
白陌寻清楚冥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运转灵力召唤出究极花藤,冥烛依旧没有护体灵力,花藤轻易刺破皮肤包裹住他的心脏。
护体真气一直弥散,看来阁主说的没错,冥烛果然一心求死,可气的是即便这样自己也杀不死他,即使自己搅碎了冥烛的心脏,他还是会再次复活。
但白陌寻还是愤怒的看着冥烛,他的一切都在告诉冥烛,若是敢动君行,他一定会和冥烛拼命。
冥烛仿佛没感受到他的杀气一样,自顾自的往二人体内输送灵力,君行的身体竟然越来越清晰了。
“哐当”一声,君行落在地上,他吃痛的焖嗯一声,身体依然恢复正常,能行动自如了。
白陌寻心中暗道,果然是有求于我,都肯救人了,但我也帮不了他啊,要是知道怎么杀他,我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管他呢,我又没求着他帮我们,还是先回去救醉枝他们要紧,白陌寻扶住君行接着赶路。
等他终于赶到山上时,却被面前的景象惊住了,妖艳的究极花开满了整个山坡,淹没了草木和茅屋,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的在燃烧着。
白陌寻心中一惊,赶忙朝着前面跑去,此时手臂一紧,是被冥烛牢牢的抓住了。
他十分气恼,抬起胳膊猛推了冥烛一把,却像是推在了墙上,冥烛纹丝不动,他身上荡漾开了一股力量,数十里的究极花瞬间成了鲜红色的飞灰。
这些究极花可是用来稳固苏长父母的魂魄的!白陌寻惨叫一声,挣开了冥烛的手臂冲像那间木屋。
君行也想跟上去,可刚走一步就感觉像是一座山压在了身上,他苦苦支撑,动弹不得。
冥烛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出来吧。”
虚空中果然走出一个白须白发的人影,君行脱口而出:“师父”。
云镜身后的山川变成了画中的笔墨,一卷画轴漂浮在空中,里面有一点儿显眼的血红,他正跪在两具青灰色的尸体面前,一个瘦柔的孩子将他推在地上,不断的捶打。
君行忙道:“快让我进去,或许那二人魂魄还没散尽,我得试试救他们。”
云镜脸上乌云密布:“孽障,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当初我就不该留你一命!”
冥烛清晰的感觉到云镜体内真气翻江倒海,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气。当初捕获君行时,他被囚禁在思过崖下,伤痕累累,真气尽失,全然没有反抗的能力。
看来云境真的想杀君行,用君行限制云镜这条路行不通,冥烛虚晃一招,将君行也送进了洛殇图。
此时,整幅的洛觞画突然都变成了黑色的墨河,墨河呈漩涡状一圈圈的向中间的白陌寻卷去,再墨河即将吞没白陌寻的最后一刻,君行划破手指画下一道血符,那血符飘到白陌寻身下,在最后一刻化成一叶扁舟漂浮在墨河之上,君行随即落在船头,稳住扁舟。
洛觞画的整个上空也变成了黑色,凝重的仿佛随时都要滴下墨水的样子,云境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震的墨河掀起庞然大波。
“孽徒,你忘了你成千上万死去的师兄弟了吗?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君行竭力稳住小船,他道:“师父,此事与他并无关系。”
“孽障,死不足惜!”
洛觞画中开始挂起狂风,下起暴雨,君行结印护住船上的人,白陌寻用花藤将苏家夫妇的尸体和苏长固定在船上,也同君行一起抵御着越来越大的风雨。
此时,在洛觞画的外面,冥烛已经将刀刺进云境肩膀,把他死死的钉在地上。
“放他们出来!”冥烛低声呵道。
云境吐出一口鲜血,他现在身上全是血,洁白的道袍上是,如银丝一样的胡子上是,平日里一直散发着柔顺慈悲光芒的眼睛中也是,他如今不再像是那个万众敬仰的上仙,更像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他癫狂的笑:“我今天来找你,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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