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楚竞忱而言，巡查司就是个笑话，唯一需要留意的只有沈瑾舟。

他了解这个死对头，同样也了解磷心，只要还在宁城，两人必然会碰面。

磷心这丫头可以说是他看着成长的，从一个软弱可欺的孤女到人人谈之色变的黑傀之首，她的身世和经历让她除了傀儡，不再相信任何人。

但要问楚竞忱做了什么，真要算起来他也没做什么。他这人没什么道德，在磷心痛哭流涕一心求死时，丢下一句“自己的仇自己报，别指望别人，但你要撑不下去了，倒是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把尸体炼制成尸傀，这样你还是可以亲自报仇。”

磷心听完哭的更凶了，用古法招来的魔头自己走了，她为了这一天，吃尽苦头，甚至愿意献出这条命，结果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话。

这世界总是那么不公平。

后来，她还是去找了楚竞忱，她求他教她炼制尸傀。

楚竞忱答应了，不过是想看看曾经的傀师正统传人，学起为人不耻的黑傀术会不会也一点就通。

让他失望的是磷心学得很慢，每一步对她而言都犹如天堑。

楚竞忱可不管她学的会学不会，楚魔头向来包教不包会。

等他发现磷心学成时，她就已经是具尸傀了。她炼制的第一具活尸，是她自己。

这要用怎样的毅力才能一声不吭的忍下来？他发现是他小瞧了这丫头，对自己都这么狠，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的仇人。

她亲手杀死了弱小的自己，只剩一身不再流淌的冷血。她的执念驱使着她不断变强，不间断的杀戮引起了仙门的注意，在她无意识地屠了城后，被仙门镇压。

两百年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竟逐渐恢复了神智。一直袖手旁观的楚竞忱在这时出手，救出了磷心，就这样磷心顺理成章成了黑傀之首，走上了一条与父辈截然相反的道路。

想到这里，楚竞忱微微拧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在磷心一事上又确实是他的行事作风。他莫名的有些烦躁，扭了扭脖子，却瞥见袖中露出的一角白色丝帕。

这个沈瑾舟……

是不是曾经单独找过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明明两百年前的事都记得，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件事记得的只有沈瑾舟一个模糊的轮廓？

啧，罢了，随便什么，反正定是没什么好话。

宁城有家仙门驿馆，大多数千里迢迢来到宁城的修士都会去那落脚。既然沈瑾舟将黑傀来到宁城的事告诉了巡查司，那其他修士必然也都知道了。但那又如何，他们只会觉得仙门驿馆有那么多修士，区区几个黑傀，真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别看黑傀来了不过区区几人，但他们的傀儡却是可以有千万个。

沈瑾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带他去仙门驿馆。

可楚竞忱不是宁宸一，大魔头永远不知道安分这两个字怎么写。

-

此刻的仙门驿馆一片寂静，虽说没什么好担忧的，可也没人真的心大到去睡觉。

当第一声惨叫在驿馆中响起，便惊动了所有人。

宿漩从屋里冲出来就见门外站了一群的人，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宿漩惊慌失措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素手往屋内一指：“有蛇……”

众人：“……”

被认做蛇的沐霄已经在心中骂了楚竞忱一万遍。

但它没有化为人形，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努力将自己藏到缝里，不让自己的四足和头顶的角叫人瞧见——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一条蛇而已，大惊小怪，散了散了。”

“我看啊，什么黑傀的也不过虚张声势，自从楚魔头死后，那些依附于魔族的势力都散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不足为惧，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这么一闹，众人皆松散了下来，三五成群的往楼下走去。

忽然有人瞥见大门前站着个人，背对着众人，也不知在做什么。

“吴兄，你干什么呢？”

那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抹诡异的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息他双目圆睁，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入胸膛。

这名瘦弱男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而那叫吴越的修士拿着滴血的匕首看向他们，脸上诡异的笑都没变过。

驿馆内再次陷入寂静，先前说黑傀不过是乌合之众的修士大概也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上当了！先前那条蛇肯定是声东击西来的！”

“别管那么多了！先一起合力控制住他！”

吴越一个自然斗不过一群，很快落于下风，被三人按着动弹不得，他的笑容却一点点扩大，几乎咧到了嘴根。

“娘的，这玩意太渗人了，他还活着吗？”

“八成活不了，弄死得了。”

“哪来的活阎王，你不去地府报道真是可惜了！”

“我说错了吗？他被黑傀控制了，没看到已经死了人吗？留着他危险的就是我们！”

“他都被绑成这样了还能威胁到谁！再说了，这么短的时间，黑傀不可能将一名修士完全炼化，你这就是在草菅人命！”

“人命？哈哈哈哈你是第一天修炼吗？不知道整个修真界最低贱的就是人命……”

“都别吵了！”突然有人低呵了声，“吴越不对劲！都退开些！”

正吵的起劲的两人纷纷回过神来，他们都好似被什么影响了，心中有股郁气难以压制，互相对视了眼，纷纷厌恶的撇开头去。

吴越一开始只是无声的笑，这会儿笑声越来越大，奇怪的是他口中发出的是女童尖锐刺耳的笑声。

所有打开的门窗在瞬间合上，烛光转瞬熄灭。

所有人眼前一黑，五感皆失。

“你们……通通都要死！”

这是他们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巨大的恐惧在每个人心中埋下了种子，在黑暗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们的意志在崩溃，魂魄在逐渐被吸收，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洞彻万象，明澈如光！醒来！”

沈瑾舟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刺目的光填平了每一处黑暗角落，扭曲生长的鬼藤在光线下土崩瓦解。

他们重新夺回了身体控制权。

当他们看清自己在做什么时一个个都心有余悸。

“这就是黑傀的可怕之处吗？”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的修士都中了招。

“不，黑傀之中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磷心。”沈瑾舟道。

沈瑾舟破门而入时，整个驿馆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自相残杀，明明磷心已经被控制住了……

“等等！吴越为什么还没恢复神志！”

沈瑾舟眸光一凛：“看好他！”

另一边，楚竞忱很熟练的破开禁制放出了磷心。

这会儿他戴着泊庄出品的面具，磷心看不清他的深浅，也没急着动手。

“你要的东西我放在了城门口，天一亮就出城，别再动这些人，你斗不过沈瑾舟的。”

磷心仰着脖子盯着他的面具看了片刻，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楚竞忱莞尔：“派个傀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磷心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你能把面具摘了吗？”

这是还不放心他呢。

楚竞忱：“算算时间，沈瑾舟就快回来了，你还不走？”

磷心三步一回头，隔了十来步，大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尊主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把楚竞忱问的一愣。这丫头几时叫过他尊主，沈瑾舟不会已经在他身后了吧？！

“尊主！磷心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她越走越远，声音却越来越声嘶力竭。

楚竞忱头皮发麻，冷冷道：“滚！”

这回不用他催，磷心跑的头也不回。

他倒是也想跑，就凭他现在的实力，对上沈瑾舟死路一条。

可惜，后路已经断了。

“楚竞忱？”

一把剑横在他脖颈间，沈瑾舟那自带去火去热的嗓音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好在，还戴着面具。

他还可以不要脸。

两根手指捏住剑尖，将其缓缓从颈边挪开。楚竞忱转过身，不怕死的对着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见，沈玳玳。”

本以为他会再次提剑砍来，却不想他动作一滞，眸中的寒意都散了几分。

楚竞忱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才两年不见，心性更加深不可测了。以往叫他沈玳玳哪次不是追着他砍，百试百灵，屡试不爽，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也受了磷心的影响？

“把面具摘下。”沈瑾舟道。

楚竞忱：“……”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的面具有想法！

磷心必然是追不上了，他也不想再与沈瑾舟周璇，后退一步冷笑：“你说摘就摘，本君……”

沈瑾舟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伸手去抓。楚竞忱嘴角抽搐，一边伸手挡，一边往后退，不就叫了一声沈玳玳，至于吗？

仓促之下被沈瑾舟抓住了手腕，他看到从前那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仙君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执拗而疯狂。

“把面具摘下来！”

楚竞忱险些把后槽牙都咬碎了，发什么疯？他就不该贫那一句嘴。

“沈仙君！我们来助你！”远处有修士见他与人缠斗，立即高呼。

沈瑾舟跟没听到般，“你究竟……是不是……”

眼看又有修士过来，楚魔头能屈能伸，放软了语气：“沈瑾舟，你放开我，就当本君这次欠你的，行吗？”

沈玳，字瑾舟，不叫沈玳玳。

这个攻他不正经=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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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魔头成了仙君小徒弟（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