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意外升迁

坤宁宫中,心腹宫女正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的小声回禀着,皇后阴沉着脸,仰视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身影。

“你再说一遍?”

宫女头埋的更低“回禀娘娘,二殿下状态最近似有恢复,淑妃娘娘她……特此去皇上面前求了恩典,给……给翰林院侍读林修远请旨升为了侍讲,听当值的公公说,陛下圣心大悦还赐了皇子内书房行走之权,和御笔一方。”

“淑妃倒是能耐了。” 她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先前不争不抢,倒是本宫小瞧了她,现在还会利用着她那吓破了胆的儿子,给一个小小的侍读求恩典?!说起来倒怪了,她那怯懦的儿子怎么疯的那么凑巧?”

宫女小心翼翼地说:“娘娘息怒,那林修远……”

“不过是个钻营的小人罢了。” 皇后打断她,语气里满是厌恶,“若不是他多管闲事,玄谨那废物早该吓出个好歹,哪还有淑妃在陛下面前邀功的份?!”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传本宫的话,让东宫那边盯紧点,别让那姓林的借着‘内书房行走’的名义,在各皇子府里搞出什么名堂。”

“是。”

侍女刚准备退下,皇后的声音又响起,“等等。”

她精致的护甲敲着桌面,语气满是不耐:

“去查查那个林修远,本宫总觉得有些古怪。一个小小翰林,岂会那岐黄之术?仔细查查他祖上哪里,又有哪些家人,和淑妃什么关系,是否家族之间有来往,给本宫,一一查清楚!”

宫女应声退了出去,她知道皇后怕是动了怒,不管这林修远是不是淑妃的人,怕是也命不久矣了。

——

翰林院的考校厅里,林修远手执书卷走了进来,他来的早,考校还未开始。

厅内也聚集了一些同僚们,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走进来的林修远身上,有羡慕,有探究,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人率先上前:“恭喜林侍讲学士!”,林修远只能客气回礼。

同僚见状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恭维。

“林大人这可是平步青云啊!从六品侍读到从五品侍讲学士,这才多久?”

“听说二殿下的病全靠大人调理,淑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没少美言吧?”

“这内书房行走的差事,可是能自由出入各皇子住处的,油水厚着呢!”

林修远被围在其间,却只能淡淡一笑,拱手道:“诸位谬赞,不过是侥幸办好了陛下交代的差事罢了。”

见有人还有话说,林修远只好赶忙开口:“感谢诸位大人的抬爱,修远资料尚浅,仍有许多需要向大人学习之处。今日考校方为正事,待会若学术方面有谬误疏漏之处,还望各位大人不吝赐教、指点迷津才是。修远必当谨记于心。”

“林大人过谦了。”

“好说好说。”

众人见他这滴水不漏回答知道这人拉拢不得,纷纷回了位置,林修远终得脱身,顺势坐下。

不久后考校开始,掌院学士主位端坐,翰林官们需就近期修书心得逐一汇报。

到李崇义时,他捧着整理好的礼器考抄本,声音略显沙哑:“……《承熙礼器考》卷三载‘诸侯朝觐,献苍璧三、黄琮二’,然比对《周礼?大宗伯》‘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之制,及去年延州出土的‘安邦侯璜’实物,其形制、数目皆有出入。下官推测,或为当年誊抄笔误,或因战时临时变通。”

他话音刚落,右侧案后便站起一人,是太子党羽张修撰。此人三十余岁,穿着鲜亮的从六品修撰官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李大人高见,下官受益匪浅。只是……”

他拿起案上一本蓝布封皮的抄本,扬了扬:“下官近日恰读《南都志》,其卷七明确记载‘承熙十一年冬月,安邦侯献圭璧若干,形制如仪’,与大人所疑之制完全吻合。不知大人对此作何解?莫非是…… 大人所阅的《礼器考》底稿有残缺?或是……”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李崇义袍角上打了个转,笑意讥讽更盛:“……大人离部日久,对近年新发现的史料有所疏漏?”

众人本在认真作着记录,沙沙声书写声戛然而止,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崇义身上。

李崇义的脸唰地白了,握着抄本的手指收紧。《南都志》那卷他确实没细看,那是近年才从旧档中整理出来的孤本,流传不广,张修撰显然是故意挑了个冷僻的由头。

“《南都志》成书晚于《礼器考》百年,” 李崇义的声音发紧,“或有……或有讹误……”,这理由在他自己听来都蹩脚。

“哦?李大人这是说《南都志》不可信?” 张修撰语气咄咄逼人,“那敢问大人,可有实证?总不能凭推测二字,就否定前人记载吧?”

李崇义被问得哑口无言,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修远坐在一旁,眉头微蹙着似在权衡,最后他缓缓起身,先向主位的掌院学士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平和如常:“学士容禀,下官斗胆说几句。”

主位的掌院学士正觉得尴尬,连忙颔首:“林侍讲请讲。”

林修远这才转向张修撰:“张修撰所引《南都志》卷七,承熙十一年冬月条,确有此载。然……” 他顿了顿,清晰地补了一句,“修撰似乎漏看了同卷后附的‘校勘记’?”

张修撰笑容僵在脸上:“校勘记?”

“正是。‘校勘记’有云:‘本条所记某侯献圭事,核之《大宗伯》及太庙旧档,其圭璧形制、数目皆与定制不符。疑为当时礼官记录有误,或诸侯逾制,未可尽信。今依制更正,附识于此。’”

张修撰的脸瞬间难看起来,他只翻看了正文,根本没看后面的校勘记!他哪里会想到有人居然会看的如此仔细!

林修远见他不答便继续道:“且,李大人所疑之处,非无的放矢。下官近日整理旧档时发现前太常寺卿的残稿散页,见其明确提及‘承熙某年,因西北战事,朝廷特许安邦侯以玉璧代战马,其制稍异于常’。此乃临时变通之策,故《礼器考》底稿未按常例记载,实非笔误。”

“李大人由实物与常制矛盾而疑之,正是考据严谨之处,何来‘疏漏’之说?”

他再次转向主位,躬身道:“下官冒昧,僭越了。只是考校学问,当以实证为先,断章取义或妄加揣测,恐失翰林本分。”

厅内鸦雀无声,众人在听完林修远话后又想起他方才自谦的说辞,这哪里是需要指点的样子?

张修撰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林修远那番引经据典的话堵得死死的,在翰林院,学问不如人是容不得半点狡辩的。

掌院学士连忙打圆场:“林侍讲博闻强识,所言极是。考校学问,正该如此严谨。张修撰,下次引证需得周全。李大人,请继续。”

“是……是。” 张修撰狼狈地坐下。

李崇义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向林修远。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谢林侍讲提醒……下官继续说‘诸侯献玉的纹饰差异’……”

考校结束后,李崇义特意等在廊下。见林修远出来,他深深作揖:“林大人……多谢林大人出手相助……”

林修远扶起他,笑道:“李大人哪里的话。学术探讨,本就该如此。”

李崇义反而更不好意思,“若日后……”

林修远忙打断他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今日不时辰不早了,修远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了。”说罢便转身离去,留李崇义在原地望着林修远的背影沉思。

三日后的东宫偏厅里,林修远捧着一本《承熙礼器考》抄本,垂眸静立在紫檀木案前。

太子玄承则倚在椅上,指尖正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那枚象征身份的东宫玉印,目光不咸不淡的落在他身上审视盘桓。

他倒是好奇这人把他手底下的人得罪了,居然还敢递来拜帖,今日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学士倒是稀客。” 玄承的声音不高,话里却满是讥讽,“不知今日屈尊前来,所为何事?”

林修远躬身行礼,姿态极低:“臣林修远,叩见太子殿下。今日冒昧前来,实为前日翰林院考校一事,特向殿下请罪。”

“请罪?” 玄承嗤笑一声,将玉印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林侍讲博闻强识,当众指出同僚引证疏漏,维护学术严谨,何罪之有?孤还该赏你才是。”

林修远依旧垂着头,语气诚恳:“臣当时见张修撰所引《南都志》有缺漏,唯恐其误引误导同僚,贻误修书大业,一时情急,出言指正。事后思之,臣言辞过于直率,未顾及张修撰颜面,更恐因此事令殿下误会臣有不敬之心,实乃臣思虑不周,惶恐之至!”

太子不悦,这话明显是在拿修书大业、学术严谨堵他的嘴,况且父皇最近看重此事,他反倒不好开口训斥了。

他将话题换了个方向,“哦?你是说,你并非有意针对张修撰?”

“绝无此意!” 林修远抬头,目光坦诚,“张修撰学问扎实,只是此次引证略有疏漏。臣当日若能私下提醒,而非当众辩驳,便不会有后来的纷扰。此事皆因臣行事鲁莽,故特来向殿下请罪,望殿下恕臣失察之过。”

“况且殿下胸怀宽广,雅量高致,素来礼贤下士,重视文教。” 林修远语气中带着敬佩,“臣久慕殿下风仪,深知殿下必能明察秋毫,断不会因臣等为学问争执之小节而介怀。然臣心难安,故特来请罪。”

玄承的眉头舒展了些。他最恨的不是下属犯错,而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林修远这番话,明着是请罪,实则是在表忠心,知道怕,知道来认错,总比那些硬顶的刺头顺眼。

玄承被捧得舒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学问切磋,本就该辨明是非。你指正疏漏,也算尽职尽责。只是……” 他话锋一转,“张修撰毕竟是东宫属官,你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多少有些……”

“臣明白。” 林修远立刻接话,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封裹的卷宗,“臣已将当日考校涉及的典籍引证重新整理成册,特意标注了《南都志》校勘记与《太常寺卿手札》的对应之处,明日便送一份到张修撰府上,也算……略表歉意。”

玄承的目光落在那卷宗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林修远做事如此圆滑,连台阶都铺好了……

玄承也不太想和他多计较,挥挥手想让其离开。

然而林修远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说来也巧,臣在查阅《太常寺卿手札》时,还发现一则关于承熙早年‘某侯逾制献玉’的旧事。”

“其细节与张修撰所引《南都志》那条记载颇有相似之处,” 林修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犹豫,“似乎都指向……” 他故意停顿,抬眼飞快地瞥了玄承一眼,立刻低下头,“不过此事年代久远,且涉及宗室,臣已封存记录,不敢妄议。”

玄承的手指猛地顿在茶盏边缘。

他盯着林修远低垂的头顶,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逾制献玉?承熙早年?涉及宗室?

玄承心中暗骂:张修撰那个蠢货!引什么不好,偏引这种可能藏着旧案的记载!若被老三抓住把柄,借题发挥说东宫结党宗室、意图不轨,那麻烦就大了!

而这林修远……他特意提及此事,还说 “封存记录”“不敢妄议”,是在示好?还是在警告?

玄承的目光在林修远身上转了一圈。

“林侍讲有心了。” 玄承忽然笑了,“翰林院考校,本为切磋学问,辨明是非。张修撰引证有误,你指正也是职责所在。些许口角,何足挂齿?”

他顿了顿,拿起那卷《承熙礼器考》抄本,翻到 “诸侯献玉” 那页:“此事就此揭过,侍讲不必介怀。”

林修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殿下宽宥。” 他深深躬身,“臣今日唐突,扰了殿下清静,先行告退。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以殿下为楷模。”

“慢着。” 玄承忽然开口,指尖点在案上,“你方才说的‘某侯逾制献玉’…… 那《太常寺卿手札》,是哪位寺卿所留?年份几何?”

林修远早有准备,垂眸道:“回殿下,是前太常寺卿苏远所留,距今已二十余年。手札中只提了‘某侯’,未指名道姓,臣不敢妄加揣测。”

苏远?玄承的眉峰微动,苏家……

他这储君之位看似风光,却一直被舅舅无声的控制着,现如今想培养自己的势力都难,近些时日舅舅和母后的指令愈发频繁,让他觉得烦躁不堪。

他记得小时曾听母后曾提起过宁妃,那言语中饱含着的是他那时还不懂的恨意,现在想来……

“嗯。” 玄承不动声色地应道,“既已封存,便妥善收好。修书要紧,其他不必多思。”

“臣遵旨。”

林修远走出东宫大门时,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握卷时的纸香。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院,沿着宫道缓步离去。

而东宫偏厅内,玄承在林修远走后,立刻对心腹内侍道:“去,把张修撰给孤叫来!还有,让人查查苏远,以及……当年被逾制献玉的诸侯是谁!”

内侍领命退下。玄承拿起那卷林修远留下的《礼器考》抄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觉得这个林修远,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这样的人……或许,比只会喊 “殿下英明” 的张修撰有用得多,也得力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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