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血染长街

皇帝眉头紧缩看着伏在地上的林修远,将手中的珠串捏的作响,他似有些烦躁的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谁知林修远话不带停。

“陛下,关于案件的主理人,臣还有话要说”他停顿片刻,声音不高,却惊得隔壁的梁冀头皮发麻,冷汗簌簌往外冒,“臣斗胆举荐七皇子玄钧带头主理此案!”

梁冀和皇帝的脸色皆是一变。

“林修远,” 皇帝的声音冷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让皇子主理其母族旧案,亘古未有!你让朕的皇子,如何自处?你又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陛下!正因七殿下是苏家后人,又尚无实权,此一身份,反成奇效。” 林修远语气愈发恳切,

“七殿下乃苏家血脉,其查苏案,于情于理,天经地义!世人只会赞陛下心胸宽广,不避亲仇,光明磊落。”

“外加殿下无党无派,不涉朝堂纷争,其查案结果,方显公正无私,更具信服之力。此乃上上人选。”

“陛下!万万不可啊!”梁冀慌忙叩首,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林学士此言看似有理,实则荒谬至极!七殿下年少,且涉事关切身,遇事难免心绪激荡,如何能持公允之心?再者,苏案牵连甚广,其中关窍错综复杂,绝非一腔热血可厘清。若交由七殿下,恐非但不能平息流言,反会落人口实,说陛下您……您有意纵容皇子挟私报复,更损天家威严与朝廷法度!届时局面将愈发不可收拾!请陛下三思!”

林修远不解道:“梁大人何出此言?七殿下查案乃是为正本清源,是非曲直查过便知,苏家一案既已经板上定钉,何来挟私报复一说?不过是为平民怨,震慑宵小而已。”

皇帝目光渐冷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

“陛下!”梁冀刚想开口在辩,抬起头看见皇帝冰冷的视线只好又收了声,叩首于地,等待圣裁。

二人就这样跪在地上良久,久到膝盖都有些发麻,汗水从额头滴落时,皇帝才悠悠开了口:

“此事,容后再议,你们先退下。”

林修远与梁冀躬身出了御书房,并肩走在宫道之上,梁冀拍了拍下袍上的尘土,姿态已没了刚刚在殿中的惊恐之色,他冷然一笑:“林学士真是智计百出啊。”

林修远也同样整理着衣袍,语气淡然如常:“梁大人过奖。修远愚钝,不过是据实陈情,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虑事罢了。”

梁冀将手拢于袖中,从鼻中轻哼一声:“林学士过谦。如此才智,屈居翰林清贵之地,未免可惜。正巧府上新得了几坛江南美酒,还有一位擅烹淮扬菜的厨子。不知林学士今日可否赏光过府小酌?”

林修远目视前方,步履未停:“梁大人盛情,修远心领。只是过府便不必了,大人若有指教,不妨直言。”

玄钧奉旨回京,明日午时便到,他还想早些回凝辉园安排打点一番,实不愿与梁冀过多纠缠。

梁冀面色一沉,未料林修远竟如此不留情面。他眯起眼睛直视着林修远:

“那老夫便直言了,林学士究竟是何人?对苏家旧案紧咬不放,莫非是苏家旧部?老夫可从未听闻苏家与你们林家有何交情,更何况京中姓林的世家也未曾有高门大户,你,究竟是谁?”

林修远停下脚步侧身看他,展颜一笑:“梁大人怎么尽往那处去想,难道修远就不能是个渴求从龙之功的人吗?”

梁冀并不吃他这一套:“你若要投机,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三殿下势大兵强,就连五殿下也母家显赫。你为何偏偏择定了那个无依无靠、刚从冷宫里出来的七殿下,不知林学士究竟看中了七殿下哪一点?”

林修远若有所思的抚了抚下颌,抬步继续往前走:“无依无靠,若是成了,大人您说修远当是什么?”

梁冀嘴角一抽,与这林修远说话实在是费劲:“林学士想逆天改命也得学会审时度势。七殿下根基浅薄,朝中无援,宫中无势,单凭你一人之力,是否太高看了自己的本事?”

他上前半步,声音压低,语气却愈发冷厉:

“老夫奉劝你一句:这皇宫内外,最不缺的就是野心之辈。但野心太大,步子太急,往往死得也最快。七殿下若真有什么闪失,你这从龙之功怕是要变成殉葬之罪了!”

“你若真不是为苏家旧事,老夫劝你现在回头尚且不晚,拥立太子方是正道,林学士……”梁冀拍了拍林修远的肩膀,温言提醒“莫要走错了路。”

林修远蹙眉,他实在不喜梁冀总是语重心长状若长辈般的规劝于他,任谁都可,唯他梁冀不能。他扯出个冰冷笑意:

“梁大人金玉良言,修远铭记在心。只是梁大人与其在这里劝诫修远,倒不如多思量自己往后的路要如何走。”

林修远心里惦记着翰林院一大堆公文,不知要忙到几时,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起来,他想赶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交锋。

他靠近两步,声音沉沉:“梁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罢他一拱手“修远在翰林院还有些要事,便失陪了,梁大人回见。”话音未落只见林修远已扬长而去,留下脸色难看的梁冀。

——

当林修远走出皇宫时天已擦黑,他掀帘登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檐角的铜铃在摇晃中发出细碎的声响,林修远靠着厢璧听着那声音闭目养神。

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他清瘦的侧脸,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在心中默算着时日,暗自感叹又活了一年,距离上次见玄钧是什么时候?成日周旋在东宫与三府之间,竟让时光模糊了记忆,连玄钧的容貌也在纷繁政务中渐渐淡去。

他越想仔细回想越觉得头痛,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忽然马车一晃让林修远身子微倾,不由睁眼问道:

“出了何事?”

“大人,前面好像堵住了。” 车夫勒住缰绳,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林修远掀帘望去,只见前方巷口的月光下,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并非皇子服饰,身姿挺拔,正翘首望着马车来的方向,不是玄钧又是谁?

林修远一怔,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圣旨明明写明玄钧明日抵京,怎么会今夜出现在此处?

林修远快速跳下马车,疾步上前,靠近后迅速在玄钧身上扫了一圈,发现他衣衫整洁,未有狼狈之态,只是脸色略显疲态,鬓角还沾着些微尘,眸光深深。林修远松了口气,至少未遇到危险。

“殿下怎么会今夜抵京?”

玄钧只是紧抿着唇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修远未察觉异样,回头望了望还在远处车马边等候的锦衣卫,有些担忧。

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巷口虽偏僻,却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殿下,此处非叙话之地!随臣来!” 他示意玄钧跟上,引着玄钧向旁边更幽暗无人的角落快步走去。

两人刚在阴影处站定,林修远便转过身,语气严厉:“殿下!您可知此举有多凶险?!提前一日抵京,圣驾未至,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万一被有心人察觉您私会外臣后果将不堪设想!”

玄钧只是紧蹙着眉头,沉默的看着眼前人,月光勾勒出林修远越发清减的轮廓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色,他听着他话语中的急切,心中酸涩。陆英一直给他传消息说林修远一切安好,可眼前这人的模样,哪里像是安好?

林修远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的沉默,不解的看着他。

经过长久的寂静后,林修远开始不安起来,不断的在心中猜想,到底是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能让玄钧如此沉重?难不成皇帝知道了什么,派玄钧来暗杀自己?不对不对,他摇了摇头差点被自己这超脱的想法逗乐。

还是苏家旧案彻底翻了出来,牵连到了钧儿?皇帝震怒,要彻底清算了?玄钧才会如此急切,甚至等不及明日,甘冒奇险夤夜在此拦截?

难道是他在三皇子府饮下毒酒之事已然泄露……他的心忽然提起,那玄钧怎么想。

亦或者是他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无数的猜测,如同无数狰狞的鬼手,瞬间将他的理智拖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见玄钧依旧不语,他犹豫再三有些颤抖的开口:“发生了……何事?”

玄钧看着林修远如此焦急眉头拧的更紧了,他心中的酸涩几乎都快要溢了出来,声音却很冷硬:

“先生……”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您。”

林修远一楞,问我?问我什么?

玄钧的目光紧紧锁住林修远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答案:“我才离京半年。您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林修远:“?”

林修远的神色古怪极了,他刚刚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反而得到了一个奇怪的答案。

好在他一会儿便反应了过来,恢复了往日神态:“不过是公务繁杂,劳殿下挂心了。”

玄钧对他这疏离的推拒不满,却又说不得什么,眸色更深。

林修远又道:“倒是殿下夤夜在此,可是出了变故?”

玄钧随口扯了个谎:“接到密报说今夜有人欲对先生不利,我放心不下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林修远觉得这话漏洞百出,却也懒得揭穿他:“殿下身负圣恩,更应谨言慎行,不该任性妄为,应当以身……”

谁知林修远话还未说完,玄钧方才的话一语成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屋顶跃下,手中寒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他们脚步无声,带起一阵阴冷的疾风。手中兵刃撕裂稀薄空气,荡出一片凛冽的寒芒,数点锋芒皆直指背对着巷口的玄钧后心,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殿下小心!” 林修远瞳孔骤缩,心跳几乎停止,嘶吼声破喉而出。他猛一伸手将玄钧往身后一拽,堪堪避过那刀锋。

玄钧亦是措手不及,踉跄两步站稳后,待他转身看清那惊魂一幕时,反手便抽出腰间佩剑。

“找死!!”

然而那伙黑衣人越过他直奔向林修远,林修远手无寸铁哪里还有不跑的道理,左躲又闪,往那纷乱的巷子中钻。几次险些跌倒,他扶着墙艰难的找地方遮蔽。

他一边跑一边高呼:“殿下快走!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玄钧与面前人过了几招后挣脱纠缠。

他高声怒吼:“混账东西!锦衣卫!”

等着马车那边的锦衣卫俨然也听见了动静,正匆忙赶来,见玄钧也是一愣,好在锦衣卫小队长见过玄钧,他高声下令:“保护殿下,保护林大人!所有刺客格杀勿论!!” 数名精锐如猛虎般扑入战团。

“给我把巷子围了!”话未落将他手中剑从那黑衣人胸口间抽出,暗红色的液体溅在玄钧玄色劲装上,隐没其间。他一把退开那具尸体转身便往巷子里奔去。

巷内阴影幢幢,厮杀声与短促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林修远尽往那窄巷里钻,巷窄路黑,刺客确实是追不上了,他自己脚下不知绊到何物,猛地向前扑倒。

这下倒是摔得结实,他翻身靠墙而坐,揉着发痛的膝盖,思索幕后主使。

是老三?是梁冀?还是……皇帝?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寒光晃了一下林修远的眼睛,他此刻站起来跑是难了,急忙往侧面一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嗤啦”一声,刀锋划过他左臂,火辣辣的剧痛猛地炸开,林修远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那黑衣人见失手,站起身举着匕首再次缓步靠近,林修远在地上往后挪了几下,开口道:“阁下且慢!即便是要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黑衣人冷笑逼近:“既要死,知与不知有何不同。”

林修远又往后挪了几下:“自然是不同的,你告诉我,万一你主子开的价码没我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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