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洗面奶

最近考试密集轰炸,她俩实在太忙,腾出来的一点时间都用来吃饭和整理家务了,这水壶自打拿回家就没人用过。

这两天又经历了一通乱七八糟的破事,郑可心把苏瑛玉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早就忘了壶盖坏了这码事。

带许念念去医院的路上,郑可心突然想起两件事。

第一件事关于烧饼。

徐小门口有个卖烧饼的摊位,据说因为用的是荤油的缘故,香飘十里,甭管吃没吃饭,男女老少闻着味就走不动路,郑可心放了学常跟着妈妈去买。

卖烧饼的推车上架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台子里面是炉灶,有人来买烧饼,大爷就从炉灶里掏出对应的数目,能做到真正的现烤现卖,新鲜出炉。

那时候郑可心个头太小,只能勉强够到台子的边,看不见大爷拿长夹子夹烧饼的动作,越是看不见这“魔术”的内核她心里越是痒痒,听到大爷念叨“炉子太烫离远点”时,突然鬼迷心窍地把手贴了上去。

约莫谁小时候都有个偏向虎山行,格外讨打的阶段吧。

郑可心心里知道危险,没敢用手掌,只是背着大人,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右手中指的关节在箱子上轻轻贴了一下,和“魔术箱”接触的一小块皮肤瞬间传来针扎的刺痛,郑可心猛地缩回手跳开一步,忍着没叫出来,得到了妈妈一个奇怪的眼神。

倒是那买烧饼的大爷,看透一切似的朝她堆了个笑。

后来郑可心再也没买过烧饼,那块被烫伤的皮肤形成了一个花朵似的纹路。

第二件事关于米线。

电影院对面的米线店凭借着出色的口味做到了一家独大,靠一己之力干掉了林城诸多米线店,后来有家店和它杠上了,开在它家隔壁,两家店员每天打了鸡血似的站在门口招揽顾客。

今天老店打八折,第二天新店就半价,今天老店送啤酒,第二天新店就送奶茶,两家店相恨相杀,打得不可开交,wifi名称都展露着对对家的愤恨。

秉着猎奇的态度,宁致拉着郑可心去过一次新店。

相比之下新店更正宗些,端上桌的锅里只有煮好的汤水,米线和配菜是要客人自己下的。

老板还来解释过,鹌鹑蛋要最先下,汤刚烧开,能烫熟。

如今这能烫熟鹌鹑蛋的开水一股脑全泼在了许念念的手上,许念念受痛扔了杯子,玻璃杯炸裂,飞开的碎片又划到了许念念的手,原本被烫得通红的掌心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去医院这一路郑可心来来回回说着对不起,许念念的伤比她当年的小伤口严重百倍,她没法想象许念念该有多疼。

说来有意思,郑可心自己跟自己较劲时,没能学会嚎啕一场抒发情绪,而今却能被担心逼得眼眶酸涩,或许是因为眼前人和心口连着的缘故,

虽然经常做饭,但许念念的手一直白白嫩嫩的,如今被开水烫得红肿,为了止血勉强裹住的纱布只有薄薄一层,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迹越渗越多,郑可心不忍心看。

她不忍心,可目光飘远又忍不住飘回来,两只眼睛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巴不得把自己拆成两份,一只看路一只盯着许念念。

许念念疼出了一头汗,一直捏着自己的手腕,看郑可心着急又下意识安慰她:“没事,我做饭也总被油溅到,不怎么疼的,都习惯了。”

郑可心心想你放屁。

两个人装着对对方的担心,对话没法顺利进行,郑可心心里着急,隔五分钟就烦一下出租车司机。

“——师傅您快点。”

“——师傅还有多久到啊。”

“——师傅是不是快了。”

出租车司机被她催得直笑:“我说小姑娘,你看看前面这车,放假最后一天大家都往回赶呢,你俩拦的是出租不是炮仗,我这车又没长翅膀,飞不起来,你说是吧。”

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到了医院,郑可心忙前忙后帮忙挂号、交钱、取药、从医院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中午。

郑可心心悬了一路,到了家都没能卸下来,可怜的胃再次被忽略,等了大半日没等来一丁点投喂,连口水都没有,待遇实在颇惨。

她小心地把许念念扶到沙发上坐下,先给许念念倒了杯水,看着她喝完起身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和掺着血的液体,客厅此刻看起来仿佛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热水壶被摔过盖子彻底裂开了,郑可心把它扔进垃圾桶,又把药盒里已经看得滚瓜烂熟的说明书拿出来复习,闻到说明书上地膏药味道嗅觉才稍稍归位,除了药味还闻到了一点隔壁人家炒菜的香气。

郑可心总算反应过来,她俩还没吃饭。

她下意识扭头问:“饿了吧,想吃什么?”

许念念的表情一时间非常好玩。

这表情郑可心见过,小学二年级劳动课,劳技老师用来存动画片的U盘坏了,于是劳技老师把话题从中华小当家延伸出去,讲了一节课菜谱。

想当年谁不想成为中华小当家?小郑可心被讲得满腔热血,回家立刻吵着要下厨。

结果**蛋羹鸡蛋没打开,蛋液四下横飞袭击了微波炉,炒米饭水没烧干就急着放油,炸开的水又噼里啪啦地袭击了厨房,苏瑛玉一路喊着“心领了”把她哄出厨房,郑可心的厨神梦就此终结。

她面子上过不去奉献了一大袋威化饼当午餐时,爸妈脸上就是这副表情。

“吃什么都行?”许念念问。

郑可心顿时傻了。

林城多得是苏瑛玉这样的家庭主妇,餐饮市场本就狭小,外卖行业更不用说了,这词在老一辈耳朵里直接和懒散堕落划等号,是听不得的,而楼下除了早餐店就是害人拉肚子的麻辣烫,商店里能买到的速食倒是很多,有各个口味的康k师傅。

如今是没脸拿威化饼干充数了,可总不能让许念念吃方便面吧。

她无言以对,只能回应给许念念一个摇头。

最后两人把埋在冰箱最底层的速冻馄饨吃了,这馄饨还是两人第一次逛超市时郑可心买回来的,被遗弃了一个多月如今终于重见天日,郑可心食不知味,她琢磨着,许念念的手什么时候才能好,总不能一直吃速冻馄饨吧。

早饭她可以学着解决,煎荷包蛋不是什么难事,红太狼都会她有什么不会的。

午饭吃食堂,她可以拜托乔源打饭,乔源最后那节课一直是等枪响的状态,一打铃窜得比兔子还快,只要不被守在门口的丁心逮住,想吃什么都能搞定。

晚饭呢?她闻着隔壁人家传来的饭香,把嘴里的三鲜馄饨嚼出了芹菜味。

要不她不去图书馆了,饶路去广场买饭吧,广场东边开了个小食城,什么都有卖的。

这个念头一出,郑可心突然发现,民以食为天,许念念一倒天都倒了,自己啥啥都不会,只会拿钱说话。

而这钱还是家里给的,萧绪那边为她学习考量,断了她外块的路。

郑可心突然有些憋闷,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能一辈子让许念念一个人做饭吧。”

她短暂地忘记了曾经炸厨房的惨案,一时间找回了一点看中华小当家的自信,正想着就听见许念念说:“要不我教你做饭吧。”

许念念虽然行动受限但是知识经验都在,刚好趁这个机会给郑可心传道解惑,培养一下她的动手能力。这个提议正中郑可心下怀,而许念念想的则是,她总算捞到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打郑可心手心的机会,戒尺要换主人了。

吃完馄饨郑可心把厨房收拾好,两人连忙回到各自房间开始对抗悬在头顶的假期作业。

郑可心前后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落下一堆卷子,如今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搞定八张卷子,想想都让人头疼。而许念念虽然差得不多,但是伤了左手总归不方便,作业效率降了一半。

郑可心一心二用,一边做题,一边时刻注意着许念念的方向,像是左耳生出了视觉,许念念一动她就立刻回头,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

“喝水?我来我来。”

“开灯?你别动你别动。”

“上厕所?哦......那你去吧。”

作业太多实在搞不定,两个人把厨房教学任务延后,晚上又吃了一顿馄饨。

就这样紧赶慢赶,最后一张卷子终于在十二点钟声敲响前结束,郑可心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从脖子到腰部立刻传来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声响。高三太苦了,这样学下去,高考结束她得掉一半头发——这还是保守估计。

她累得犯懒,没力气爬去卫生间洗漱,直接就想躺倒睡死过去,然而她在椅子上静止了十秒钟,还是站了起来。

她帮许念念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一样样问过后装进了书包,然后给她倒了水洗脚,又把洗脚水倒了陪她去洗漱。

许念念左手不能碰水,光凭右手实在不方便洗脸,两个人三只手又总是协调不好,三只手互掐了一阵,许念念干脆把手背后,不管了。

郑可心忙活了两下,总算找到了合适的手法,轻轻把她的脸打湿,然后挤了一点洗面奶到手心,揉出泡沫后慢慢涂到她的脸颊上。

许念念的脸很干净,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青春痘,隔着泡泡摸起来嫩嫩的,很舒服,好像比自己的脸要软一些。

高二暑假郑可心在外报了个补习班,校外补习班多半管得很松,几个坐在后排的女孩日日浓妆,脸上挂着存在感过重的高光和亮片眼影。

大家在化妆初期总是对自己有着盲目自信,事实是——口红色号选不对,腮红上脸就是猴屁股,两条眉毛永远不对称,因为零花钱有限,劣质粉底液还卡粉。

还是许念念的脸好一些,她借机戳了戳许念念的脸,干干净净的,手感很好。

洗漱完毕,郑可心帮许念念把床铺好,而后在换睡衣这件事儿上犯了难。许念念的睡衣还没干,睡裙袖子宽松碰不到包扎的左手,但是是套头的,许念念一个人搞不定。

郑可心对各种“亲密”举动都很生疏,初中时骑自行车带宁致,都不许宁致扶她的腰,宁致只能委屈巴巴的抓着车座。有次路程颠簸,宁致没抓住车座差点被摔下去,情急之下抱住了郑可心的腰,郑可心瞬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路冲下下坡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卡车。

迄今为止,她全部“亲密”的产生对象好像都来自于许念念,从拉着手出门,到挽着胳膊散步,再到闹起来抱一抱,搂着胳膊睡觉,呼吸交缠,许念念的脑袋会往两个人的缝隙里钻。

之前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好像不知不觉间接受了,习惯了,郑可心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萧绪和她讲过大学的事情,大学在公共浴室洗澡,难道也要害羞吗,大家都是女孩子,怕什么。

都是女孩子。

然后她一脸正直地盯着自己的大拇指,压住了莫名的心虚,盲人摸象似的帮许念念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然后是内衣的扣子。

之后她拿过许念念的睡衣,把睡衣往下一移挡在了自己和许念念之间,呼吸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许念念乖乖被她摆弄,天太晚了她困得很,洗过脸身体自动接收到该睡觉的信号,眼皮上下打架,完全没有感觉到郑可心的反常。

她就着郑可心的动作把袖子穿好,把脑袋钻进衣服,本该帮她把衣服往下拽的郑可心却愣着没动,鬼迷心窍地伸出手,隔着布料摸了下许念念的头顶,然后手上才有了力气。

许念念的脑袋从领口钻出来,头发被b干燥的空气和衣服摩擦出静电,有点炸毛似的在空中悬着,郑可心有点发愣,忽然还想摸一下,然而许念念没给她机会,半闭着眼说了句:“晚安。”

半小时后,看似已经睡的郑可心突然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地看,她大半夜不睡觉,忽然莫名奇妙地想,许念念的洗面奶是什么牌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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