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部署

春猎回来之后,甄诺还是如往常一样日日陪着苏佩用膳,时不时还会一块下棋品茗,真好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偏偏苏佩觉得,甄诺变了,笑容之下隐藏着那些自己看不真切的东西。

苏佩食不知味,不知道嚼了多少下才将嘴里面的东西咽下去。抬眸看着甄诺的脸,脸上的纱布已经被揭了下来,侧脸上面是一道鲜明的伤疤,整张脸上面的美感被这道伤疤全部摧毁。

苏佩放下了碗筷,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为何会痛,会有奇奇怪怪的感觉......

甄诺看着苏佩的动静,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半蹲在了地上,一下子抓住了苏佩的手腕,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苏佩倒吸了一口气,眸子里面有疑惑,有倔强,盯着甄诺的双目,苏佩开口道:“你究竟与长君在做些什么?”为何你们二人明里暗里做的事情都不一样,只瞒着我一个人......

闻听此言,甄诺的手慢慢放开了苏佩,闪避了苏佩的视线。没头没尾地说道:“你凡事都听长君的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知道。”

甄诺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就被苏佩拉住了衣袖。苏佩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甄诺,你告诉我,你到底记不记恨我爹爹,是不是记恨我爹爹,所以对我苏家下手了?”

甄诺未言,这些事情若是知晓了,对阿乖没有好处。轻轻地将自己的衣袖从苏佩的手中抽了出来,甄诺像是一个逃兵,在玉清筑里面,对着苏佩落荒而逃。

朝堂之上,甄诺被打压得厉害,不少人都以在这个时候踩甄诺一脚为乐,倒是荀正谊停止了对甄诺的攻讦。今日的朝堂上面,甄诺没有被提到,反而是顾家成为了今日话题主角。

蛮夷来犯,顾老将军与顾长君不能再留在京师当中,不日就要领兵重回边疆镇守。

甄诺与顾长君远远地看了一眼,甄诺未语,顾长君未言。顾家这回重回边疆,怕那时再见,就没有顾老将军了,只剩下顾少将军了。

风平浪静的一日,消失许久的吕堰竟然是找到了甄诺的面前。见到甄诺的第一句话便是要甄诺将自己收为门生,所求之事就是要与其父吕禄分庭抗争。

吕堰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被吕禄从花山书院里面拽了出去,一直关在了府里面,直到最近才从府里面逃了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坚定了吕堰心中摇摆不定的念头,一定要坐上高位,坐到父亲无法置喙自己决定的高位。而能帮自己的人,就只有甄诺一人。

“你现在是要来做我的门下?”

吕堰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母亲,自己一定要脱离吕家,自立门户。

甄诺镇定地看着吕堰,一只手默默地把在桌角处轻轻地摩挲,似乎是在思考。甄诺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谁的人?”

“学生知道,我父亲是荀正谊荀大人的人。”

甄诺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吕堰的面前,悠悠地说道:“本官现在为陛下不喜,连日降官。但荀正谊可算是现在文人的表率,一品大员。你既然知道你父亲是荀正谊的人,你又有什么把握能靠着本官坐到比你父亲更高的位置?”说到这,甄诺笑了笑,“我是奸臣,但是荀正谊却是清官,你若是做我的门下,一定要承受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

吕堰抬头,对上甄诺审视的双眼,“学生不拍流言蜚语,且学生觉得荀正谊是个人面兽心之辈,并不是世人表面所看见的那样。正因为如此,学生更愿意相信甄大人。”

甄诺皮笑肉不笑,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冷声道:“我收你做我的门下,但是我要你为我找到你父亲与荀正谊之间联系的证据。若你你能离间二人,你定是能护佑好你的母亲。”

将吕堰偷偷送走,秦颂就与方柳一块走了进来。甄诺周身的温度提高了一点,温声问道:“苏小姐最近的身体如何了?”

秦颂慢慢悠悠地回禀道:“苏小姐没有与我说梦魇,但是从最近的身体状况来看,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闻听此言,甄诺的心情好了许多。“那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了,经常去请一下平安脉。”

秦颂说了一句知道就退了出去。轮到方柳和甄诺在一起,气氛瞬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荀正谊最近的动作越发多了,与庆王之间的通信也越发频密。”

甄诺抿了抿唇,荀正谊与庆王联系得越多就说明他们的计划愈发成熟。但偏偏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没有打入庆王一派......

玉清筑之中,甄诺坐在亭子里面,跪坐在甄诺面前的是苏佩。

苏佩执白子,落在了棋盘的一角处。棋盘上面,白子占了三分之二,黑子要么截断,要么死眼。胜负已分,偏偏甄诺好像是看不出一样,还在木讷讷地寻着棋盘上面空着的地方就落子。

苏佩甩了甩罗衫宽大的袖子,将手中的白子放回到了棋盒之中,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若是无心下棋,就不要说来与我下棋。”

甄诺:“......”

看苏佩欲走,甄诺也连忙站了起来,一下子拉住了苏佩的手。“明日巳时,顾家就要离开京师了,到时候我让丁宁带你去看。”

说完这话,甄诺就慢慢地松开了手。察觉到手上力量的抽离,加上长君即将要离京,苏佩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出人意料,苏佩重新跪坐在了坐垫上,慢慢将棋盘上面的白子与黑子收拢起来。一边整理,一边闷声说道:“再下一盘吧。”

“好......”

下了十几手之后,方柳就匆匆而来,在甄诺的耳边耳语了两句。甄诺看着这棋盘,还有苏佩在意又不在意的神色。抱歉地说道:“现下我有事情要做,封盘吧,改日再下。”

苏佩已然有些不悦,听到甄诺所言,虽知道甄诺有事情要做,却还是忍不住的生气。直接将棋盘上面的棋子全部推翻在了地上,黑白棋子全部散落在地上。

甄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棋子,温声对苏佩身后的折叶吩咐道:“折叶,你到时候叫个老婆子来打扫一下吧。”说完这话,甄诺匆匆而走,丝毫没有顾及苏佩的情绪。

甄诺出府,直接瞒着众人,到了荀正谊的府上。饶是甄诺镇定自若,但见到本应该在封地之上的庆王殿下时,还是忍不住一下子打翻了面前的茶具。甄诺连忙起身,跪拜在了刘珂的面前。

刘珂居高临下地看着甄诺,侧脸上面的那道伤疤还真是有些明显,刘铭实在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竟然是能将一副如此有姿色的脸毁去。刘珂轻轻地将甄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能得甄大人的帮助,真是本王之幸啊。”

甄诺拱手,做派毕恭毕敬的,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刘珂的虚荣心。昔日奉自己为主的人现在转投他人的账下,刘铭若是知晓,怕也会唏嘘的吧。

刘珂直接坐在了主座上面,身边一左一后地坐着荀正谊还有吕禄。甄诺谦卑地站在了刘珂的面前,直到刘珂说了落座,这才恭敬地在刘珂的对面落座,任凭刘珂用肆意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

甄诺恭恭敬敬地拿起了茶壶,先后给刘珂,荀正谊倒茶,就连吕禄,甄诺都为其倒上了一杯热茶。甄诺低头悠悠地问道:“庆王殿下此番来京,若是被陛下知晓,怕是会很难办。”

刘珂拿着茶杯,仔细地嗅着茶水的香气,悠悠地说道:“本王不日就会离开,只不过是想要来见见甄大人。”

甄诺低下了头,拱手道:“甄某实在惶恐。”

***

苏佩一大早上醒来,就已经是辰时了,顾念着昨日甄诺说过的话,苏佩迅速地让折叶给自己拿来了衣服。

刚走出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面等待的丁宁,偏生没有看见甄诺的影子。苏佩心中没由来地失落了一下,这时才想起来甄诺昨日就说是让丁宁来陪着,至于她,并没有说是要去忙什么事情。

丁宁比起折叶精干很多,一看见苏佩出来,就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苏小姐,马车已经在外头准备好了。”

苏佩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折叶一块出了玉清筑。

自从昨日在荀府里面见到了刘珂,甄诺就陷入了一片愁云之中。庆王进京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是一点都不知晓,就连陛下也是如此,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这庆王,在京城之中的眼线势力未免太大,怪不得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

甄诺慢慢走到窗前,窗前正对着的桃树已经开始谢了,甄诺随手一抓,慢慢摊开手掌,竟然是抓到了一片飞落下来的桃花。

甄诺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就被有规律的敲门声叫回了思绪。方柳推门走了进来,同时将吕堰也一块带了进来。

见着吕堰的时候,甄诺属实是惊了一下,没有想到吕堰竟然是这么快就来了。

吕堰恭恭敬敬地朝着甄诺行了一礼,随后丝毫不拖拉地将从吕禄房间偷出来的书信交给了一边的方柳,由方柳放到了甄诺的面前。

甄诺看着上面荀正谊的名字,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信纸上动了几下,就将整封信展开。匆匆一眼就看了个全乎。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属实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不等甄诺问话,吕堰就拱手说道:“学生昨日将我父亲的书房给烧了,这是我从书房之中找到的父亲的密信。至于其中的玄机之处,学生尚未参透,还需要甄大人自己在这其中做文章。”

甄诺笑了笑,估计就是趁着吕禄去荀府的时候烧的,还是自己给这吕堰创造了机会。“你很讨巧,以后就做我的门下吧。”

吕堰唇角上挑,欢喜地行了一礼。“学生回去也会帮甄大人查清楚这其中的意思。”

甄诺坐在桌前,看着这信件,猜想着其中的意思,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没头没尾地想不出什么。估摸着阿乖也要回府了,甄诺将这些信件整理了一下,放进了暗格之中。

心里面正想着,丁宁就回来复命了,甄诺看着丁宁就想到了库房里面的那尾琴,前几日总是让阿乖不高兴,弹弹琴逗阿乖开心也好。“丁宁,将库房里面的孤桐拿出来。”

丁宁福了福身子,立刻下去办事。

到了晚膳的点,甄诺慢慢走进玉清筑之中,身后的丁宁拿着孤桐。如今的甄诺已经不需要通传就可以进玉清筑的院子,只不过是进房还要问上一声。

今日小姐回来的时候就是恹恹的,一直都提不起兴趣来,折叶哄了好久也不见苏佩提起兴趣。此刻看见大人来了,折叶如蒙大赦,立刻从屋子里面小跑了出来。

折叶笑得好像是花儿一样,“见过大人。”

甄诺点了点头,温声道:“去同你家小姐说一声,问问我能否进去。”

折叶“嗯”了一声,立刻跑了进去。房里面的苏佩早就将外头的动静全部听了进去,偏生也把甄诺的神色语气在短短的几秒里面过了好几遍。这甄诺真是对着任何一个人都是轻声细语的......

想到这,苏佩没好气地对折叶说道:“送晚膳的人还没有过来,让甄诺直接在外面等着。”这声音,压根不需要折叶传话就能让在屋外头的甄诺听得清清楚楚的。

甄诺扬声,“今日甄某给苏小姐奏乐赔礼,苏小姐想好曲目,甄某就坐在院子里面为苏小姐抚琴。”甄诺说着的档口,丁宁就解开了琴身上面的琴套,将琴摆在了亭子里面的石桌上。

里头没有回话,但是甄诺听见了那从轻变重,从远变近的脚步声。

苏佩走到了门前,与甄诺之间的距离就隔了一道不高不矮的门槛。随意地一瞟,苏佩就看见了石桌上面的长琴。

苏佩重新将视线放到甄诺的身上,小脸臭臭的,明着讽刺道:“甄大人真是有空的时候就多哄哄人,没空的时候甩袖就可以离开。”

甄诺一点也不生气,就好像是一团水一样,苏佩打一拳,掀起了一点水花,但偏偏过一会就完全平静了下来,不见不点改变。甄诺面不改色,拱手弯腰道歉道:“是甄诺错了,今日就是想要借着曲子,向苏小姐赔罪。”

苏佩敛了一下眉眼,便也就罢了。看着那琴,苏佩随意地说道:“你想弹什么就谈什么吧。”

“好。”

甄诺走到亭中,慢慢坐下,双手慢慢放置在琴上。拨动琴弦,便有婉转动听的琴音就好像是空谷里面的小鸟一样飞了出来。

苏佩坐在亭外用膳的桌前,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扣在石桌上面,轻轻地打着拍子。苏佩一开始视线不在甄诺的身上,但听到**处还是忍不住转过了头,将视线落在了甄诺的身上。

小厨房里面送膳食的人已经来,看大人在为苏小姐弹琴,就连送菜的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轻手轻脚地将饭菜放在了院子里面的石桌上就退了下去。

折叶虽然听不懂这琴声里面的意思,但看小姐听得出神的样子,想来大人弹得是极好的。苏佩接过折叶递过来的酒杯,昂首喝了一口下去,微微辛辣的酒和着甜甜的果子味道,有着一股子独特的风味,倒是不醉人。

一曲悠扬,甄诺弹完了最后一个音节,便长舒了一口气,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

甄诺站起身来,默默走到桌前,将苏佩手中的酒杯温柔地拿了过来。柔声教训道:“果子酒虽然好喝利口,但是多喝还是会醉的,多吃一些菜。”

苏佩恍惚,这口气,像极了从前的甄诺。一阵暮间的冷风吹过,吹散了苏佩脸上的酒气,也让苏佩清醒了几分,从刚刚的恍神里面缓了出来。

甄诺夹了一筷子鹅肉放在了苏佩的碗里面,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将折叶布菜的差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苏佩未语,都吃了下去。

无声地吃完了一顿饭,饭菜也被人撤了下去。甄诺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正打算离开去书房之中再琢磨一番那密信的玄机,就被苏佩叫住了。

苏佩垂下的手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袖,直把自己的衣袖弄得皱皱巴巴的,却还是不停手。

瞧苏佩叫住了自己,但又不说话,甄诺观察着苏佩的神色,温声问道:“有何事?”

苏佩脑子也卡了壳,别过了脸不去看这甄诺,尴尬了好久,苏佩才干巴巴地问道:“今日的琴曲是什么意思?”

“琴曲不过就是图一个好听罢了,只要你听得高兴就行。”

***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面,甄诺又去了一次荀府,还进去了荀府的书房。正是因为这一遭,直接叫甄诺参透了那密信里面的诀窍。

荀正谊什么书都不看,书架子上面只有《左传》全册,其他的都是散书。关键是散书上面的光泽明显是与《左传》不同,荀正谊就算是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将那些竹简看到那程度。

顺着那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对着《左传》,甄诺将翻译过来的信件内容全部写在了锦帛上面。看着这些内容,甄诺的心定了定。

吕堰手段强硬,短短两月就给吕禄与荀正谊造了不少的嫌隙,惹得荀正谊对吕禄多有不满。吕禄一直屈居在荀正谊的手底下,心中也是郁郁,终是在有一日公然在朝堂上面与荀正谊叫板了起来。

胳膊始终是拗不过大腿,建业二年冬,吕禄落马,甄诺成功替代吕禄的位置,与荀正谊成为了庆王刘珂的左膀右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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