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晓风徐徐。

虞妍依言来为陈念虞梳发、扎髻，还带上了挽金与揽银，领着三四个普通婢子，在陈念虞暂居卧房的茶案上摆满了早食。

除了一些陈念虞见过的诸如红豆白兔糕之类，还有两碗清粥，几碟颜色鲜艳的小菜。

陈念虞已经梳洗完，拘谨地坐在妆奁前。

虞妍垂眸，认真打量，发现女儿昨夜沐浴过后并没有更换衣物，大概是留宿匆忙的缘故，行囊也未曾送来。

虞妍微微一笑，说道：“挽金，劳烦你去驿馆跑一趟，去寻陈安将军，请陈安将军收拾几件陈姑娘的衣物，由你带回相府。”

挽金恭顺地称“是”。

陈念虞则是略为惊讶地抬眸看向虞妍，既是震撼于她的体贴心细，又是感激。

陈念虞嗫嚅着双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好半晌又没说出来。

虞妍也不在意，一边拿起妆奁上的梳篦为陈念虞梳发，一边继续说道：“我瞧着虞儿你这一身也好看，就是偏英姿飒爽，故而，我为你的梳的发髻也不能太过婉约。你可不要报太大期待哦。”

陈念虞摇头似拨浪鼓。

而后，虞妍一直有话询问陈念虞，陈念虞听多话少，两人就这样不慌不忙地一人给另一人梳发、扎髻。

虞妍：“虞儿，你昨夜睡得可还好？”

陈念虞：“挺好的。”

就算她有些认床，辗转良久才勉强入睡，早上更是听到一点洒扫的声响就醒了，她也不好意思坦白告知虞妍。

虞妍又问：“这一夜过去，该饿了吧？”

陈念虞微微摇首：“还好。”

“虽说你喜爱偏香偏辣的食物，但这早晨还是要吃得清淡些，我便没让厨娘准备太多辛麻的小菜，但也有一些供你解馋、下粥。”

陈念虞感激，“多谢言二……”

陈念虞“二”字刚出来，虞妍便是轻“嗯？”一声，陈念虞赶忙改口：“多谢言……姐姐。”

陈念虞还是不太习惯与刚认识的虞妍以姐妹相称，虞妍却是心满意足，手上为陈念虞挽发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些许时间后，虞妍一声“好了”，扶着陈念虞的双肩，提醒陈念虞可以通过铜镜去看自己如今的形容了。

陈念虞定睛，发现虞妍确实没有为她梳太温婉、繁复的发式，但也远比陈念虞昨日简单利落的高马尾要精致得多。

乃至温柔得多。原本被梳得一丝不苟的两鬓长发，虞妍拨了好些下来，悬于耳边为垂耳髻，这就让陈念虞看上去更明显是个女娃娃。

不过因为陈念虞穿得是劲装，背后的散发不宜太多，否则会显得过于不适合。虞妍又将陈念虞剩余的大半头发挽起来，只余两条微粗的小辫垂落在身后。

这让陈念虞整体看起来既温柔、精致又不失俏皮、干练。

虞妍还选了两条与陈念虞衣衫近色的红粉发带，为陈念虞扎系在发髻上，衬得陈念虞更加明艳、漂亮。

陈念虞还是第一次在及笄后，如此精心打扮自己，惊喜地回眸看向身后的虞妍，有些激动地说道：“言姐姐手艺真巧。我从前就想……”

可她话说到一半又恍然觉得不该说下去，顿时噤声。

虞妍则是追问：“你从前就想什么？”

陈念虞迟疑了半晌，方才若无其事地回答：“就想若是也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倒不是我不喜欢穿劲装，而是我既喜欢穿劲装，也想要漂漂亮亮的。”

她努力只是没有情绪地阐述着，但虞妍还是察觉那一丝微弱的失落与无奈。

虞妍满心怜爱，忍俊不禁道：“那正好，你如今认识了我，即便日后你不能长留言府，这些时日我也可以教你如何自己挽发、梳髻。”

“当真吗？”陈念虞激动，更坐着回过身与虞妍面对着面，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虞妍郑重颔首，回答：“当真！”

虞妍为陈念虞梳好发髻，又拉着陈念虞起身去到外室用早食。

虞妍一边为陈念虞布菜，一边指了指揽银说道：“这位是揽银，想来你昨夜已经见过，她与挽金一般都是我的贴身侍女，你如今既住在我府上，不能没人照顾，就将揽银暂时借给你使唤。”

揽银随之恭顺地上前施礼，俏皮地说道：“奴婢揽银见过陈姑娘。”

陈念虞赶忙摆手，说道：“我平日里都不用侍女的。”

虞妍坚持着笑说：“又不是就送给你了，你只当是有什么需要，或者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唤一声揽银去做便是。”

陈念虞表情还是为难。

虞妍故作严肃地瞋她。

她这才无奈地答应：“那好吧。”

俩人开始用早饭。

陈念虞无声地吃着，因为是在别人家里、陌生人面前，即使没有被教导过礼仪，也自然而然吃得小口还慢。

虞妍吃得不徐不疾，又在与她说话：“待吃完早饭，我领你去四处转转。早前说没有机会，如今倒是时候充足。便是有些相府内眷的院落不方便去，我们就在外面探望探望也行。”

陈念虞全都应着：“好。”

虞妍笑嗔她：“就没有什么不好吗？”

陈念虞仔细想了想，认真地解释：“我并非敷衍言姐姐你，只是真心觉得都好。我好像在外面还挺随遇而安的。”

陈念虞不好意思地扬唇。

虞妍安慰她，“好了，我与你说笑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念虞又在摇头。

俩人吃完早饭，虞妍领着陈念虞往自己居住的院落外去，绕着外面更加宽阔、布置更加精心的庭院，四处走走停停。

到了主院前，光是站在门首，便能感受到里面的恢弘、气派。

望不见尽头的通达院落，雕栏玉砌、飞阁流丹。

陈念虞望之深受震撼，虞妍则是歉疚地说着：“这主院是家父与家母所居之地，又因为有家父的书房所在，故而紧要得很。莫说是带虞儿你，就是我自己去得也不多。还请虞儿你莫要责怪。”

陈念虞继续摇头说：“没有，不会的，我明白这一家书房之重。”

就像她父亲慢慢做到北境的镇守将军，家里也不得不特地开辟出一间屋室作为书房，陈念虞还不能随便进去，纵然不是父亲有什么事情要瞒她，就是人来人往，也怕那些外人鲁莽冲撞了女儿家。

虞妍拉着陈念虞往另一边走，说道：“越过主院，便是我兄长言笃所居的院落。言笃及他夫人岑怡，还有我的小侄儿言许都住在这间院子里。”

虞妍和陈念虞停在新一进宽敞的院落前。

那院落里以翠竹为多，兼种植兰芷。亭台楼阁虽比不上主院气派宏大，但也足见琼楼玉宇，气势磅礴。

陈念虞又不禁失神地驻足在门首探看。

虞妍笑问她，“想进去吗？”

陈念虞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虞妍便往内走了几步，边走边唤：“嫂嫂，你在吗？”

未及有侍女来应，就见丛竹之前的庭院空场之间，有一坐在廊庑下品茶的年轻妇人，朗声应着：“是滢儿吧？滢儿你来直接来便是，还要问询什么？”

虞妍不好意思，向着不远处，虽穿着一身裙裾却束了袖的长嫂，回答：“我带了闺友来，总还是要问过嫂嫂，才好进来打扰。”

岑怡一脸无奈地笑睨她。

她们越过庭院，往庭院另一边岑怡所在的廊庑下走去。

而在庭院的中间，岑怡注视的地方，正有一少年郎在认真舞剑。

少年郎仿佛注意不到任何外物的打扰，身形灵动、飘逸，一招一式，一挥一砍，皆是利落、干净，又不失漂亮、俊逸。

虽然由于动作的快捷、迅猛，看不清少年郎的长相，但光是气度和挺拔的身形已足叫人觉得这少年郎之潇洒俊朗、芝兰玉树。

陈念虞更在意的则是，“好漂亮、厉害的剑招。”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一旁的岑怡听见。岑怡闻言，目光定在陈念虞身上，细细打量。

岑怡先是对着虞妍说道：“这就是那位陈安将军的女儿，昨夜留宿在府上的陈姑娘？”

见虞妍颔首，岑怡又站起来，绕着陈念虞端详了几圈，接着说道：“看来也是个练武的小丫头，身形利落，还结实得很呢。”

陈念虞讪讪地笑。

岑怡于是对着那庭院中刚舞完剑的少年郎扬手，更朗声：“许儿，快过来，见过你姑母和陈姑娘。”

言许闻声，不慌不忙地收好剑，这才抬步朝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言许规矩施礼，对着虞妍，唤：“侄儿言许见过姑母。”

“见过……”言许的目光看向陈念虞。

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是他姑母的闺友，他本以为该与他姑母差不多大，自己也可以当上小辈，却没想这姑娘比自己还要小。

小姑娘穿着一身劲装，瞧着就是习武之人。但她不会过于粗犷，反而因为打扮得精致，不仅有习武之人的飒爽，还有女儿家的娇婉、妩媚。

杏眸大大的，很明亮。

又因为拘谨带着几分羞赧和窘迫。

言许望着陈念虞愣了愣，没往下说话。

换而是虞妍向陈念虞介绍道：“虞儿，这是我兄长与嫂嫂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儿，言许。”

陈念虞反倒向言许施礼，“见过言小公子。”

言许慌里慌张地这才反应过来，继续先前对陈念虞的礼数，说道：“言许见过陈姑娘。”

俩人施礼完，互相无话。

还是岑怡又在说道：“陈姑娘，你出生将门，想必自小跟在你父亲身边学武，平时都学的什么兵器，刀枪棍棒，还是匕首、九节鞭之类？”

陈念虞坦白地回答：“北境边将之后，倒也没正经地学过什么兵器，但也都会一些。主要还是拳脚。”

“拳脚？”岑怡重复，欣喜道，“拳脚好。我家许儿就是碍于什么君子六艺，只喜欢学剑术和射术，这拳脚总是高不成低不就。既然今日有幸遇见，不如你们切磋切磋？”

陈念虞面有不解。

虞妍小声地向她解释：“我嫂嫂也是出身将门，可能因此觉得你格外亲切。”

陈念虞的面上复展现笑意。

言许迟疑了片刻，延手对陈念虞说道：“陈姑娘，请。”

陈念虞看向虞妍。

虞妍笑意盎然地对她颔首。

陈念虞这才也道：“言小公子也请。”

言许为此略微一皱眉。心道，这小姑娘年岁比自己还小，怎么张口闭口都称自己小公子？

副cp的相处机会可比主cp得多，哦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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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切磋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