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飒飒的宽阔庭院中,少男和少□□脚相对,身形灵动,招式迅猛。
岑怡望着,不停地拍手叫好。
虞妍则是在侄儿言许每一次出拳,快要击打到女儿陈念虞的时候,担心地张唇低呼,而后闭上眼睛不敢再瞧。
一连许多次,岑怡发现了虞妍的忧虑。
岑怡拉着虞妍到自己身旁,逼迫她直视前方,笑说:“滢儿,你这是在害怕什么呢?怕他们二人切磋过招有所损伤?许儿他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才不会没轻没重,不懂得怜香惜玉。就是你带来的那位闺友,我瞧着也在手下留情。”
“你倒是认真看呀!”岑怡突然激动地又道,似乎瞧见了什么极漂亮、厉害的招式,更郑重地告诉虞妍,“你别说,你带来的这个小丫头还真有几分真本事。她虽是姑娘家,手脚短、力气小,但是半点不输许儿一个堂堂男子。现下是切磋,若真到了实战中,只怕许儿都要逊她三分。”
虞妍这才不得不正式去看言许和陈念虞过招。
言许的招式都很规矩、克制,带着少年人这般年岁正沉浸其中的君子之风。
陈念虞的招式则要泼辣、蛮横得多,满是濒死的将士在战场上不顾一切、拼命求生的意志。
但陈念虞也已经极力克制,许多次她都要抓上言许的颈项,都因为怕伤害到言许而缩手。
百十招过去,俩人终于停下比试。言许率先向陈念虞拱手作揖,陈念虞后知后觉地也向言许回礼。
言许坦诚地说着:“是我输了。”
陈念虞摆手道:“是言小公子手下留情了。”
言许忍俊不禁,回答:“那若非陈姑娘也手下留情,我恐怕无数次都要摔在地上,若狗啃泥一般,丢脸得很。我至少要感谢陈姑娘为我保留了颜面。”
陈念虞闻言,微微莞尔。
年轻的小姑娘笑起来,伴随着朗朗的清风,总有一种让人如临春日之感。
言许又在弯腰、延手,向着岑怡和虞妍所在,再次说道:“陈姑娘,请。”
陈念虞附和:“言小公子,也请。”
俩人一前一后,相继回到岑怡和虞妍身边。
岑怡笑着批评言许,“臭小子,这下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让你寻常不肯好生锻炼拳脚,如今可是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了。”
说完言许,岑怡不忘探首对着陈念虞竖起拇指,夸赞道:“陈姑娘,好武艺。”
陈念虞不好意思地笑。
虞妍从袖袂间掏出绣帕为陈念虞拭汗,一边动作轻柔、认认真真,一边感慨地说着:“若非今日一见,我都不知你的武艺已经练得这般好了。”
从前,陈念虞还只是花拳绣腿,莫说与正经受过教导的人比武,就是街上打个地痞无赖都吃力得紧。
陈念虞却是不明白虞妍为什么会这么说,茫然地眨了眨眼,说得好像虞妍知晓她从前武艺如何一般。
但比之与此,更让陈念虞有些不适应的,还是虞妍亲自为她擦汗。
她惶恐地接过虞妍手中的绣帕,自己给自己擦拭。自己长到这么大,也就很小的时候被已经逝去的母亲如此擦汗过。
虞妍也不见怪,更没因此失落,只是由于倏尔发现女儿长大了,变得有本事了,满面的欣慰和心疼。
若是女儿一直有人照顾、保护的话,也不用在短短三年间,就有如此之大的进步。这其中为了学武所吃下的苦,只怕是虞妍想象不到的。
虞妍又仔细盯着陈念虞瞧了一会,关心地询问:“没受伤吧?”
虽然虞妍看着是没有,但万一陈念虞自己扭伤。她不说,虞妍也未必看得出来。
陈念虞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位言二姑娘过于关心自己。
虞妍不信,还拉着陈念虞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确定陈念虞手脚灵活,真的连扭伤都没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虞妍刚放轻松。然而,在方才陈念虞转圈的时候,言许跟着也仔细地瞧了瞧,却发现了些其他的东西。
言许面上有几分不自然,匆匆地褪下自己的外衫,递到母亲岑怡手中,而后附唇到母亲耳边,小声地说着:“阿娘,陈姑娘她……就她的……好像来了……”
言许的话,虞妍和陈念虞都没有听清楚。
还是岑怡听完一惊,赶忙离开言许身旁,到陈念虞身后,认真地观察片刻,接着张开言许的外衫,披罩在陈念虞身上。
陈念虞和虞妍见状,皆是面有讶色。
岑怡避过言许,拉着她们到一旁,小声地告知:“陈姑娘来癸水了。我瞧着只有一点点,应当是方才比武动作太大才渗出来。”
霎时之间,陈念虞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虞妍亦是担心起来。她揽过陈念虞,随之就与岑怡请辞道:“那嫂嫂,这样的话,我就带虞儿先回去了。”
岑怡点头,推手,“回去吧、回去吧,快些回去。”
“可是,这衣物……”陈念虞还有几分犹豫,回眸看了身后的言许一眼。
她们都知晓这衣服是从言许身上脱下来的,显然言许也知道了这件令陈念虞十分尴尬的事情。
陈念虞羞怯地收回目光,因此不敢面对言许。但又不想自己将言许的衣衫弄脏。
还是岑怡爽朗地说着:“一件外衫罢了,光是虚虚地罩着,也不会就沾染到。便是真沾染到了,随便让个侍婢洗干净,再送回来便是。没关系的,陈姑娘,你只管穿着就行。”
陈念虞这才放下内心的顾忌,由虞妍领着往岑怡、言许他们母子所居住的院落外走去。
送走虞妍和陈念虞,岑怡还不忘夸儿子言许,“你这臭小子,还真懂得怜香惜玉呢,也知道这种事要由为娘开口,才不会让人家小姑娘太难堪。”
言许欣然地笑着,并不回答他阿娘的话,只是望着虞妍和陈念虞走远的地方,悄然叹息。虽然他不想让陈念虞觉得难堪,但穿上自己的衣衫,陈念虞好像还是不太舒服。
言许不禁有几分歉疚。
回到虞妍居住的院落。
挽金去往驿馆,还没回来。揽银迎上前,笑问:“姑娘和陈姑娘去逛园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虞妍答非所问地吩咐:“揽银,备浴汤。”
揽银不明所以。
虞妍又道:“再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物,便是不合身也不要紧,就去拿我衣柜里这几日新制、还没穿过的。顺便让小厨房准备一些暖胃、暖身的汤盅,还有也要一个可以贴腹的汤婆子。”
揽银骤然明白过来,原来是陈姑娘来癸水了。
揽银依言,匆匆地跑开去办。
陈念虞被虞妍送回屋室内。虞妍取下罩在陈念虞身上言许的外衫,也看了看陈念虞的后腰下方,见确实如岑怡所说只渗出一小块,还不明显,毕竟自己方才让陈念虞转圈都没注意到。
虞妍安慰陈念虞,“没关系的,至少看样子,我们在去我兄嫂的院落前,还没有渗出,让别人瞧见。”
“可是,那位言小公子瞧见了,他还是个男儿……”陈念虞则是顾不得其他,羞愧地埋首在桌案上,对着虞妍喃喃道。
陈念虞觉得,自己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癸水渗出叫人看见便算了,其中还有一个男子!更有甚者,还是那个男子最先发现,还好心借了外衫给自己。
她感激言许没错,但更多的是羞愧到以后决然不敢再见言许。
“也太丢人了!”陈念虞继续哀嚎道。
虞妍见状,既是心疼陈念虞,摸了摸陈念虞埋首在桌案上露出的后脑勺,又是忍俊不禁,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陈念虞想得那般要紧、丢脸。
虞妍说道:“虞儿,你放心,我长嫂和许儿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被言小公子看见啊……”陈念虞还是陷在被男子瞧见自己癸水渗出的事情上,纠结难过到出不来。
虞妍只能继续安慰,“你瞧,许儿他即使看见了,也是劳烦他阿娘来说,想必他不是个没有分寸的男子。既是有分寸之人,日后便不会再提起此事。况且,他只是我的侄儿,若你觉得实在丢脸,不好意思再见他,往后,我便替你避开他,绝不给你们再见的机会。”
“但人家言小公子也没错,还好心帮助了我……”陈念虞更是两相为难,凄凄艾艾地说,“更何况,说白了,只是来癸水罢了,这本是每个女子都有的物什,也没什么好避之不及的。”
“但我真的想想就难受。”陈念虞又举手轻捶桌案。
虞妍顺着她的话,失笑道:“虞儿,你看你也说了,这癸水是每个女子都有的物什。许儿有母亲,日后也会有妻子、孩子,他并不会、也不应该对此避之不及。况且,他既知晓这样物什,便该明白这对女子意味着什么。你若是担心他日后见你,处理得不好,我提前教他如何?保管叫你无论多少次见,他都不会再提及此事。”
陈念虞委屈巴巴地摆手,“倒也不用……我只是来个癸水罢了,犯不着让人人都因为我遭受折腾。”
“我可以的。”陈念虞坚定地说着,歪头在桌案上,满目的绝望,“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等我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就会好的。”
虞妍便安静下来,只轻抚陈念虞的背脊做无声安慰。
待到揽银领人抬了浴汤、送了干净衣衫和汤盅、汤婆子过来,虞妍坐在外室等内室的陈念虞自己洗好澡。
陈念虞穿着虞妍的中衣走出来。
她身量比虞妍要高,也要丰腴一些,故而虞妍的衣衫穿在她身上紧绷绷的,但不会遮掩不住,反而显得小姑娘的身形颇为玲珑。
女儿确确实实是长大了。
虞妍对陈念虞招手,“既然洗完了,快来喝一盅热汤,暖暖脾胃,脾胃暖了,晚上夜凉,就不会肚子痛。还有这个汤婆子,若是你觉得不舒服便放在小腹上捂一捂,虽不能彻底不同,但也能稍稍缓解。”
陈念虞感激地看向虞妍。
从前,她来癸水可没有人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陈念虞坐到虞妍身旁,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盅。
虞妍询问:“虞儿你是几岁来的癸水?”
陈念虞回答:“十五岁,亦既去年。离及笄还有两月便来了。”
“那是谁教的你用月事带?”虞妍又问。
陈念虞停下喝汤盅的动作,表情变得哀痛。于正常人家来说,女儿家长大了,来癸水,该都是母亲教才对。可是,陈念虞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没有母亲了。
陈念虞很想母亲。
她淡淡地回答:“恰巧姑母归宁,回家探望祖母,得知我午睡醒来初潮而至,命人替我寻了月事带,告知我每月出血之时穿上便是。”
“那她可告诉过你癸水是什么?”
陈念虞摇头,“虽然姑母没说,但我明白,意味着女儿家长大了。”
虞妍叹气。还好,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虽然不再是以母亲的身份,但她还是有机会把这些女子的私密说给女儿听。
言许:守口如瓶.jpg
陈念虞:为什么我没晕过去。
虞妍:愧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尴尬境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