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木槿

洗手间在梁木瑾关上水龙头之后，整个空间就只剩下她的呼吸。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洗手台上，手里头捏着手机给通讯录的熟人挨个发送一个尖叫的表情。

还没等她挑选完可发送对象，已经有人把电话打了进来。

“你抢票卡了一天了？”电话一接通陆孟灵的质问已经冲进梁木瑾的耳朵里。

梁木瑾把语音通话调成视频，她的脸占据整张屏幕。朋友的关心还在不断跳出来，梁木瑾切开小屏去一条条回复。

“你咋了？”陆孟灵也把视频打开，“咋不说话？”

“再回消息呢。”梁木瑾就是想找人说话，“我昨晚没抢到票。”

陆孟灵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梁木瑾看她手机里晃了半天，然后另一个电子屏怼满整个屏幕。

梁木瑾还没得及看清她展示的是什么东西，那头的陆孟灵已经拿开电子屏了。

“我给你抢到了。”

“我今天见到许信白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本人是不是特别帅？”

“你咋抢到的？”

两个人都笑了，在等对方开口。

该说不说，默契的时候是真的默契，不说话也是一样默契。

“先别管票了，反正已经抢到了。”陆孟灵还是更想听闺蜜偶遇偶像的心情，她兴冲冲开口，“咋样？真人是不是超级帅?”

“我不想去音乐会了。”梁木瑾语气闷闷的，带着点鼻音。

“为啥？”

梁木瑾不想让陆孟灵担心，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牙齿扯开嘴角，故作开心地说，“今天见到真人了，感觉也就那样。”

陆孟灵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木木，你就实话说吧。你之前是不是认识许信白？”

洗手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在这安静的空间格外清晰。梁木瑾把手指放在嘴唇处立起来，“嘘。”等到外面脚步声没了，梁木瑾才开口，“高中同学。”

“你搞暗恋啊？”那边的陆孟灵很惊讶，甚至还撞到了什么东西，一阵混乱。“密密你有希望了。”

梁木瑾蹙起眉头，不太明白陆孟灵是什么意识，“你再说什么啊？”

“许信白背上有个刺青。”她不一下子说完，故意停顿。

梁木瑾有点心急，“啥样的？”

虽然这些年梁木瑾一直当他的歌迷，但总归是有距离的。这些艺人**的事情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我家那位不是跟他熟嘛，过年的时候办了个泳池party叫他一块来。”陆孟灵慢悠悠地说。

“哎呀，你说重点。”

“那你先告诉我真的只是高中同学嘛？”

梁木瑾反应过来了，真的陆孟灵在诓她呢。但眼下顾不得这些了，她确实更好奇，许信白背后的刺青是什么。

“是前任。”梁木瑾老老实实的回答她。

陆孟灵一脸原来如此，打趣地看着她。弄得梁木瑾也有点不好意思，双颊微微泛红。

“怪不得。”陆孟灵撑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知道两人的关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不定说出来还能促成一段姻缘。

那次也是陆孟灵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许信白。

他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当即就被朋友们起哄着自罚几杯。陆孟灵的丈夫是组局人，也是在场中和许信白关系最好的一个，揽着许信白的肩替他挡下来，“算了算了，罚我。许大音乐家那嗓子是能喝酒的嘛。”

许信白也没跟他客气，和其他人一起给陆孟灵丈夫倒酒。

陆孟灵讲到这里还有点气愤，问梁木瑾，“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些活动啊？我看他前半场都自个玩。”

梁木瑾站久了也累，她俯下身子捶捶腿，还是蹲了下来。听到陆孟灵的提问她想了一下才点点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前半场活动就是大家吃吃喝喝，一直到半夜陆孟灵才提议来场游泳比赛。

“你知道的，我对我家那位还是很有信心的。”陆孟灵一说起这个就激动，“哎，许信白上衣一脱。”

陆孟灵停了一下，问她，“看一下应该没事吧。”

梁木瑾一阵苦笑，“这有啥，我们都分开多久了。”

“身材是真的好啊。”陆孟灵说。

游泳比赛还是陆孟灵她先生硬求他才答应的，“给哥的面子。”

许信白也知道这么扫兴不太好，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宽肩窄腰，被打湿的头发全都往后撩，靠在池边看着众人讨论比赛规则。等陆孟灵喊了开始之后，他很快穿入水中，再出现时他已经到了对岸。

就这样甩掉众人拿了第一。

陆孟灵还没来得及安慰输掉比赛的丈夫，先被许信白背后那一片刺青吸引住。他的身子一半还在水里，接受着陆孟灵先生的水击。一层层水打在他脸上，他也不生气，反倒是吊儿郎当的笑。

后背是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支花，枝干和旁支没在水里，能看见的是几片花瓣以及花蕊。陆孟灵当时就觉得奇怪，一个大男人纹朵花在身后干嘛。就去问她先生了不了解。后来才知道是木槿花。

“木槿，木瑾。”陆孟灵在视频里推了推并不存在的镜框，问她，“梁木瑾你别说你不知道。”

这件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虽然是同音，也不能说和她有什么关系啊。梁木瑾很老实的摇摇头。

见她一脸无知，陆孟灵叹了口气，“算了。那你有见过他游泳吗？”

“以前有。”

梁木瑾虽然是在沿海人，但也确实是个旱鸭子。高中学校开设游泳课，她一次都没选。许信白知道后非得拉着她去游泳馆，说什么都要把她教会。理由是怕她去海边玩不会游泳。梁木瑾回他，“我只会在退潮的时候去赶海。”

许信白终于还是把她拉下水了，她原本是想学自由泳的。许信白却非得教她蛙泳，梁木瑾试了几次发现蛙泳确实更好学，就随着许教练安排了。

等梁木瑾把基础动作学会之后，许信白就把她身上的背漂给撤了，让她自己游。她不敢，许信白就在前面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拨水，让她自己蹬腿。牵着她走到底再把她从水里捞起来，梁木瑾眼睛都还没睁开，许信白已经扶住她的头亲了一口。又换个方向继续，几次下来梁木瑾终于发现不对了。

质问他，“你怎么老是占我便宜？”

两个人坐在池边休息，许信白拿着浴巾帮她把脸上的水擦干，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理直气壮地说，“我得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好好换气。”

梁木瑾气的捶他一拳，命令道，“你下去游给我看。”

“凭什么？”

“我得检查一下教练的水平如何。”

许信白还真就下去游了，游了一圈又回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腿把她拉下泳池，他就在下面接住梁木瑾。

“继续。”

……

这些事她自然没仔细和陆孟灵讲，只是应了陆孟灵问她的那个问题。

陆孟灵工作也忙，她待会还约了化妆师到家里。和她又聊了一小会天，见她不那么蔫了才准备挂掉

最后又问了她一句，“真不去了吗？”

梁木瑾还是不舍的，“还是去吧。”

挂掉电话她才看到十分钟前顾婷给她发来的消息。合作商谈结束了，等唐绮卸完妆她们就可以下班了。

梁木瑾先是给司机发了消息，才给顾婷那个回复好的。

合作商谈结束了，那许信白应该走了。梁木瑾再次松了口气。帽子被她反扣在头上，她没有继续戴上口罩，把眼镜往上一推就离开洗手间。

电视台的每一层都很大，梁木瑾每次跟唐绮来这边工作时总喜欢到这边，躲在走廊侧延展出去的小空间，那里开了一扇窗。梁木瑾在那偷闲给朋友们打电话就不用担心空荡的走廊会放大的她声音，也不用担心因为楼层太低会被底下的人听见。

更重要的是这边偏。离各个演播室、休息室距离都远，没人愿意绕路过来，因此也清静不少。

梁木瑾再出来见到那个男人站在她平时呆的地方时，刚调整好的情绪又乱了。

空地的窗前站了一位高挺的男人，他面向窗口看不见她。从后侧面看过去，他已经把口罩摘了，悠闲地插着兜在打电话。梁木瑾听到熟悉的声音，只想快点逃走。

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她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堆东西。现下同样没注意到，等小腿上传来痛感的时候，梁木瑾已经狼狈的趴在地上。原本整齐的纸箱，被她撞出一片狼藉。梁木瑾下意识去查看小腿，头顶的鸭舌帽却随着她的姿势下落。

她顾不上小腿的疼痛，连忙捡起帽子重新盖住头，想快步走，小腿的疼痛又扯着她落回去，她只好一绊一绊的往前走。背影看起来倒是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跑什么？”男人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稳。

梁木瑾看着前面空荡的走廊，内心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这条走廊多点人。

“不想看见你。”梁木瑾说。说完她觉得自己可发烧了，不然脸怎么能这么热。

“哼。”身后的男人嗤笑一声，“你倒是坦荡。”

“我……我只是……”梁木瑾想找补，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怎么解释。

许信白不在架着她的胳膊，见她能站稳就松开她，抱臂靠在一边墙上盯着她，颇有审讯的意味，“几年过去连话也不会说了？以前不是很能说吗？一放学小嘴叭叭就是说，说累了还把我的冰红茶抢走。”

梁木瑾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止现在，还有之前在休息室。这男人就是记仇，连拿他一瓶冰红茶都记到现在，虽然是欠他的。最后怎么听着还有点怨夫的感觉。

口袋里的手机在嗡嗡响，梁木瑾猜测应该是唐绮她们好了。

“还你就是了。”梁木瑾只想赶快摆脱他，在呆下去这人不知道能扯出多少烂账。

许信白放下手，没有对她的话表态。他弓身在她面前站好，等着她的行动。梁木瑾跟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他又笑了，被气到了。

许信白见她一副木头样就来气，问她，“你家在这吗？还不走。”

梁木瑾估摸着他可能要生气了，老实地趴上去。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