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孤月缺,两春惆怅音尘绝。如今若负当时节,信道欢缘,狂向衣襟结。若问相思何处歇,相逢便是相思彻。尽饶别后留心别,也待相逢,细把相思说......”
崔子楚正在庭中练武,未等看完便狠狠的把话本子摔在地上,脸色越来也有阴沉,拿起剑来一把砍断了庭中一棵极为名贵的玉兰树,满目愠色。
黄士水小心翼翼的回禀道:“此话本在坊间流传极盛。在传您与皇后娘娘的秘辛话本《芙蓉情》后不久又出了这本《鸾孤月缺》说您与太子是断袖......咳咳。”
崔子楚横来一眼,黄士水立刻闭上了嘴巴。
齐司暮弯腰拾起话本。
将军的母亲本是一名胡族舞姬,被崔氏家主崔长万看中后纳为妾,不久后生下将军,因为母亲受宠,将军在五岁前都还过着不错的生活,后来将军的母亲因病故去,崔长万在胡姬死后很快便将其忘之脑后,因子嗣全部交由女君谢氏所管,崔氏几房子嗣众多,将军无人可依,此后便开始受人凌虐。
只有他的长姊,也是崔长万的嫡女崔芙多次护他,崔芙不仅姿容貌美,更是饱读诗书,只是性子有些软,在深宫之中难免受其他宠妃排挤。将军小有功绩后便时常去探望长姊,但每次探望皆有请旨。明明是姊弟之情却被人谣传为不论之情。
真乃人言可畏,哪怕是以将军的身份都不能让此谣传平息,好在陛下并不相信,但无故成为谈资笑柄也着实令人恼怒,这在背后编撰之人实在是可恶。
黄士水道:“这编撰之人还是奇致先生,这位奇致先生行踪甚为隐秘,想来不是寻常百姓,将军恕罪,属下至今位置还未曾查到这奇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崔子楚仰起下巴,言语是忍耐不住的狠厉,“加派人手继续给我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是喜欢写吗?”崔子楚抬起剑来,寒光在深褐色的眸中闪现。
“等抓到后,我要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
“是!”
齐司暮看着那话本,忽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崔子楚正要再与他打上一回,却见他怔愣着站在原地,道:“怎么了?”
齐司暮摇了摇头,道:“将军,左右我在府中无事,不如我同黄先生一起去查。”
他的脸隐在青玉面具之下,叫人看不真正的表情如何,崔子楚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同意道:“你总在府中也是无聊,若能抓到此人,我重重有赏。”
齐司暮道:“是。”
王宫廷尉府。
齐愿初一夜未睡直接赶去了廷尉府,他这些时日终于把年后的事情都捋出了一些头绪,年节时候因着酒醉而寻衅滋事杀人放火的世家公子占了多数,但只因为是世家公子,所以大多入狱的反而是那些无辜被欺之人。
“黄梓青,按下手印你便可以走了。”
齐愿初跟在齐鸿身后,低头那案宗所记之事:黄梓青,崔氏客卿黄士水之子,年节时因醉酒打死妻女入狱。
齐愿初看着黄梓青皱起眉头,这个人做出这样的恶事却只廷尉在关了十天,赔付一百两银子便了事了。这还是在律法算是严苛的宁国。
这算什么惩罚?
齐鸿拉了齐愿初一把,“快把红泥给黄公子啊,想什么呢?”
齐愿初怫然把红泥拿给黄梓青。黄梓青笑着挽了挽衣袖,那是由名贵的丝锦料子所做,一件衣服都不止一百两。
黄梓青按下指印,抬起手指看了看。
然后抬手擦在了齐愿初的月白色衣衫上,那一抹朱色如鲜血般腥腻显眼。
齐愿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未有什么动作,可打他的脸就等于打齐鸿的脸,齐鸿到底是廷尉卿,黄士水如今在崔氏再红也不过一个没有品级的客卿,他虽给他三分颜面,却也不能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当即落了脸色,道:“黄公子这是做什么?”
黄梓青无辜又无赖的笑道:“哎呦,这不是没带手帕嘛,开玩笑,开玩笑的。不就是一身衣服嘛,等我回府便送还十身给你。”
黄梓青他生平最是讨厌齐愿初这种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整日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仿佛世间正义只能靠他拯救,别人都是垃圾,我呸!还穿一身白衣,本郎君没拿尿滋他就算不错了。
“好啊。”齐愿初温温笑道。
黄梓青皱眉道:“你说什么?”
事实证明齐愿初并不清高。
“衣服,不是要赔我十身吗?”齐愿初转身对着廷尉堂中的记簿和宫人们道:“大家都听到黄公子说了吧。那么,需要几日能够送过来?”
其实黄梓青送来的衣服他一点也不想穿,可他现下实在缺银钱,人前也就这么两身好衣服换来换去,还被这蠢人弄脏一身。
黄梓青气极反笑,狠狠的拍了拍齐愿初的肩膀道:“齐老弟还真是有趣。放心!明日就送过去啊!”
齐愿初看着实在温和,因此总是容易被人忽视他其实个子还蛮高大的。黄梓青抬头看着齐愿初,嘴角很快落下。黄家的小厮立刻上前迎着黄梓青离开。
“猪狗罢了,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等日后你得了崔氏青眼,他们都得乖乖蹲在你面前摇尾巴。”
齐愿初点了点头。如今崔氏势大,一些小家族便只能依附崔氏,为崔氏鹰犬,且不说崔长万斗筲之器,党同伐异,他不屑为其做事,就单长兄之事,崔子楚就绝不会放过齐家,崔家势力一天大于一天,齐家便一天危险于一天。
但此事还不能告诉伯父,知道的人越多便越是危险,崔子楚连陈王萧权都敢陷害,惹恼他的下场......
崔府景乐院。
赵长月在这里实在悠闲,便在廊下坐在席子上和另外两个平乐郡主的贴身使女一起绣荷包。
那日她下山之后就看见平乐郡主的马车等在山下,她还以为自己并没有通过考核,可平乐郡主却告知她已经通过考核了。
平乐郡主是这么说的:“做我的人,要满足三个条件:胆大、心细、有定力。你虽然并未上山顶找到我的玉簪,可你胆大,而且十分有定力,我非常欣赏你。”
赵长月很是不解,平乐郡主便继续解释道:“见到美男就脑子变成一锅浆糊的女人一定没什么大出息。而跟着你上山的那位公子连我都忍不住有些些些许的心动,可你竟然完全无动于衷,我看好你。”
赵长月就这样留在了平乐郡主身边。
所以她并没有丢失这份月银五两的差事,甚至还多亏了齐愿初,还真是......世事无常。
除了绣花之外,赵长月偶尔看看平乐郡主的房门,一日之中除了送饭菜和出宫,平乐郡主甚少走出那扇门,更别提出席其他贵妇女郎们的聚会了,真是奇怪的很,也不知道她都闷在房里做什么。
而且一问才知道平乐郡主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是常事,而她的夫君,抚远大将军崔子楚也从未理会过她,甚至都没有来过景乐院,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崔子楚长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又不禁思想,几个月之前她还是威风凛凛信阳城第二大富商赵家的当家女郎,一朝事变,家破人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如今孤身一人,在这京城之中艰难谋生。
虽确实艰难,但好在已经找到了差事,而且是在这偌大的崔府,赚钱的机会一定不少,等她攒够了本钱,便重新开铺子。
赵家是祖母乃至几代人的心血,她绝不能让赵家败落在她手里。
“长月。”
“哎!来了。”
“快,平乐郡主叫你呢。”
赵长月忙抚了抚藕色的使女衣衫,推门进了房间。
“过来,”向荣坐在案前招呼赵长月。
赵长月走过去,向荣拿给她一个本子,赵长月刚想翻看,却立刻被她制止了,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性命攸关,绝不可以翻开看哦。”
赵长月疑道:“这到底是什么?”
向荣起身抻了抻腰,道:“别管,反正你别看就行了,这就是我要让你做的事情。听好了,你带上这个本子,到城南十街的胡饼铺子,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你,你便把这个本子给他就行了,若是别人问起你也别怕,只说是我想吃胡饼,你去帮我买胡饼的,记住了吗?”
这么神秘?赵长月拿着本子,虽心中疑惑,可想着到底是平乐郡主,总不可能做什么坏事。
“明白。”
“等等,”向荣叫住赵长月,笑的风情妩媚,“我还没告诉你暗号呢。”说着凑到赵长月耳边说了句话。
赵长月听完挑了挑眉。向荣笑道:“去吧,小心点,交完了就快些回来。”
赵长月出了门,心想这平乐郡主真是有意思,有趣的很。
她还真想翻开那本子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可一想到她说的性命攸关便犹豫了,好奇心常有,命不常有。她再好奇也不想搭上自己的小命。
接下来便每隔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平乐郡主就会交给她这么一个小本子让她去城南十街的胡饼铺子交给接头人。
接头的男子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胖子,不俊也不丑,脸上有些麻子,见的次数多了也就熟了,他便让她叫他肥郎。
赵长月照常送来本子,这次小肥郎却交给了她另外一个本子,道:“这个你带给主子看看,这人找到我这儿来,可我不敢收,不过写的真是极好。”
赵长月便收了起来,道:“好。”
鸾孤月缺,两春惆怅音尘绝。如今若负当时节,信道欢缘,狂向衣襟结。若问相思何处歇,相逢便是相思彻。尽饶别后留心别,也待相逢,细把相思说。——《醉落魄·鸾孤月缺》宋·晏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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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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