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成绩出来后,中榜的学子们也要开始参加各类宴会了。
主考官录取一名学生,即表示自己尽职尽力发现了人才,特别是这批进士中有几名实在是出类拔萃,都取得了好名次,随之考官和考生之间也就形成了“老师”与“门生”这种关系。
按照京中的俗规,考中的门生要去拜谒主考老师致敬,并修函感谢恩德。
杨桦他们已经参加了几场官员们组织的宴会,席间觥筹交错,达官显贵们都想趁这个机会拉拢人才,站到自己的队伍里。
这次的宴会在一处私宅里,来的人也就是一甲二甲的学子,状元郎宋临在京中早已经出名,这会又高中状元,围着他的人自然不少,而杨桦是榜眼,那些人也调查过,平民出身,家里在京城开铺子,许是没什么背景的,格外好拉拢,推杯换盏之间又是一番博弈。
杨桦趁着间隙往席上的高位前一瞧,坐在主位上的就是齐学士,见人往这边看了,杨桦端起酒杯过去敬了一杯酒。
齐学士喝了酒,对着杨桦露出个欣赏的笑,不住地夸他文章写得好,还夸他写作风格务实,想必本性也是如此。
杨桦恭敬地作揖感谢,“学生有今日全靠您照拂。”
“你这小子太客气了,乡试时我就见过你的文章,颇具才气让人耳目一新,如今在京城得了好名次,日后行事不可太过冒进也不能太过自谦,我这么说你可懂了?”
齐学士拉着他嘱咐几句,末了拍拍他的肩膀,“你虽没得到状元,但也算崭露头角了,京城的人眼睛都毒着呢,皇帝看了你们的文章也十分认可,你也不用太担心,以后啊日子还长呢。”
杨桦心神一荡,忍不住谢了又谢,心里也有了数。
齐学士虽未像那些官员一样让他战队选一棵大树靠着,但刚刚提点他这几句也是出自真心,他是大学士自是有威望的,朝廷各处都有他的门生,杨桦如今成了其中一员,定会受到他的照拂。
想通后杨桦也不在纠结,调整心态后脑海里也放松下来,趁这会儿大家伙儿都在应酬无人打扰,他和齐学士倒是能简单聊几句家常。
片刻后,有人来敬酒杨桦自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回想当时在府城时的那场宴会。
那时齐学士神情恹恹,做什么都兴致缺缺的,看到他们这些举子也提不起精神应付,和随从说话时言语中也都是愁绪,隔了这么久再见,如今齐学士精神焕发,眉宇间也温和许多,想必是愁事已经解决了。
宴会在一处大厅里,屋里十分热闹,屋外都是来来往往的下人在送酒菜。
宅子后院,一处卧房内,丫鬟在轻声商量,“少爷,前院可热闹了,您出去看看吧,您都回来三个月了,也不出屋,整日在屋里该闷坏了。”
“我不去,闷出病来才好,不让我出宅子派人看着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生病嘛,要去你去。”
说话的人侧躺在床上,也不看她,扯过被子就蒙住了半张脸。
丫鬟急了叹了口气,默默劝道,“少爷,您何苦作践自己的身体呢,老爷在气头上可不是要惩罚你,您离家一年多,可把老爷担心坏了,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看到桌上的饭菜都要念叨你,如今找到您了可不是要好好把您带回来伺候着,不想让你去外头也是怕再遇到歹人。”
“他若真心疼我,当初就不会让我去和那个纨绔子弟结亲,他都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才不是为了儿子的幸福着想。”
齐玉瓮声瓮气,还在怨他,又想到父亲派人直接把他从府城带走,带回家关了起来,他就忍不住伤心难过,就那么突然的离开了于正,也不知他听到爹派人去和他说的话,会不会去找自己,这木头怕是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就要放弃了吧。
齐玉越想越难过,这一个月来每日想起来就要掉眼泪,他实在太想于正了,有很多话想说,更想回到于家爹娘身边,但父亲实在看得紧,连一封信都送不出去。
见少爷如此伤心,丫鬟也不敢再多说,只是暼了眼窗外转移话题,轻声道,“今日的宴会不同以往,说是宴请了殿试中榜的学子们,一甲二甲的青年才俊都在前院呢,听说状元郎就是那个京城小神童宋临,还有榜眼倒是没听过名号,应是外乡人,叫杨桦,还有探花郎那模样也俊……”
“你说榜眼是谁!”
齐玉听到杨桦的名字霎时起身,急急地问,“外乡人,是不是青县的,他家里做什么的,你可听说过?”
丫鬟很少见少爷有如此情绪,把自己听那些下人议论的话都如实讲了一遍,不知道有没有少爷想要的消息。
齐玉听罢,抹抹脸上的泪,久违地笑了起来,喃喃道,“太好了,终于有机会了。”
往前厅送小食的下人见到许久不出院子的少爷怔愣一瞬,随即急忙行礼,齐玉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这是送往何处的。
下人忙回,“这是厨房特意做的新点心,说是给那些贵人们尝一尝。”
“听说前头那些人家里有开点心铺子的,你知道是谁吗?”
“却是听说过,榜眼大人家在京城开了个点心铺子,听说生意可好了呢!”
杨桦和于乔把铺子都开到京城了?这两口子还真有本事。
齐玉温和一笑,掀开点心盖子看了一眼便合上了,拍拍他的肩膀吩咐,“那你这盘一定要放到榜眼面前,让他好好尝尝咱们家厨娘的手艺,是否比得上他家的铺子,说不定啊,过后还得来找厨娘讨教一番呢。”
“欸,就听您的。”
下人恭敬地去送点心了,齐玉捏捏手指去一旁的回廊前等他。
果然还不到两刻钟,杨桦就出现在厅门口,小心地往周围看了看。
齐玉急忙小跑几步掩在一棵树下向他招手,快步把人领到僻静之处。
“你怎么在这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杨桦吃惊问。
“唉,说来话长。”
齐玉长话短说,把当时的情况讲给他听。
在府城时,他时而去铺子前帮忙时而在后头帮忙做点心,突然有一日,他独自出去买东西,却碰到了自己家的老管家。
既然管家在这儿就意味着他爹齐学士一定也在府城,齐玉转身就想跑,但也来不及了,家里的护院直接把他带回了家,时隔一年见到父亲,齐玉不知什么感受,他只想赶快回去,回到于正身边。
显然齐学士不能如了他的愿,派人简单一查便查出了于家人的底细,直接派人去告诉他们,齐玉的身份,不打声招呼就把人带回了京城,一直严加看管到现在。
杨桦皱眉,“我和小乔都发现家信的字迹变了,但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种事,那你叫我来是想怎么做?”
“当然是想让你帮我出去,我得回去找玉正。”
听齐玉语气十分坚定,杨桦也能体会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只是这府上很多护院,明晃晃的把人带出去也不容易,他思考片刻提议,“要不我先帮你带出去一封信?等我回家和小乔想想办法再带你出去?”
齐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末了还颇为委屈地抱怨,“你必须得帮我,若不是在府城时我父亲吃过你做的点心,他也不会派人常去铺子买,若是不去铺子,管家就碰不到我,找不到我自然不会拆散我和于正,说到底,这事儿也有你的错。”
杨桦听了齐玉一番话,也无奈地摇摇头,心道这玉哥儿确实是没法子了,非得让他帮忙不可。
“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帮你的,这样你快点回去写一封简信给我,我出来太久了会引人怀疑。”
齐玉直接掏出一封信塞到他手里,催他快点回去,“一定要把信带给于正,实在不行能不能让他来一趟京城?”
杨桦只说这事儿得回去商量,便赶紧转身回到了前厅。
宴会也快接近尾声,该说得都已经说完,拿腔拿调的官员们也累了,有人又挑起话头,问起了各位学子的婚配,扬言先要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是兴味,扫过众学子,大家年龄不同,其中三四十岁的人必然已经结婚生子,不必再问,人们把目光都投向了年岁小一些的人身上,其中状元郎宋临自是不必说,二十有三仍旧独身一人,自然免不过被大家伙劝告一番。
儿女姻亲向来是拉拢的好手段,在场的人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眼看着都快派人拿画像让他挑了,宋临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徐徐开口,“谢过各位好意,只是我心中早已经有了意中人。”
“哦?既然已经高中状元,想必好事将近了吧?”
“是啊是啊!”
面对众人的附和,宋临笑着暼了隔了一个位置的康致一眼,仿佛意有所指。
“不急,还有的磨呢。”
“哎呦,看样子我们状元郎是单相思啊!”
康致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压根没给他眼神,暗叹宋临又发神经!
这边的小插曲过后,大家又开始受打听杨桦,只听人说,“我早已婚配,已有夫郎。”
“你看看你们几人,要不就有意中人了,要不就已经娶亲,可让那些等着盼着的人都失望了。”
有人拿这事儿打趣大家伙儿,说话间宴席也结束了。
杨桦出了齐府想立即坐马车回家,康致被宋临强拉着上车走了,方子铭则跟他顺路,晕晕乎乎的上了马车。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今日铺子关门早,于乔在后院等他,杨桦看到那道身影快走几步便把人揽在了怀里,摸摸他的脸心疼道,“怎么不去屋里等,脸都吹凉了。”
“我不冷,约摸你要回来了,刚给你煮了醒酒汤,咱们回屋吧。”
于乔懒洋洋地侧脸蹭蹭他的掌心,拉着人回屋,喝了两碗醒酒汤后,杨桦脑子清明许多,这才从怀里掏出齐玉写得信,低声说,“小乔,大哥那头出了些事儿,你听我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齐府设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