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怕她跑,便用一条生锈的铁链锁住了她的脚踝。
慕容昭昭不是没起过逃跑的念头,可一个腿脚不便的女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中,又能逃去哪呢?
半年后,她的腹部渐渐隆起,那条冰冷的铁链才终于被解开。在樵夫看来,一个怀了种的女人,根已经被钉死在了这里,再也跑不了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慕容昭昭诞下一名婴儿。
是个男孩。
凝视着怀中这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慕容昭昭嘴角勾起了一抹淒楚的苦笑。
父亲一生都未能完成的执念,如今却成了她的桎梏。
何等讽刺的命运啊。
有那么一段日子,慕容昭昭几乎以为自己可以认命了。白天,樵夫上山砍柴,她在家料理家务,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如同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无话可说。
她的“丈夫”不是什么懒惰之人,甚至称得上勤劳,可这个家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贫如洗。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樵夫有个恶习——酗酒。
不喝酒时,他面对慕容昭昭还能维持些基本的礼貌和体面。
可一旦喝了酒,他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个魔鬼,对慕容昭昭又打又骂。
每每如此,就会将慕容昭昭拽回内心深处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父亲也爱喝酒,一喝醉就唠叨生儿子的事,然后便对母亲拳脚相加。
没想到,她竟也重蹈了母亲的覆辙,而且这个男人下手更重更黑,全然不把她当成是个人看。
或许在这个男人眼中,她连妻子都算不上,仅仅是一个用来泄欲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使是慕容昭昭怀孕的那段期间,他依旧不曾放过她,直到她腹部有明显隆起后,他才作罢,更别提来月事时。
儿子的出生,让这一切有了些微不足道的改善。樵夫顾及到他唯一的香火,打骂慕容昭昭时总算收敛了些许
但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这天,慕容昭昭在哄睡完樵夫的儿子后,一个人拖着条跛腿,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半山腰。这里距离茅草屋不过两、三里,却终年雾瘴环绕、阴森恻恻,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俨然是另一方天地。
再往前,路边赫然矗立着几尊被苔藓覆盖的石翁仲。
樵夫一向迷信,从不到这地方来,所以此处的树木未曾遭砍伐,参天蔽日,虬枝峥嵘,反倒添了几分诡异。
慕容昭昭却是不怕的,一个历经了生活之苦难的人,怎还会疑神怕鬼呢?她甚至还对这环境生出一股奇异的亲切。
她径直走入其间,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巨大的封土堆前,正中矗立着一块石碑,不知这又是哪位王公贵族的陵寝。
慕容昭昭在碑前驻足片刻,随即依着碑座缓缓坐下。冰冷的石面透过单薄的裙裾,丝丝寒意沁入肌骨,她不禁轻颤了一下,却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舒服。
这是一方只有她知道的小天地,只有在这里,她才不受任何人的束缚,随心所欲。
萧瑟的风卷起几片枯叶,在碑前打着旋儿,沙沙作响。
慕容昭昭开始诉说,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身下这座无名孤坟的主人听。
她倾述着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和痛苦,说着说着,几滴泪便从眼角滑下。
为什么上天待她如此刻薄,她明明已决心不再去死,决心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却偏偏将悲惨的命运强加于她。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遍,也问过这片冷漠的天地。答案,从来只有沉默。
慕容昭昭忽然发觉,自己原来可以很坚强。
可是,即便这样又如何?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独自神伤了许久,她才拭去泪痕起身。屋内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何况她今天已在外面待了太久了,要是樵夫回来就遭了。
在她转身离去后,那块石碑底下竟也似同情她的遭遇一般,传来一声极轻、极长的叹息。
当慕容昭昭火急火燎赶回家时,樵夫已经回来了,他今天回来的时候比平日还要早。
当他回到家,看到慕容昭昭不在,只有一个酣睡着的婴儿,他怒火中烧,以为慕容昭昭逃跑了,提起斧头就要冲出家门,正巧碰到回来的慕容昭昭。
“臭娘们,”他通红的眼睛仿佛要将慕容昭昭生吞活剥,“不在家看孩子,跑哪儿去了!?说!是不是去偷野男人了!?”
“我、我我只是到附近去走了走。”慕容昭昭不敢直视他恐怖的双眼。
“呵呵。”樵夫冷笑一声,“走?我看你是想跑吧?”
“不,我没有,我...啊——!”
话未说完,樵夫已一个箭步冲上来,粗暴地揪住了她的头发,她闻到樵夫嘴里散发的浓烈酒味,原来他又喝酒了。
“臭娘们!还敢瞪我!你这条命都是老子救的,你的一切都是老子的!”
说着,他“啪!啪!”给了慕容昭昭两个响亮的耳光。
“要不是老子,你早死在街上了!”他将她掼倒在地,沉重的躯体压了上来,同时粗暴地撕扯起她身上的衣物,“能给老子生儿子,是你个贱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容昭昭挣扎地想爬起身,却被他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地面。
这时,不知怎的,她体内忽然涌起一股力气,只见她猛地一推,樵夫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慕容昭昭踉跄着起身,却见地上一抹刺眼的猩红,她仔细一看,原来是樵夫的后脑勺磕在了桌几上,流了一地的鲜血。
樵夫没有死,还在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那眼神中满是惊骇与愤怒。
眼前一幕让慕容昭昭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婴孩也被两人激励的扭打声音吵醒,哇哇大哭起来,尖锐的哭声更令她心神大乱,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躺在地上的樵夫竟晃了晃脑袋,似乎缓过了一丝气力,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体,尝试爬起,嘴里含糊不清念叨着,“贱人...杀了你....我一定......”
他艰难爬起的身影倒映在慕容昭昭暗灰色的瞳孔中,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奇特情绪逐渐蔓延开来,一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悄然开始了萌芽。
我再不想当那个唯唯诺诺、自卑怯懦的慕容招娣了。
我也不会再怀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从现在起,我,慕容昭昭,只为自己而活,哪怕是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一个世间最狠、最毒、最自私、最冷酷的人,我也在所不惜!我受够了,我绝不要再被任何人欺辱!
慕容昭昭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那柄斧头上。
她走上前,俯身,捡起了斧头。那木柄握在她手里,竟有一种异常的踏实感。
“贱人....贱人...杀了你......”樵夫骂骂咧咧,一只手勾住她的裙摆。
慕容昭昭冷冷笑了一声,随即举起斧头,“噗——”沉闷的入肉声响起,一只断手掉落在地。
“啊————————!”
剧痛使得樵夫有片刻的清醒,他捂住断口,痛苦地大喊。
慕容昭昭拉来一把椅子,施施然坐下,欣赏着樵夫蜷缩如条蛆虫的丑态,只觉一阵欣快。
鲜血如注,汩汩而出,很快便在地上积成一滩血泊。
“救救我....求你了......”樵夫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了。
“对了,”慕容昭昭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脚踩住他流血的断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该怎么报答你呢?啊...有了,就让我用这副身子来报答你吧。”说完,她情不自禁地嘎嘎笑起来。
这低沉、阴毒的笑声令樵夫不寒而栗,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哎呀,‘夫君’,这就想走了?”慕容昭昭的声音轻柔得如情人的呢喃,“我们不是说好要长相厮守一辈子的吗?!”
话音未落,她再次举起了斧头。
“噗。”
这回斧头砍在了樵夫大腿上,入肉三分,利刃深深嵌入血肉与腿骨之间,樵夫再也经受不住这般的折磨,大叫一声后,晕厥了过去。
“啧。”慕容昭昭往樵夫身上啐了一口,她本想慢慢折磨他,让他感受一下自己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却不曾想他这么不经造。
可这张脸仍令她感到十分厌恶,于是,斧刃再一次落下。
还不够。
慕容昭昭缓缓抽出斧头,对着樵夫尚有余温的尸体,一下,一下,机械地劈砍下去,直到那张曾让她无比憎恶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再也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慕容昭昭瘫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手中仍死死攥住斧柄,突然,小腹一阵痉挛,生理性的不适从胃部翻涌而上,她身体一软,趴倒在地上,“哇”地一声呕吐了出来。
慕容昭昭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嘴角,她从不知道杀人是件如此费力的事情,不只耗费体力,同时也在消耗自己的精神力。
不过,畅快,真他爹的畅快,慕容昭昭咧嘴大笑了起来,身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茅屋内充斥的浓烈血腥味钻入了婴孩的鼻孔,激得他嚎啕大哭。
慕容昭昭还沉浸在亲手复仇的癫狂快感中,却被这哭声搅得心烦意乱。
她拎着尚在滴血的斧子,一步步走到摇篮边,她俯下身,贴近婴孩的脸庞,用嘶哑的声音吼道,“闭嘴,你这小杂种!”
婴孩听不懂人话,本能感受到威胁,哭声变本加厉,慕容昭昭阴鸷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厌恶,只见闪着寒光的斧口对准了婴孩的头颅,悍然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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