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频闪，画面继续进行。
先有反应的是那个肚子最大的男人，只见他眉头紧锁，满头大汗，每一块肌肉都写满了痛苦，手指抓破床单，仰头一声哀嚎，薄如蝉翼的肚皮终于破开。
三只毛发湿漉漉的狗崽挣扎着爬了出来，其中两只膘肥体壮，一出来就活蹦乱跳地跑到男人旁边，用舌头欢快地舔舐对方的脸颊，小尾巴晃来晃去，动作间满是亲昵。
剩下的一只却有些精神萎靡，身体比同伴们瘦了一圈，毛发稀疏，眼睛也睁不开。
“呜呜~”
它发出细弱蚊蝇的呜咽，四肢无力扑腾，趴在男人裂开的腹部，把脸埋了进去，没一会儿，发出啪叽啪叽的进食声。
原本晕过去的男人再次被疼痛拉扯醒，他难以置信地支起上半身，虚弱无力的身体陡然爆发出一股力量。
“滚开啊狗东西！”
他大喊着推开跟他贴贴亲亲的两只狗崽，侧身一滚摔在地上，内脏移了位，被震出来的第三只狗崽重新钻了回去，大快朵颐。
两只狗崽同样跳下来，无措地绕着男人转圈。
旁白仿佛戏外看客，直到男人仰面躺在床上，身体被掏空，嘴巴大张似在呼救，瞳孔涣散，彻底断了气，才徐徐开口，语气说不上惋惜。
“如果没有在胚胎期给狗崽提供足够的营养，妊娠结束，它会由于虚弱而从母体中摄取养分以供自身成长。”
屏幕外的玩家搓揉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小声跟同伴嘀咕，“这明明就是寄生。”
“都不是同一物种，人可生不出狗。”
在他们低声讨论的时候，旁白的声音持续响起，“这是一个失败的案例，让我们来看看这位饲养员……哦！他孕养的狗崽非常健康，瞧，这个小家伙在进行反哺。”
伴随着他这句话，镜头一转，同样差不多的画面，这人的狗崽只有一只，但它不知从哪分泌出一股浅蓝色粘液，用小舌头覆盖在伤口上，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被撕扯开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长出血肉，直到最后，连一点伤疤都没有。
一部分玩家蓦地瞪大眼睛，遮掩不住的贪婪在眼中一闪而过。
好东西啊……
不知道能不能带离副本。
虽然系统商城里也有治愈道具，但是它贵啊，而且效果也没这么明显。
能白嫖的东西永远是最香的！
眼镜男摘下眼镜，指腹抚摸细窄的镜框，长时间没擦拭的镜片被蒙上星点灰尘，被他随意用内衬下摆抹干净后，才把眼镜戴回去，镜片后的眼眸中划过异样的光芒。
布伦适时开口，把玩家发散的思绪拉回来，“你们很幸运，都只单独负责一两只狗崽，只要按时吃饭，就不会发生营养不良的情况，现在我们来看看幼崽期。”
他关闭放映机，房间内再次陷入黑暗，只剩下众人放缓的呼吸声以及布伦的喃喃自语，“幼崽期才是最重要的，必须严格按照员工手册上的来，有好几个反面教材来着，唔，我看看，好像是这份胶卷……啊！找到了！”
布伦装好胶卷，将其中一个反面教材放给玩家看，同样黑白的色调，却因为画面的内容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阳光下，饲养员陪着狗崽训练奔跑，晶莹的汗珠从发尾甩出去，嘴角的笑容被带上了眉梢。
他张开怀抱，接住奔他而来的狗崽，身体被冲击力撞得后仰，整个人躺在草坪上，脸埋在狗崽柔软干净的身体，深吸一口，放声大笑。
夜晚的下雨天，狗崽从小窝里跑出来，顶着瓢泼大雨，毛发被打湿，贴在身体上，耷拉着耳朵蹲在宿舍门口，不停地嚎叫。
直到九点五十七，门终于打开，饲养员用自己的毛巾把它包起来，认真擦拭后才抱进被窝，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宝宝……”
……
到目前为止，画面都温馨得像拍一场主人与忠犬的电影。
然而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在一样的下雨天，饲养员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黄头发的男人，中间还有一缕黑色的挑染。
男人长相格外俊美，轮廓分明，皮肤黝黑，面无表情地将刀插进饲养员身体里。
握刀的手格外稳，眼眶被血腥刺激得猩红，雨水止不住地拍打在脸上，停滞在睫毛上又顺着脸颊流下，仿佛是流泪了一般，然而这只是错觉，男人一共捅了七刀，确认真正死亡后才收手。
玩家看得有些迷糊，“什么意思？这男的谁啊？”
简牍看出来了，抚摸狗崽的手微微用力了几分，它不明所以地仰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又把食指含在嘴里逗玩。
指腹上传来湿润黏腻的触感，简牍抽出手指，说道∶“那个男人是狗崽的成熟期。”
玩家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啊？”
“看他头发的颜色，是不是和前面的狗崽一模一样？”
被简牍一点醒，有人反应过来，“真的哎！我靠，狗都成精了，能变人了？！”
“喂！你关注点是不是歪了。”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它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饲养员？”
布伦上半身斜靠在放映机上，目光中是滚动的转轮，指尖搭在放映机顶部，一下下有规律点动着。
他对玩家们说∶“因为它们是天生坏种。”
天生坏种……
这四个字是第二次出现。
第一次只是印在薄薄一层纸上，看过就忘了，没有直观的印象，直到这个视频……
玩家对着屏幕上饲养员的死相凝视了半分钟，掌心抵在腹部，嘴唇嗫嚅，将这四个字深深刻在脑海中，印在骨子里。
狗崽早在听到布伦评价的时候，就身体僵硬，像块石头一样，怔愣了半晌，倏然惊醒般跳起来，抓着简牍的袖子，试图往上攀爬，声音也不夹了。
“嗷汪！汪汪！”
你别听他的，他在骗人！
简牍仍由它抓着，没有扯开，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托住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它，脸部线条依旧是熟悉的柔和。
“呵呵。”旁边的戚年忍俊不禁地笑出声，甚至还在隐约拱火，“小简，我这还有个塑料袋。”
“……”
它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却没工夫理他，只是压低眉眼，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巴巴地望着简牍，像犯错的信徒忏悔地跪在雕像前，仰头乞求神明的原谅与眷顾。
渴望，焦躁，忐忑，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被刻意压制的阴暗情绪忍不住冒出来。
那一刻，信徒想到的不是弑神，而是囚神，将神明从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神坛上拉下来，用铁链牢牢锁住，困囚在身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向他的神明，诉说忏悔。
“怎么了？”
可是，完整的念头还没成型，神明已经给了信徒回应。
“呜汪～”
我不坏。
简牍好似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慷慨地给了赞赏，“好，你最乖。”
简牍捏住狗崽的爪子，指尖闪烁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金光。
第三条了啊……
他的十根手指各有一条丝线，之前在火车上，控制那个男人十分钟用了一条，所以他这次想试试多几条会怎么样？
戚年和狗崽就是他选定的目标。
但并不是每次都会成功。
简牍摸索出，好像只有在对方因为自己产生强烈心理波动的时候，丝线入侵成功率最高。
戚年已经被他入侵了四根，雪中拥抱一次，床上接吻一次，掰玉米棒一次，以及黑暗中接吻一次。
狗崽是三根。
毕竟他从小就知道，其他人都靠不住，只有死死攥在手里，才是他的。
简牍垂下眼帘，遮挡住眸中转瞬即逝的笑意。
快了……
*
接下来的视频没什么特别，但玩家都看得仔细，一个个化身福尔摩斯，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可能是坑的点。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玩家站起来，却忽然头晕眼花，一股低血糖的感觉。
他们饿，肚子里的狗崽也饿，双倍的饿。
这回去食堂吃饭，更没人敢耍小花招，简直恨不得提溜着两个餐盘，甩阿姨脸上，再吼一句，“给爷满上！”
当然，这种画面只敢想想。
于是，玩家表情痛苦，视死如归地大口干饭，顺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吃得多了，营养过剩，到时候分泌出来的治疗液也多。
简牍则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兜里的蛋。
戚年一边帮他剥蛋壳，一边含笑注视着他因为咀嚼鼓起的腮帮子，等他吃完，递上一杯水后才继续投喂。
看简牍不吃了，他问道∶“饱了？”
“嗯。”他胃口不大，吃四个蛋就够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戚年才把手机剥好的鸡蛋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用勺子打了自己那只狗崽的脊背，催促道∶“多吃点，这两盘吃完。”
“……”
呜，这日子是一点也过不下去了！
另一边，它已经在吃第三盘，简牍摸了摸它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别吃太撑了。”
“呜汪～”
我要快点长大！弄死这个碍眼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