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羽站在岸边,亲眼目睹到简牍挣扎半晌后,竟然缓缓沉了下去,没过头顶,湖面上只剩几圈未散的波纹。
眉眼压低,脸色微沉,右手不自觉抚摸着翡翠玉环,冷声道:“搞什么鬼?”
下一秒,他连外衫都没脱,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池塘的水只到他腰腹往上一点。
他直接快步走到简牍落水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将头埋了进去,睁大眼睛在略微浑浊的池水中搜寻。
最终在池底找到简牍。
江鸿羽捞起对方,单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拖出水面。
只见他双目闭合,明显晕了过去,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一起,勾勒出简牍纤细但不孱弱的轮廓,发冠松散,墨色长发垂在脑后,肤色盈润透白,形状饱满的嘴唇泛着水光,好似在引人亲吻。
江鸿羽身躯僵硬,瞳孔骤缩,倏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胸膛不自然地剧烈起伏,眼底的克制一闪而过。
把人推上岸后,他也双手支撑,动作利落地翻身,落到简牍身边,紧接着蹲下来,伸手去掐人中。
见没反应,又去按压简牍的胸膛,还是没醒。
“啧,麻烦。”
江鸿羽嘴上这么说,脸上也配合着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心绪有多乱。
他昨晚到现在没吃一口东西,也用薄荷水漱了口,平时也爱干净,嘴里应该没什么怪味。
这不是轻薄,这是救人。
我在救自己的弟媳。
弟媳两个字一出现,江鸿羽脑海中拉扯住理智,绷紧成一条直线的神经,摇摇欲坠,瞬间轰塌断裂。
他眸色幽深地捏住简牍的鼻子和下巴,迫使抿紧的嘴唇分开,露出红润湿黏的口腔和软肉。
喉结迫切地上下滚动,江鸿羽低头,嘴唇覆盖上去,阵阵蛊人的甜香沁入肺腑,作为交换,他也将气息渡过去,急剧,猛烈,仿佛要将简牍彻底侵占。
在两人身后几米处。
江修筠坐在轮椅上,隐匿在假山后,双手用力扣住扶手,手背青筋凸起,指节用力到发白,但表情是平静的,平静到诡异。
谁也不知道底下究竟隐藏着怎么样汹涌的暗潮。
*
“噗——咳,咳咳。”
简牍吐出喉咙里的水,清醒过来。
但昏迷前一刻,看见的那张鬼脸,依旧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呦,醒了?”江鸿羽明知故问,捏着简牍下巴的手却没有撤离,反而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态度呷呢。
简牍脸色变得惨白,急匆匆地推开江鸿羽,手脚并用远离池塘,脑袋四处张望,捕捉到假山后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坐在江修筠的大腿上,整个人可怜兮兮地缩进他的怀里。
声音惊魂未定,“相公,有鬼!水里面有鬼!!”
怀里的人浑身湿漉漉,连头发都在滴水,水珠落到江修筠的手背上,明明是冰凉的触感,他却感觉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察觉到简牍害怕地瑟瑟发抖,江修筠从顺如流地抱住他,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后脑勺,阖了阖眼,将那些肮脏的想法通通压回去,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情而缱绻。
“不怕,夫人不怕,相公在。”
被像垃圾一样推开的江鸿羽,冷眼看着自己亲手救上来的人,前一秒还和自己唇齿相依,下一秒就扑进了相公怀里。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被水浸湿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江鸿羽缓缓走近,在离他们两步远的距离站定。
他看着江修筠,开口说:“修筠怎么坐上轮椅了?既然不舒服,就应该好好待在床上,没事不要瞎走动。”
语气看似关心,实则夹枪带棒,专戳人痛处。
江修筠眼尾含笑,薄唇轻启,“有劳大哥关心,只是听大哥的语气,似乎火气很大,不知是谁惹你了?”
江鸿羽冷笑一声,还能是谁?
你的夫人,我的弟媳。
次次救,次次跑,白眼狼一个。
“我只是替你不值而已。”江鸿羽缓了缓脸色,语气恶劣,颇为不怀好意地说道,“你的夫人可不是个安分的,明里暗里勾‖引我三次,我作为大哥,自然可以恪守底线,但别人可不一定,别到时候绿帽子一堆,装都装不下……”
“大哥!慎言!”江修筠眼神凛冽,满脸不赞同,“那只是你的臆想,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
“臆想?”
江鸿羽喃喃重复这两个字,随后朗声大笑。
“哈哈哈,是,修筠说得对,成亲当日搂着我不放是臆想,拉着我的袖子喊我相公也是臆想,就连这池水只到胸口,都能溺水,看准了周围只有我一个人能救他,让我下水,给他嘴对嘴渡气,这些都是我的臆想!”
说完,江鸿羽假模假样地叹口气,捂着额头无奈道:“大哥这臆想有点多,得去找个大夫看看,不然睡都睡不安稳。”
江修筠搂着简牍的手慢慢收紧,眸中晦涩难明,脸上笑容不变。
“大哥知道就好。”
简牍听到江鸿羽的声音,反应过来后立刻反驳,“不是的,我没勾‖引他!他站在我后面,身上还有药味,我以为是相公,我叫他也不反驳,故意咳嗽误导我,还有那个池子,里面,里面有水鬼!它抓着我的脚不让我跑,我都快吓死了……”
他眼眶通红,眉头紧蹙,我见犹怜,怕江修筠不信,死死地扒拉住袖子,执拗地盯着对方,眼神恳切。
“真的!相公,你要相信我啊!不信你看,我脚踝上肯定有印子。”
说着,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简牍脱掉鞋子,露出白嫩的脚掌,是正常男人的大小,却透着寻常人没有的粉色,不会让人联想到污秽丑陋,反而漂亮得像个艺术品,此时正向下滴着水。
长到脚后跟的裤腿一点点往上拉,眼看就要露出小腿。
江修筠额角一跳,迅速摁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同时下摆一掀,将他的脚遮挡住。
迎上简牍懵懵的眼神,放轻声音哄道:“不用证明,我相信你。”
接着,他抬头看向江鸿羽,说道:“我还要带夫人回去换衣服,大哥请自便。”
江鸿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视线停留在某一点,眼神却是放空。
下意识想去摸腰间的翡翠玉环,却摸了个空,可能是刚刚掉进水里了。
*
江修筠带简牍回到房间,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同时拿过来一件披肩,搭在他身上,然后拍拍他的腰,示意他坐到凳子上。
简牍缓慢地挪动,眼眸中夹杂着还没散去的惊慌,然后他的脚就被抬起来,搭在江修筠的膝盖上。
“相公……”
江修筠用锦布一点点擦拭,将水珠全部擦干净,指腹碰上脚踝上明显的掐痕,垂下眼帘,阴影下的眼神有些阴狠。
“夫人可否细说一下池中发生的事情?”
听到江修筠的话,简牍没有很快回答,反而像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江修筠也没察觉到不对,只是静静地等他回应。
然而实际上,简牍脑海中的某段记忆,像是被抹去表面的灰尘,变得格外清晰。
原来,他有个双胞胎妹妹,江家一开始选亲时,定的就是她妹妹。
明明同样的八字,只因她是女子,自己是男子,便要错过这泼天的富贵?!
简牍能感受到记忆里的自己满怀憎恨嫉妒,却不能共感,明明是自己的经历,他却似个旁观者般,看着这段记忆。
记忆里的“简牍”半夜把妹妹约到江边,跪着求她放弃这门亲事。
妹妹摇头拒绝,“不行,爹娘已经收了江家的彩礼,他们不会还回去的。”
“简牍”语气激动,“我可以替你嫁过去,姜家二少爷体弱多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你嫁过去就是守寡!”
妹妹似乎看透了“简牍”内心真正的念头,问道:“那陈秀才呢?你不等他了?你们不是说好了,等他高中就来跟你提亲吗?”
陈秀才是“简牍”的初恋,儒雅俊秀,“简牍”对他谈不上喜欢,只是把他当作往上爬的梯子。
可惜他不中用,每次都落榜,“简牍”找不到更好的,就先把人吊着。
如今最好的选择已经摆在他面前,他怎么能错过?!
“简牍”抓住妹妹的手,“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你就当帮哥哥这一回,把这门亲事让给我,啊?”
妹妹眼睛流着泪,苦笑道:“你当然不用求我,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没有?我穿哥哥姐姐们不要的旧衣服,你随便撒个娇,就可以让爹娘带你去做新衣,他们什么事都依着你,所有人都喜欢你,但我什么都没有。”
“这次是我唯一赢过你的一次,我不会放弃的。”
妹妹用力地拿手背抹掉眼泪,倔强地转过身,不愿意再看他,“回去吧哥哥,江边太冷了,你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简牍”从地上站起来,脑袋耷拉着,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把妹妹推了下去。
妹妹小时候为了救“简牍”,险些淹死,因此极度怕水。
“简牍”却选择了妹妹最害怕的方法将她杀死。
……
简牍从记忆中抽离,脸色比刚刚见到鬼还难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我……
我杀了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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