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简牍一直住在沐炀家。
白天，沐炀去江家干活。
晚上，在简牍床边打地铺，等他睡着了，就抱着他睡觉。
简牍通过沐炀的口中，得知江家的近况。
比如二少爷病情反复，大夫人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比如江家生意出了大问题，大少爷忙得焦头烂额。
沐炀在江家的身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长工，但却对大部分隐晦的秘辛了如指掌。
吃饭时，沐炀给简牍夹了一块炒肉，如往常般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二夫人偷‖情，被江老爷捉‖奸在床。”
啪嗒——
简牍筷子掉地上了。
*
与此同时，江家的气氛沉闷得窒息，仿佛黑沉的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连喘气都不敢大大声。
大堂里，貌美灵动的二夫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脸颊红肿，有很明显的巴掌印，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肚兜，姣好的身姿尽显。
在她身边，几乎快成一个血人的男人蜷缩成一团，半死不活，□□血流如注。
江老爷端起茶杯，重重地砸在二夫人额头，气息不稳，双目赤红，“贱‖妇！不知廉耻！要不是你怀有身孕，我真恨不得打死你！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血流蜿蜒着从被砸破的地方流下，像条丑陋的疤，渗进二夫人的眼睛里，她不甚在意地抹了抹，被血黏在一起的眼睫快睁不开。
二夫人歪头，下巴微抬，隔着模糊血色的视野望过去，轻笑了一声，“记不清了呢，他又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突出的那个，我哪记得住？”
言下之意，她的姘头不止一个！
本来头戴绿帽就已经难以忍受，但现实告诉江老爷，这才哪到哪啊！
“你！你！”江老爷气急攻心，眼前一花，捂住胸口剧烈喘息，佛珠脱落手腕，掉在地上。
管家连忙去掐他人中，“老爷！”
“为什么？”江老爷缓过来后，死死盯着二夫人，戾气横生，活像要把她吃了，“你十八岁跟了我，我自问待你不薄，旁人有的，我何曾短过你半分？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爷！”二夫人语气娇嗔，但说出的话阴阳怪气，“您这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杀我夫婿，强占我身子，每次一靠近，我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老人味，恶心得我想吐，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养养眼有什么不好？”
歪理！
“你在报复我！”江老爷笃定道，颤抖地指着二夫人，“你在作践自己报复我！！”
对上二夫人讥讽的眼神，江老爷阖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二夫人摸着微凸的小腹，毫无征兆地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溢出了泪花，等笑够了才怜悯地看向江老爷。
“我本来想等二少爷死了再告诉你真相，可惜天不遂人愿，不过现在也没差，他活不了多久，你作恶多端，连最后一点血脉也留不住！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
“拖下去。”江老爷摆摆手，眼神晦暗难明。
管家处理完人回来后，满手鲜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人找到了吗？”江老爷突然问道。
管家回道：“还没，大概有三波人在阻止，其中两波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人，还有一波不太清楚，查不出来历。”
“真有本事啊，把我两个儿子拿捏在股掌之中！”江老爷嗤笑道，“你去把简家人抓起来，我就不信他还能躲着不现身！”
江老爷语气泛起孤注一掷的狠意，“还有，让那些门客把阵法重新布置起来，这么多人都等着修筠死，等着看我断子绝孙，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管家：“是，老爷。”
又交代了几句话。
江老爷脚步一转，去了江修筠的卧房。
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脸上倏地扬起慈祥的笑容，每一寸肌肉走向都自带记忆，像张面具牢牢戴在他脸上，已经焊死了，摘不下来。
江老爷推开门走进去，苦涩的药味让他鼻尖耸动了一下，担忧道：“修筠，感觉怎么样啊？”
“……”
“你是不是还在怪爹？”江老爷表情扭曲了一瞬，但下一秒，眉眼更加柔和，隔着床帘的缝隙看那只瘦弱到骨节突出的手。
他长叹道：“这次是爹做的不好，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但我都是为了你，为了江家，不这么做，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你娘死在我面前？”
江老爷打出大夫人这张牌，他不信修筠会无动于衷。
“……”
床帘后的那只手微不可觉地动了动。
江老爷浑浊的眼睛捕捉到这一变化，眸光忽闪。
“替命符被毁了，画符的道士也被反噬，丢了半条命，你把你娘送去寺庙，不就是想借佛光庇护她吗？可惜啊，没用的，我听说，她因为惦记着你，不顾僧人的挽留，坚持下山，不小心摔断了腿……”
没等到江修筠的回应，江老爷也不恼，耐心十足地丢出筹码，试图攻破他的防线。
“我后来仔细地想了想，你在意简家小……”江老爷把那个称呼咽下去，继续说，“在意简牍，他又是明媒正娶进来的，我和你娘都承认他的身份，替命的人选可以换一个。”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房间里才响起江修筠的声音。
“……当真？”
江老爷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语气不变，“当然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还有，我可以让人给你换具健康的身体。”
后面一句话纯属扯淡，要是可以换身体，江老爷完全可以不断更换年轻的身体，实现永生不死。
越厉害的阵法，越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简牍和江修筠的八字正好阴阳相对。
他让人布置的阵法可以把江修筠和简牍的命线连在一起，此消彼长，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就能如获新生。
可惜要求太苛刻，不然江老爷也想找几个人来给自己续命。
他没说出实话，用谎言勾勒一张虚幻美好的大饼，他太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渴望健康了。
“你不想和简牍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吗？你忍心看我和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要看着江家落入你大哥这个外人手中吗？”
江老爷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出最终目的，“找个机会把简牍带回来吧，他是你的夫人，换身体这事他得知道，我保证，绝不让我的人接近！”
江修筠无声笑了笑，爹，你的保证值几个钱？
他瞥了眼枕边的玉如意，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
你不知道？！
江老爷不信，差点质问出声，好在用理智克制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胡子，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修筠啊，爹今天教你一个道理，人活着就是一个字，争。”
“争权，争利，争人，争命，争气运。”
“你不争，就等着让人把你的东西抢走。”
“你大哥也看上简牍，你一死，貌美如花的夫人就成了别人的，你现在的忍让克制，都是给他人做嫁衣！你明白吗？”
江修筠偏头，温凉的嘴唇落在玉如意上，声音很轻，“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冥顽不明！
江老爷气得想冲上去对他用家法，最后只是用力甩袖离开。
摔门的声音传来，一时间，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下江修筠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夫人，我知道他嘴里没一句实话，他说换身体的时候，我心动了，但我转念一想，你以后在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出现的不是我，是别人，做‖爱的时候，也是别人的东西让你舒服。”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会疯狂地想把那根恶心的东西切下来。”
“我感觉自己快死了，这次，我是真的护不住你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算了，别见了，我允许你食言，走吧，别回来了……”
“……”
“夫人，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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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江家大院·二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