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权

晚上躺在床上,姜久寻还在想着那只漂亮的鹰,那只鹰的眼神很干净,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鹰的眼睛又想猫的眼睛。

“每天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从康复舱中爬起,姜久寻笑着同褒姒握握手,感觉自己仿佛是前去慰问大众的指导同志,“早上好啊,褒姒。”

“早上好啊,阿寻。”褒姒眨巴眨巴圆圆的眼睛。

姜久寻站起身来一把抱住褒姒粗壮的腰身:“真好啊,褒姒,好想一直拥有你。”

就像一只冰冷却温暖的大型猫咪。

姜久寻这几日睡得越来越少,生物钟缓慢的稳定起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了。

“其实我有点想出去走走了,褒姒,”姜久寻望着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餐具,一副出神的样子,“但是我仍然害怕见人,尤其是陌生的人。”

褒姒机械的回话:“阿寻!你是应该出去走走的。”

“褒姒!”姜久寻抬起头,“联系林蓝之。”

高效的褒姒迅速将会面决定下来。

两人在楼下碰面的时候已经不早,林蓝之看到姜久寻的变化,眸中流露出赞赏,她讲述着上次姜久寻体检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我们要见的是谁?”姜久寻跟随在身后,走在一片石子路上,她已然明白这是一个母系氏族,可惜心中构建的世界如此单薄,并不能够支撑她完成想象。

林蓝之点着头:“是妘先知妘晨,她对人类的精神世界研究颇多。”

“先知?”姜久寻对这个称呼的第一反应是骗子,她皱眉,“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她能预知未来吗?”

“说什么呢!”林蓝之忍不住眉眼弯弯,“先知对应的是后知,她比我们年纪大,读特定方面的书比我们多,所以尊称一句先知嘛。”

“唔懂了,就像先生对应的是后生而不是其他。”姜久寻嘲笑一声,接着发出不理解的疑问,“仍然要走着去吗?”

林蓝之点点头:“需要走三四十分钟,这是一个可以缓慢行走也不累的距离。”

“那还好,我还以为要走上半天呢。”姜久寻望着周围的环境,这边不像之前去过的地方大树成荫,成长的都是刚过膝盖的低矮植物。

林蓝之撇出一个宠溺的笑容:“人类进化至今,行走是多么至关重要。”

不多时,进入一片竹林。

经过竹林后有一片竹屋,高低错落,与竹林的位置仍有一段距离,大的那间看占地面积能够承载不少人的样子。

竹子这种植物长得飞快,不适合种在房屋旁,看距离确实留出了空余。

一个小小的的机器人跳到低矮的竹门上,扫描了一下林蓝之的瞳孔,确认后打开了竹门,打了一声报告到竹屋内,姜久寻隐隐听到里面传出的机械音。

“走吧。”林蓝之直接上前,“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姜久寻心中紧张起来,希望对方是个健谈的人,不会向自己一直询问。

路途直接走向小的竹屋,姜久寻在门外一眼看到屋内竹子做成陈设,椅子边坐着一位挺拔的老者,旁边坐着埋头写字的年轻女子。

“妘先知。”林蓝之敲着门示意。

“进来吧,”老者抬起头,目光仅在林蓝之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目不转睛的钳在姜久寻身上,“随便坐。”

林蓝之坐在年轻女子对面,引导让姜久寻坐在老者对面。

那是一双雌鹰一般的眼睛,和受伤的动物不同,这是捕猎时的目光,锐利的令人如坐针毡。

“你好,我叫姜久寻。”姜久寻努力不躲闪那双眼睛,仍是对视几秒后垂下头,伸出手。

“你好,”老者伸出手,握了一下姜久寻的指尖,便快速抽离,“我叫妘晨。”

这一下握得极重,姜久寻为了面上不动,甚至咬了牙,她不悦的目光与妘晨相撞。

“我叫天水。”年轻女子介绍了一句,欢快的笑道,“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我只是来旁听记录一下。”

一时静默无言,林蓝之同天水对视一眼,又将目光在姜久寻身上留了一瞬,各自收回目光。

妘晨的目光始终放在姜久寻的面容上。

“你没有什么话说吗?”妘晨等待了几秒钟才向着姜久寻开口。

姜久寻观看着自己的指尖,她有些烦躁,想到退一步越想越气,便舔了一下牙齿笑眯眯抬头:“不知道妘先知高寿,居然还这么有力气?”

妘晨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今岁一百零八,身体健朗,想来再活三十年没有问题。”

姜久寻微微后撤,将身下的竹椅推后了几许,她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女人,她头发花白,脸上也满布皱纹,但看起来不过印象中六七十岁的老人。

“我们的寿命能达到一百五十岁左右。”妘晨解释着,再次锐目端详着姜久寻,“回到刚才的问题,我捏痛了你,你为什么不为这个情况询问呢?”

林蓝之一听这个话,立马紧张的伸手想去查看姜久寻的手指。

姜久寻缩回手,压制着情绪引起的全身拒绝感,平缓回答:“因为你是老者且深受大家爱戴,应该是这里很有权力的人,我尊敬你。”

“是吗?”妘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反问的‘居然有力气’不是用来嘲讽我的吗?”

姜久寻不回答,抿紧唇,虽然感觉到些许尴尬,但对于陌生环境提起的敌意让她不会用来内耗。

“你受到了攻击,没有正面表达不满要求道歉,而是用你认为的‘老人应该没有什么力气才对’来侧面嘲讽,为什么不沟通呢?”

姜久寻望着自己的指尖:“因为感觉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专门提出来。”

“真诚很重要不是吗?”妘晨含着不可察觉的笑意。

“人的真善美三条,最难的是真,勇敢面对令自己不适的真相。”

姜久寻握紧拳头,忐忑了一瞬,开口:“妘先知,刚刚握手,你捏疼我了。”

妘晨露出大大的笑意,细细念出面对之人的名字:“对不起,姜久寻,我向你道歉。”

听着缓慢又郑重的道歉,姜久寻有些不自在,她慌乱的回复着:“没事,我为自己刚才的嘲讽道歉,您真的是一个有力气的女人,这是真诚的夸奖。”

“可是,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呢。”妘晨面上笼罩上一丝愁绪,露出思考的样子。

林蓝之想到自己得到的姜久寻思绪碎片,她轻轻勾出一抹苦笑:“妘先知是个有力气的人。”

“没错,这样才对。”妘晨下巴一扬,冲林蓝之点点头,接着严肃起来,面对姜久寻,“你对你的情绪总是压抑着。”

天水默默将手中几本书掏了一本递给林蓝之,两人低头看书,回避锋芒。

“没想到你作为女人,居然能够这么粗鲁?”妘晨看向姜久寻的手掌,目光缓慢的挪向姜久寻的面容上。

姜久寻愣住,和刚才一样的句式,她瞬间感觉到了其中的嘲讽,手指缓慢蜷起,目光反而清明起来:“我这个人就是粗鲁。”

众人都会心一笑。

“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妘晨轻缓的声音却充满厚重,“你在梦中对很多事情的态度都是:大不了去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吗?”

对这么个话题姜久寻反而轻松起来:“世上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如果受不了就不活了呗。”

“你这个‘不如意的事情’指的是有人逼迫你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吗?”妘晨说话间直视着姜久寻的眼睛。

“或许吧,很难讲,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别人。”姜久寻想到记忆中找上门来的亲戚,只是为了说服自己去相亲,眸底染上几丝厌烦。

妘晨低头想了一瞬:“你不想做,但面对别人的过分要求,居然想的是伤害自己吗?”

姜久寻沉默。

“你觉得被逼迫的自我死亡也算一种选择吗?”妘晨语气压重,含着几丝愠怒。

“算。”姜久寻微微侧头,固执的梗着脖子,“当一个人已经无力去改变一切了,这就是一种选择,不出门挣钱会饿死,那就只能听那些令人厌烦的声音和要求。”

“这代表着失权,反复提醒等同逼迫,是一种暴力。”妘晨将语气重心压制在失权两字上,“只有失权的人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试图唤起对方的道德。你不敢正面对峙,你觉得你没有这个权利,或者说你已经对峙了,但发现并没有人听你说话。”

林蓝之仔细观察着姜久寻失落的面容,却也不知道是否该插话。

“感谢指导,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我没有精力对峙的原因想必你们也清楚,是病痛。”姜久寻声音微微沙哑,对失权的一切心知肚明,“我今天主要是想来了解这个世界。”

“当然,林蓝之把她所知的都告诉我了。”妘晨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写本,本子随着翻动发着隐隐的荧光,霎时华丽之极,“我难以想象那是一个如何可怖的梦境,所以我们今日花费足够多的时间来互通一下,这并不是一个严谨的学术论坛,你可以随意用词,我们只保持顺畅的沟通,不进行词义的深究。”

“好,”姜久寻点头,“您先讲。”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