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绑架穆岘臣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因为有证人出面作证，至于杀人之事，如今还未有定论。

由于穆岘臣所提供的证据材料足够的充分，再加上检察院的人在取证之时也受到了诸多阻碍，阻碍过多必有妖，检察院铆足精神去探查，发现疑点重重，却缺乏关键性的证据……

一个月后，最终检察机关决定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起诉。

而穆岘臣的意思则是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够扳倒他，都可以。

他甚至经常在午夜之时望着窗外夜风中摇曳的月季花出神，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代表着他那混沌且鼓噪的心。

临琅丞在一旁看着，知道穆岘臣其实一直在努力保持理智，用合法的手段让穆宪哲受到应该有的代价，但这件事到底涉及他最爱的父母，这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

但临琅丞也着实不想要让穆岘臣失去理智，他希望穆岘臣好好的，能够以最为干净的姿态活在这个世间，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会是穆岘臣最后的壁垒，阻止他做出一些令他自己都后悔的事情。

所以他选择在午夜拥抱穆岘臣，把他搂在怀里，与他一起度过这冰冷的夜。

而很快，就到了穆宪哲庭审的那一日。

穆岘臣为了亲眼看到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受到应该有的报应，而选择了亲自前往。

严肃的庭审厅内安静无声，只有法官坐在巍峨的座椅上，手边是代表着公平公正的法槌，他举起来，敲击法槌，示意庭审的开始。

穆岘臣坐在庭审厅的座位上，挺直着背脊，静默无声。

临琅丞坐在他的身边，望着对方的侧脸，看着他那毫无情绪的容颜，伸出手握住了对方交叉放在大腿上的手，以此来给予对方力量。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对穆岘臣有任何的帮助，但是他的确希望在这条路上，穆岘臣不会继续形单影只，因为他太能够理解孤军奋战的痛苦了。

五年前，穆岘臣虽然只是无意间拯救了他，但是他依旧还是将之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他人的好意，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更不用说，他终于发觉自己对穆岘臣的感情并不简单。

检察院的人与穆宪哲请来的律师在庭审台上据理力争，穆宪哲的律师拒不承认穆宪哲雇人绑架以及杀人的事实，同时以检察院没有实际证据表明那些肇事者与穆宪哲先生是认识的关系这件事，全盘否认了检察院的观点。

这让检察院尤其的愤怒，但他们知道要保持冷静。

好似一切都在朝着对穆宪哲好的一面发展，可就在这个时候，检察院跟法官要求请证人出面，法官同意了检察院的要求。

穆宪哲那双暗沉且微微闪烁着得意的双眸之中微微闪过了一丝的怀疑，毕竟他做事从来小心，绝对不可能留下目击证人。

所以这位证人的出现，让他稍微慌乱了一下。

证人推门而入。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他长得极为帅气，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洒脱，他的手中捧着一件折叠整齐的警服，神情肃穆且平静。

穆宪哲看到他的瞬间就有点困惑。

眼前的男人不过二十岁的模样，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和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关系，毕竟当年这男人最多十几岁。

等下。

穆宪哲的大脑中有某种想法一闪而过，他那双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眸失去了三分得意，竟是猛然出现了几分惊恐。

他死死地盯着那年轻男人手中抱着的警服，突然好似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不会……”他那干涸的嘴巴吐出了两个字，却又很快死死地抿住，这个时候如果暴露他的慌张与恐惧，那一切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不能。

他咬牙切齿，可又无能为力。

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理应意外身亡的家伙，怎么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当年那场瓦斯爆炸的意外，应该让那个警察的妻子与孩子葬身火海了才对，警察明明也前去确认，他的线人也说在场的确有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

但他并未确认那两具尸体是否真的是那对母子。

稍微的怠惰，竟是让他陷入眼下这种境地，这种愤怒大约只有现在的穆宪哲能够感同身受了。

年轻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竟是侧过头来，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他，那眼中是浓浓的憎恨以及怒火。

没错了，一定是那个孩子。

那一刻，穆宪哲觉得一切都完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得意，身边他请来的律师也看出了他的颓废之势，一时有所察觉。

毕竟这个证人全然就是他意料之外的，而且看穆宪哲的表情，显然不对劲。

而很显然，就如同律师所想，这位证人带来了扳倒穆宪哲的致命性证据。

“我是十年前一位落海警察陈志明的唯一儿子，我有证据证明我的父亲是被穆宪哲杀害。”他的视线落在了穆宪哲的身上，身姿挺拔，神情严峻。

他将自己手中的U盘递交给了法官，同时由庭审的小助手播放了这个视频。

律师瞬间喜笑颜开，同时找到了方法反驳。“这位证人，您说这个就是证据？”

“是。”陈志明的儿子平静的回答。

“但是依我之见，这不能充当证据。”律师傲慢地打断了他。“这视频全然不清晰，虽然的确拍出了被人推进大海的的确是你父亲，但是你又怎么证明那杀人犯是我的雇主穆宪哲先生？”

陈志明的儿子竟然对着他露出了个微妙的笑来，同时伸出手指一指暂停的画面，“那你看出杀人犯的脚受伤了吗？”

律师愣了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诬陷，就算从这个视频中的确可以看出这人受伤了，但是……”

“建议你仔细看下。”陈志明的儿子懒懒地道：“他是被锚给勾住了双脚才找回了一命，不过锚是越拉越紧的，他的腿大概是废了。”

当听到别人这么说的瞬间，穆宪哲的腿又短暂地痛了起来，当时的那种痛苦，直至今日，他依旧还是历历在目，那鲜血染过的小腿与大腿，以及自己那因为疼痛呼号的凄惨声音，依旧还让他午夜梦回之时汗湿着醒来。

他的眼睛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凝视着那说着这些话的年轻家伙，真的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撕碎。

可是他不能，既然这个视频不能证明杀人犯就是他，那他便不能暴露。

律师先生也道：“那仅仅只能说是巧合，并不能证明什么。”

“是吗？可是锚所勾出来的伤口可是很特别的，检查一下不就好了？”年轻男人用懒懒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一片喧哗。

检察院的人也明白了什么，立刻要求让专业的一医生来检查穆宪哲的脚。

穆宪哲只觉得那只脚又开始隐隐作痛，周围嘈杂的声音让他烦躁极了，“不是、不是！”

他愤怒地大喊，庭审厅之中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极为恐惧的眼神望着他。

穆宪哲望着这些对他露出有色眼光的人们，平日里的风度都直接喂了狗。

“你这小子，当年的瓦斯爆炸怎么没烧死你！”他的声音恶毒且低劣，所有人都因为他所说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这句话等于间接承认了他杀人的罪行。

说完的一瞬，脑中的喧嚣消散，穆宪哲也终于能够冷静去思考如今的情况，他几近恍惚地看向了身边的律师，却见他的律师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那一刻，他那扭曲的世界终于回归了现实。

完了，他暴露了。

如同一口气被强行压在了喉咙口，他用几乎蠢笨的眼神望向四周，却在角落看见了偷偷前来听证的博玉芝。

博玉芝用墨镜以及厚实的帽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多年来最爱自己面子的博玉芝为了他来到了这个地方，就为了看着他平安归来。

可是这一切，被他的一句话毁了。

极致的安静之后，是极致的扭曲。

他蓦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挑起恶毒的嘴角朝着那年轻人说着讽刺的话语。“你的父亲当真是蠢，为何非要追上来呢？”

他又快速地转向了穆岘臣，“要怪就怪他，明明就是他害死了你的父亲，他才是罪魁祸首！”

临琅丞被这位平日里一直温和如水的穆宪哲突然暴怒的模样吓到了，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担忧地望向了身边的穆岘臣。

他以为穆岘臣这个时候一定会感到愤怒或者恐惧，可是并没有。

穆岘臣的表情冷漠，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具死尸。

那一刻，临琅丞明白了。

穆岘臣早已没了愤怒的力气。

那是一种对亲人彻底的失望。

临琅丞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反而只觉得伤心与难过。

于是他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了穆岘臣的手，同时用坚定的语气道：“没关系，我陪着你，我再也不会欺骗你。”

穆岘臣回望过来，竟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临琅丞抿了下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鼓噪的情绪，直接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