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猛立在一旁,姿态十分恭敬,低眉垂首弯腰。在观音婢小的时候,她经常看到长孙猛等人这样站在长孙晟的旁边。
观音婢笑着对他道:“幸亏有猛叔在,要不然这事不知道还要捂多久。”李家没有得到任何风声,想必李渊派去监管的人也被全数收买。
“都是诚子那小子机灵。”长孙猛应答得不卑不亢,并不居功。
观音婢赞道:“那也得猛叔安排得当。”
壮汉长孙猛有些腼腆的摸了摸自己脑袋,小娘子总这样夸他,怪不好意思的。
观音婢高声让水仙去取二十五两白银,对长孙猛道:“十两给他,剩下十五两是你的。”
长孙猛跪下道:“属下为小娘子办事乃尽忠职守,不敢求利。”
观音婢端详他半晌后,坐下正色道:“你们刚到晋阳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况且这一摊子事,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们。猛叔,你们跟随父亲多年,勇武无敌,赤胆忠心。如今却要跟着我行商贾之事,我心中有愧。”
想起往日的战场拼杀,想起跟随长孙晟屡次出使突厥的壮举,想到昔日长孙府为人称颂的威名。长孙猛眼中浮现泪花,他大声道:“小娘子慧敏之极,无人可比,明辨是非,待下以慈。有此明主,乃长孙猛之幸。眼下虽是行商贾事,亦含报国之心。若是将军在世,必会为小娘子骄傲。”没想到将军五子一女,继承将军那一份通达聪慧的,竟是小娘子。
观音婢抚掌大悦,举起茶盏道:“猛叔,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以后观音婢还要多多仰赖于你。”
待长孙猛离去后,观音婢立刻让人请李世民回来,她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思量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李世民拎起袍角一路疾行赶了回来,问道:“观音婢,出什么事了?”
观音婢脸色沉重:“世民,云雀楼得到消息,武备库中有人偷卖兵械。”
李世民的第一反应却是喜道:“猛叔厉害啊,这么快云雀楼便派上用场了。”
观音婢心下有些着急,她的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看到李世民喜盈盈的笑容有些生气。他去兵营一事必然会影响到这些贪官污吏的利益,万一有人铤而走险要伤害他,这可如何是好。于是观音婢轻斥道:“还笑,这件事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李世民又露出那种不正经的笑容,油腔滑调道:“娘子,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观音婢甩着广袖气呼呼坐在案前,道:“能不担心你吗?你每次出门只带清风朗月两人,万一有人跟你动手,可怎么办?”
李世民本是想逗逗她,可见她如此焦急,便过去抱着她安慰道:“你放心,这次老三也会与我同去,老三天生神力,一对铁锤挥得虎虎生威,无人能敌。”
观音婢背过身去,质问道:“这双拳难敌四手,万一他们用□□手围住你们呢?玄霸可有破敌之法?”
李世民笑道:“我不过是替爹爹巡检兵营,你总不能让我带着上千人一起去吧。”阵仗太大显得他很怕死一样,那多丢面子啊。
观音婢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没错,我就是想要你带一千人去。”
李世民拧眉不解的看向他。
观音婢缓慢又坚定的道:“世民,此行你要带着疾风营去,我方能放心。”
李世民坐直身子,刚想要辩驳,观音婢捂住他的嘴,道:“其一疾风营以一敌十,我想你带着这样的人马,除非爹爹派出大军要杀你,否则在并州境内无人能敌。其二武备库贪腐之事必要严查,这有买家就有卖家,不管他们是山贼还是土匪,你只需一一将其攻克,这些军械就能回到武备库中。其三你是去巡检兵营的,让将士们看看疾风营的风采,必能大大激励他们。其四疾风营训练已久,是时候拉上去拼杀一番,让这些兵士重新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兵戈铁马。”
李世民听完,盯着观音婢打量许久,突然神飞色舞道:“娘子好谋略,我竟不知娘子还有这样一面。”
观音婢闻言浅浅一笑,眼眸中流光闪过,灵动之美摄人心魄。她道:“这算什么谋略。世民你从小熟读兵书,论谋略比我强上千倍,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李世民抱住观音婢,在她光洁的脑门亲了一口,道:“你真可爱,比小机灵鬼还要聪明!”说着便跳起来往外奔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武备库的事情,我得尽快去告诉爹!”李世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墨韵堂的书房里,正在与幕僚议事的李渊闻言也神色郑重起来,道:“世民,你从何听说此事,有几分把握?”
李世民答道:“道听途说而已,并无把握。不过昔年在左屯军中,常常听说军中武备库监管形同虚设,将领沆瀣一气,相互勾结,擅自买卖,如同私有。爹爹觉得此等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并州吗?”
李渊沉吟道:“军械数目我很清楚,除了太原郡驻军,其他各营的军械只够他们自己日常使用,不可能悄无声息被卖出去。”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爹,太原郡驻军的将军是王威,此人可靠吗?”
李渊道:“王威是皇上特意放在太原郡的,他这个人我很清楚,颇有傲气,一心忠于皇上,虽然有些不服我的管教,但这种违法乱纪之事,他做不来的。”如果不是这样的性子,皇帝不会把他放在太原郡监视李渊。
李弘基与李渊相视一眼,李渊突然脸色大变:“太原郡驻军去岁营房迁址,武备库尚留在原地。万一王威鞭长难及呢?”
另一幕僚躬身道:“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属下认为须请世子等人前来一同商议。”
李渊挥手道:“叫毗沙门来。”
当李建成等人赶来听说此事后,李建成立刻建议道:“爹爹,儿子觉得无论事情真假,应立刻派心腹前往接手太原郡武备库核查。若是为真,要重罚武备库原守将,以儆效尤。”
李渊点头,对刘弘基道:“弘基,你亲自去。如果此事为真,一定要妥善处理,万不可误了大事。”
太原郡武备库中的确存放着一批备用军械。李渊原本的计划是将这批军械留到起事之时再用,这个打算只有他与刘弘基两人知道。
为了避免王威起疑,他一直没有过多干涉过武备库之事,几次想要更换守将但没找到好时机。
去岁当地有农人染了疟疾,李渊立刻借饮水不洁蚊虫肆虐会引发军中瘟疫为由,奏报皇上让驻军另迁营地,原本的营盘李渊也有令人好生看管,以备他日之用。
李渊甚至希望偷卖军械这件事是真的,这样他就能以此为由,将武备库守将换成自己的心腹,并且不令王威起疑。
李世民急急道:“倘若为真,把原来的守将给我留着,我还有用。”
李建成却不赞同道:“这里面水太深,二弟你还小,不宜管太多。”
李世民着急了:“你们审完之后再给我,行不行?”
李建成无奈的点点头:“审完之后你还有什么用。”
李世民补充了一句:“必须单独关押,水食皆要小心,不让任何人靠近。”
李渊愁眉不展,道:“军械倘若出问题,乃心头大患啊!”他与窦氏筹谋已久,此时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李建成躬身道:“爹爹不要担心,儿子有一计。”
李渊心头一喜,道:“我儿快快道来。”
李建成不紧不慢道:“回爹爹,我与朝廷派来的铁官有一些交情,若是打点得当,兵械的问题我们可以私下解决。”有了铁矿,还怕没有军械吗?
李渊一喜道:“好,这事就交给我儿去办,务必不要透露出半点风声。”
李建成微微弯腰道:“儿子得令。”
想到可能的凶险,李渊对着李世民道:“世民,你是上元节后出发,对吧?”
李世民颔首道:“正是。爹爹,这次出门我想把疾风营带上,让并州三万将士好好看看,铁血男儿该是何种风采!”
李渊颔首道:“可以,叫那个疾风营的副将也跟着一起去,我听说他骑射功夫皆为上佳。此行不易,王威此人多疑,颇有城府,世民你要以安全为上。对了,玄霸去哪儿了?”
李世民笑道:“老三那个武痴,除了去练武场还能去哪儿?”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唉,怕是军中将领品阶都不记得,这样让他出门怕是会闹笑话。”堂堂一州留守之子,分不清哪个官大哪个官小,也是奇景了。
李世民含混道:“老三只是孩子心性,不碍事的。”
李渊看了看李建成,又瞧了瞧李世民,这两个儿子都不得闲,他叹口气道:“罢了,让元吉去教玄霸军中品阶。”
听雪院里终日射箭饮酒的李元吉得到一份李渊亲自指派的差事,脸上却丁点喜意都没有。
让他做什么都行,凭什么让他去教一个傻子?傻子要是能学会,那还是傻子吗?
爹也真是的。偏心到胳肢窝了,这样的差事怎么不交给李世民?他不是一向自诩为李玄霸的好二哥吗?
清晖院里,李世民和观音婢正在好声好气的哄着李玄霸。
李玄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道:“不学,不学,玄霸听不懂学不会!”
观音婢脸上带着母爱的光辉,笑得满脸慈祥道:“只要玄霸肯学,二嫂便让人每日给你送烤肉来,如何?”
李玄霸睁开了眼睛,对了对手指琢磨了半晌,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于是抬首可怜巴巴道:“二嫂要说话算话。”
接下来十来天,慑于父命的李元吉每天到清晖院中教李玄霸背军中品阶,一个教得生不如死,一个背得叫苦连天。
一天,被观音婢派去给李玄霸送烤肉的红豆看到李元吉拎着李玄霸的耳朵狂骂:“李玄霸,这个都不会,你脑子是不是被猪吃了?”
清晖院的一众下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从来不怕事的红豆飞奔过去将李玄霸解救下来藏在身后,对着李元吉道:“四公子,国公大人是让你教三公子,不是让你骂三公子,三公子再不济也是您的哥哥,对待兄长不该是您这种态度吧?”
李元吉一甩衣袖,怒道:“那他这个当兄长有本事别让当弟弟来教啊,你们以为本公子很乐意啊!”
李元吉走后,李玄霸捧着红豆塞过来的烤肉盘子,对着红豆满脸害羞小小声道:“谢谢红豆姐姐。”
红豆的小脸一滞,看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李玄霸道:“我比你小。”
李玄霸更加害羞了,满脸通红:“谢谢红豆妹妹。”
性格强势的红豆看着李玄霸有些无语,她跳过去对李玄霸:“三公子,我来教您。”
李玄霸瞪着眼睛道:“教我背军中品阶吗?”
红豆摇摇头道:“教您怎么骂四公子。”
话说红豆的教学效果实在显著,上元节前李府灯会上,李建成出了一个灯谜给李玄霸来解,谜面是“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打一花名。”
李玄霸弱弱道:“不知道。”
坐在一旁的李元吉随口骂道:“是凤仙啊,这个都不会,你脑子是不是被猪吃了?”
李玄霸突然旋身特别认真对着李元吉道:“原来四弟吃过脑子啊,你觉得好吃吗?”
举座震惊,乖宝宝李玄霸竟然会拐着弯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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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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