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这些天来,不管李渊晚上歇息在哪里,白天他总会去窦氏的房中坐坐,每日不辍。为此府中下人常常称颂李渊,说国公大人待夫人情深义重,比翼连枝。

墨韵堂中正房里,李渊坐在床沿剥开一个黄橙橙的橘子,他送了一瓣到窦氏嘴边,道:“这些橘子都是皇宫赐下的,夫人尝尝味道,甜不甜?”

窦氏吞下橘瓣,用一双干瘦的手握住李渊的手腕,淡淡道:“联络旧部故友的人,渊哥可选好了?”

李渊将剩下的橘子递给一旁的汪嬷嬷,道:“我打算让毗沙门去,他是我的嫡长子,最能代表我的诚心。”

窦氏松开他的手腕,不赞成道:“建成是个好孩子,可他是世子,最好不要让他冒险。再加上他素日里太过板正,不如世民性情疏阔豪迈,敏睿聪慧,与任何人相交都从容得体。”

李渊皱起眉头,道:“不管是建成还是世民,我都不放心,因为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窦氏闻言,蜡黄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容,她道:“你以为我不担心此行的危险吗?就因为他们不知此事,让他们去才最为合适,长安那边方看不出马脚来。再说渊哥的信中,也只说了大隋境内有异心之人太多,并州周围亦是虎狼环伺,你麾下并无良将,因此日夜忧心。懂你的人自然会明白你的招揽之意,不懂的人也只能看到你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无人会告发咱们。”

李渊闻言大笑,他捏着帕子俯身替窦氏擦擦嘴角,道:“夫人言之有理,长安那位的疑心越来越重,为夫是如履薄冰啊,如此就依夫人所言,让世民去吧。”

出云院后厢房中,微雨里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红豆,便问蓼花:“红豆呢?怎么一早晨见不到人影。”

蓼花笑道:“三公子回来了,红豆特意从小厨房要了烤肉送去清晖院。”

微雨闻言眼角直跳,红豆和清晖院那位走得太近了。如今他们寄人篱下,以婢女身份自居,万一红豆对三公子有了情谊,可怎么办?

蓼花看到微雨脸上阴晴不定,一起长大的她自然明白堂姐的心思,她劝慰道:“红豆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难道大姐姐也不知吗?她向来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护着三公子也不过是不喜欢听雪院那边总欺负三公子罢了。”

微雨点了点头,红豆的确是这样一个人,她们姐妹三个从蓨县逃到晋阳城,一路无论遇到什么危险,红豆都会挡在蓼花的前面,保护着妹妹。

这时一脸欢乐的水仙跑过来,拽着微雨的手就走:“微雨快来,少夫人要见你。”

微雨有些发懵,公子不是回来了吗?少夫人怎么这个时候有空见我?

结果见她的不仅仅是少夫人,还有公子。

观音婢将任命书和户籍递给微雨,微雨看过后颇为激动,少夫人救下她们姐妹三个,给予她们温饱,护她们周全,可她们能够回馈少夫人的却微乎其微。少夫人牵挂着及幼局,而自己也很同情那些被遗弃的孩子,这个安排甚合微雨的心意。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和红豆蓼花分开生活。

观音婢看出她的心思,道:“我会让红豆经常去看你,至于蓼花,最好还是你找时间回来看她吧。”

少夫人果然善解人意,顾虑被打消的微雨跪下道:“多谢少夫人。”

观音婢示意她站起来,叮嘱道:“你去过及幼局那么多回,相信你很了解那里是什么情况,我上次去时看到杨英在后山开垦了菜园子,孩子们有些编竹篮,有些去作坊帮忙,加上好心人的资助,日子过得尚可。至于以后如何打理及幼局,你要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杨英此人虽是农户出身,却颇有见地,你要多与她商量。”

这些话都说到微雨的心坎上,她应下不提。

日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因今日是观音婢的生辰,又是李世民兄弟归家的日子。窦氏特意让郑观音操持了一个家宴。

李世民揽着观音婢走进花厅,如同母鸡护鸡崽的姿势。

走进花厅落入他们眼帘的第一个人便是李元吉,李世民对着他招招手,李元吉假装没看见,扭过头去。

李玄霸原本正看着点心盘子眼馋,瞥见李世民夫妻走进来时不禁眼睛一亮,站起来唤道:“二哥!”李世民点点头,轻咳了一声。李玄霸这才有些羞意对着观音婢拱手行礼:“二嫂。”

观音婢和蔼道:“三弟好。”

李建成和郑观音已经端坐在案前,李世民带着观音婢向兄嫂问好,李建成对着他眨眨眼,李世民也对着大哥眨眼。

落座后,观音婢凑到李世民耳边低声道:“四弟还是老样子。”

李世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这孩子吃了什么别扭药,竟然闹脾气到现在。”

两人正交头低语,李渊扶着身子孱弱的窦氏走进来,众人连忙起身问好:“爹爹,娘亲。”

郑观音和观音婢上前小心翼翼扶着窦氏落座,婢女们流水般端上美味佳肴,李渊拿起筷箸,道:“人齐了,动筷吧。”

李家的家宴从不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齐聚一堂,自然是言笑晏晏。

作为嫡长子,李建成先开口,向来温润的他脸上挂着暖融融的笑意,道:“娘亲今日看起来精神头比往日要好,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今天是二弟妹的生辰,二弟三弟刚好也回来了。”

窦氏闻言,道:“知道是你二弟妹的生辰,你还不去祝酒?”

此时端坐在李建成旁边的郑观音仪态虽然优美,却难以压抑心中的烦躁,为了这个家宴,她可是忙碌了大半天,结果婆婆提也不提一句她的苦劳。

李建成满面笑容端起酒盏,见身边的郑观音一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他有些尴尬,用胳膊肘撞了撞郑观音。郑观音回过神来,跟着夫妻一道举起酒盏,脸色淡淡道:“观音婢,大哥大嫂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观音婢连忙端着酒盏谢过,饮下时以长袖掩面,仪态万千。

放下酒杯后,观音婢还特意站起来对着郑观音盈盈一礼,道:“辛苦大嫂了。”

此时的郑观音脸上才浮现出一丝自得的笑容,心道二房这位倒是不坏,至少知礼懂事。

待观音婢落座后,李玄霸知道轮到自己了,他用力咽下嘴里满满的饭菜,端起酒杯想了想,瓮声瓮气道:“祝二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只会这一句祝寿词,还是李世民教了好久才学会的。

观音婢听他说得真诚恳切,也不计较这是一句送给长辈的祝寿语,开心道:“多谢三弟。”

一旁的李元吉眼里闪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待众人看过来时,他端着酒杯,眼珠一转,道:“二哥,不是弟弟说你,二嫂家人都远在长安,你作为夫君,就该多陪陪二嫂,而非一出门就是两三个月。”

众人有些惊愕,李元吉不像是会关心这些事的性子啊。李世民却觉得这话很中听,笑道:“四弟说得对,我这不是办完事就赶紧回来了吗?”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恨恨饮下一杯酒,我是让你不要抢那么多差事!

李世民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怎么还喜怒无常啊。

这一切都在窦氏的眼里,她放下筷子,冷哼一声。

老四这孩子真是死性不改啊!

李渊知道发妻又在为孩子们闹心,他安抚地拍了拍窦氏的手背,咳嗽一声道:“正好你们几个都在,为父这里有一事。如今时局动荡,并州境内虽有三万大军,良将却少,为父心有余而力不足,甚是忧虑啊。”

李建成立刻拱手道:“爹爹所言极是,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世民想了想道:“世民也觉得爹爹所言有理。”李世民此行见过了王威等将军,他很清楚这些人怕是难以承担守卫并州安危的重任。

李渊对着长安方向拱拱手,悲壮道:“我们李家深受皇恩,陛下对我多有爱重,可惜我已花甲之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即便我勉力跨马带兵,怕是也难以抵御劲敌。如若并州出事,辜负圣恩,那可真是万死难辞。”

一向恭谨孝顺的李建成见到李渊泪眼滂沱,心中不忍,道:“爹爹,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李渊端起酒盏缓缓喝了一口道:“不是妄自菲薄,为父有自知之明。我思来想去,想到了几个旧友,马邑郡丞李靖、秘书丞殷僧首、戎州刺史唐鉴等,这几人都颇通兵法,所以我想让他们为我引荐一两位领兵的好手。”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李渊从不在家宴上提到政务,李元吉一改散漫的神色,竖起耳朵认真听。这些政务要事,以往李渊都是把李建成叫到书房商议,最多加上李世民。

只听得李渊慢悠悠道:“我想写几封信给他们,为了表示诚意,我打算从你们当中选个人去送。”

李元吉闻言热血沸腾,立刻站起来拱手道:“爹爹,儿子愿意为您分忧!”

李渊端着酒盏的手一僵,放下酒盏后摆摆手道:“你还年幼,有空多读几本书吧。”

此时汪嬷嬷突然快步过来,俯下身子在窦氏耳边低语数句,窦氏点点头,让她退下。

李渊与窦氏相视一眼,扔下一句:“毗沙门身为世子,不便经常出门,此事还是世民去办吧。”说完便搀着窦氏离开花厅。

待李渊夫妻离开后,李元吉一摔酒盏,怒火中烧瞪着李世民。

李世民见状很茫然,四弟,我又得罪你了吗?

墨韵堂中,李渊压低声音问汪嬷嬷:“你看清楚了吗?细作果然是那人吗?”

汪嬷嬷将手中一只白色的鸽子举高,道:“就是他,一直躲在旁边的房间里偷听,还写了纸条打算用信鸽送出去。”

李渊从信鸽脚上取出一张小纸条,看完后咬牙切齿道:“这厮跟随我四十余年,我对他信任有加,不料他竟是宫中的细作!”

一脸平静的窦氏从李渊手中取走小纸条,交给汪嬷嬷道:“纸条放回去,鸽子依然放飞,不要打草惊蛇。”

李渊扶着窦氏坐在床沿上,道:“幸好有夫人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定下这引蛇出洞之计,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窦氏是一个硬核婆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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