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觉得脊背一寒，低声道：“是咱们院子里的人？”

李世民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别担心，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此贼行事颇为隐蔽，没留下任何痕迹。”

观音婢很着急：“爹爹知道了吗？”

李世民摇头：“我问过了，福叔说爹爹昨日从城外回来后径直去了衙门议事，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这时门外响起水仙的声音：“汪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汪嬷嬷笑道：“夫人知道二公子今日又要出门，有几句话让我叮嘱二公子。”

李世民和观音婢对视一眼，连忙将汪嬷嬷迎进门来，汪嬷嬷让李世民屏退其他下人，视线落在李世民手中的木盒上，道：“二公子，夫人知道您这里发生了什么，夫人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二公子。”

李世民待汪嬷嬷一向亲厚，笑道：“嬷嬷请讲。”

汪嬷嬷板着脸道：“不可说。”

“啊？”李世民和观音婢异口同声道，啥意思？到底说不说啊？

汪嬷嬷重复了一遍：“夫人说，不可说，也不要查。”

李世民明白过来，关于信封火漆被动之事，娘亲让他守口如瓶，装着毫不知情。

可这是为什么啊？李二公子心中很是困惑。

此时的李世民心如响鼓，难道是娘亲派人拆开爹爹的信，可这毫无理由啊。待汪嬷嬷离开后，李世民翻出木盒里的信件，一一打开来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观音婢看得心急，也顾不上李世民这是在私自看信，问道：“爹爹在信中写了什么？”

疑窦丛生的李世民缓缓将信装了回去，道：“爹爹说要他不惜一切守住并州，报效皇恩。”

观音婢看到李世民脸上的疑问越来越大，道：“如此光明正大。”那这种信有什么好偷看的？

李世民幽幽一叹：“就是因为信没问题，此事才更奇怪。”

难不成娘亲和爹爹之间有着他们不曾知晓的矛盾？

没道理啊，虽然爹爹有几个娇妾美婢，但对娘亲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敬重。他之所以选择五弟李智云留守长安，最大的原因就是五弟不是嫡出。

墨韵堂里，汪嬷嬷正服侍窦氏喝药，窦氏端起药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放下药碗后，汪嬷嬷递上一碟子蜜饯。

窦氏摆摆手道：“罢了，不用这些。”

汪嬷嬷满眼心疼：“夫人用些吧，这药苦着呢，甜甜嘴也好。”

窦氏推开她的手，幽幽叹道：“再苦的药连着喝上几年，也就不苦了。”

汪嬷嬷眼眶一红，她是当年北周皇帝赐给窦氏的玩伴，自幼陪着她长大，夫人这些年过得颇为不易。

看到窦氏满脸疲惫，汪嬷嬷道：“夫人躺会儿吧，老奴在这里守着。”

窦氏沉吟半晌后突然问道：“世民起疑心了？”这虽然是个问句，窦氏的语气却很肯定。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汪嬷嬷仔细想了想，道：“依老奴之见，二公子倒像是想岔了，以为是国公和夫人在斗法。”

且不管李世民带着怎样的重重疑云离开晋阳城，观音婢暗地里排查了一遍出云院的下人，可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在书房偷看信件之人。

世民离开晋阳几天后，一日中午，观音婢站在廊下，看着小花园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心中有些沉闷。

她隐隐感觉到，在这个府邸里有一个她看不到的角落，正暗潮汹涌着。她和李世民都将不可避免被卷入其中，随波逐流，却无力抵挡。

莲荷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匆匆而来，道：“禀少夫人，晋阳县令刘文静求见。”

刘文静？他为什么会想要见我？观音婢心中疑惑，嘴里却道：“把人带到小花厅，我马上就来。”

许久不见的刘文静依旧是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他站在小花厅里玉身长立，看到观音婢走进来，笑着拱手道：“弟妹，好久不见。”

观音婢轻轻屈膝一礼，以示尊敬，刘文静连忙躲开道：“弟妹不必这样，折煞我也。”

观音婢笑着道：“刘兄请坐，莲荷看茶。”

刘文静此人向来秉节持重，这次他特意到内院来见我，到底是有何事呢？会不会与环佩相关？观音婢在心中思量着。

茶水热气袅袅而上，溢出淡淡的清香。刘文静端着茶盏正色道：“世民曾经交代我，他不在晋阳时，若我有急事可与弟妹来商量。”

只这一句话，就让观音婢收回乱飞的心思，她有些惊讶：“是公务上的事情吗？”

刘文静微微一笑：“也是，也不是。”

怎么还卖起关子了？观音婢心下疑惑。

刘文静放下茶盏，问道：“弟妹知道通达商行吗？”

观音婢点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她小的时候还随着长孙晟去过通达商行旗下的几个铺子。据长孙晟讲，通达商行乃大隋第一商行，手眼通天，店铺遍布我朝五湖四海，更将生意做到了周边邻国。有人说通达商行背靠着萧皇后，也有人说通达商行的东家是某个位高权重的王爷。

刘文静道：“我打探到消息，通达商行的二掌柜就在晋阳城中盘桓。我知道弟妹手头有些生意，若是能得到通达商行的助力，会如虎添翼。”

观音婢心中警铃大作，她不明白刘文静此言的真正用意。他说的是普通的生意，还是她费尽心思建立的线报网？

刘文静看到观音婢神色有些紧张，温言道：“弟妹不必害怕，我早就是世民船上的人，我会一生跟随于他，荣辱与共，休戚相关。通达商行的生意星罗棋布，论起来，除了皇家，谁家的耳目又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观音婢咽了咽口水，道：“我听闻通达商行背后的东家就是皇族。”

刘文静露出狐狸般狡猾的微笑，道：“所以我们要的不是整个通达商行，而是二掌柜其人，只要他愿意给我们传些只言片语，于我们便是很大的助力，能轻而易举知道并州周围的动向。”甚至是能了解整个大隋朝各地的境况，刘文静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观音婢慎重思考了一下，提出一个疑问：“可你我凭借什么让这个二掌柜为我们所用？”

刘文静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所以我来找弟妹商量，作为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在并州境内，您说句话称得上掷地有声。既然这个二掌柜来到晋阳，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总会有求人之处，只要弟妹愿意助其一臂之力就行。据我了解，通达商行现在也并非铁板一块，每个掌柜都有自己的考量。”

这件事对于观音婢而言有着颇大的诱惑。她仔细思量，如果她手中只有长孙家的下人，获取线报的来源太过单一，地域甚为狭窄，于是她应下此事：“只要他所求之事没有违法乱纪，此事就可行。”

刘文静起身拱手一礼道：“得到弟妹的首肯，我这才好和二掌柜开口。”

话说李世民等人离开晋阳后不久，在一处驿馆遇到了一个坐着八宝华盖大车，带着数众仆役的年轻人，看上去神情吊儿郎当，可驿丞偏偏对其非常恭敬，带着人在大门口打躬作揖。

朗月见状有些别扭：“我们还在并州，这人怎么比我家公子的派头还大。”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噤声。”

来人便是柳似锦，被柳严压着读了几天书后，他离家出走了，扬言要做大生意。

柳似锦的狗腿子对驿丞道：“我家公子的叔父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老头，还不快给我家公子安排最好的房间！”

驿丞给吓坏了，连连作揖道：“好！老朽这就带公子去房间。”

不料被柳似锦给拦住了，他拎着一根棍棒抵住驿丞的胸口，道：“且慢。我问你，晋阳城离这里有多远？唐国公府二公子可在晋阳城中？”

驿丞闻言苦哈哈道：“公子，要是快马，三天内便可以进晋阳城。至于唐国公府二公子，老朽跟他也不熟，不知道啊！”

柳似锦像赶苍蝇一样赶驿丞：“没用的东西，滚，滚，滚！”他的狗腿子涌上来推着驿丞离开。

朗月看到年迈的驿丞在推搡之下走路跌跌撞撞的，不禁气愤，低声骂道：“哪里来的纨绔子弟！”

清风狠狠拉了一把朗月，他这才住嘴。

李世民仔细端详着柳似锦，他的叔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会是哪一位重臣？他找自己又有什么事？

于是李世民走上前，对着柳似锦笑着拱手道：“公子贵姓？”

柳似锦打算待下人铺好床后再去房间，正百无聊奈在楼下等着，看到一个模样英俊，气质矜贵的公子过来打招呼，便懒洋洋道：“我姓柳。”

柳？皇帝身边有姓柳的权臣吗？

好像没有。

难道是柳严？他乃大内副总管，仅次于李力的大太监。

柳似锦瞥了李世民一眼，不耐烦道：“你呢？”这人真不知礼，光问人家姓什么，却不报上自己的姓名。

李世民笑了，眼中似有璀璨的星光，道：“柳公子来晋阳不是来寻我的吗？鄙人唐国公府李世民。”

柳似锦闻言大喜，伸出手对李世民道：“给钱！”语气铿锵有力，极为霸道。

此时的李世民茫然之外还是茫然，啊？凭什么一见面就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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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