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生逢乱世,当年闺中的几个好友都随波飘流,散落各方。观音婢记得韦珪是个典雅开朗的女子,她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盛满了欢喜。

待韦珪从马车上下来时,观音婢发现生活真的能改变一个人,韦珪的眉眼依旧是往昔的眉眼,气质却囧然不同。这个两颊消瘦,颧骨突出,双眼黯淡的女人真的是当年曾与她谈笑风生的韦姐姐吗?要知道当年她可是京兆贵女中的佼佼者啊。

韦珪看到观音婢时,也吃了一惊。当年粉团一样的小姑娘长大后竟如临水盛放的花朵,依旧温婉灵动,却格外滋润和舒展。

一别六年,这两位闺中密友的境况大有不同。

当年韦珪是京兆韦氏勋国公的嫡长女,姿容端丽,仪态万方,享有盛名,任凭哪个世家贵族都以娶到她为荣。可如今她只是一个偷偷逃离的宫婢,为奴为婢的日子不好过啊,生生将她的优雅骄矜磋磨得所剩无几。

那年的观音婢虽出身名门,却只是个失怙孤女,早慧婉顺的她懂得蛰伏隐忍、避人锋芒,不去做最引人注目的那朵花。可如今她是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在整个并州享有芳名,颇得夫家看重。

韦珪被那起子贼人追得东躲西藏时,偶然听到了与观音婢有关的传闻,这才下定决心前来投奔。

观音婢对着韦珪笑了笑,她瞬间就红了眼眶,情不自禁道:“长孙妹妹,我的命不如你啊。”她说完后又有些后悔,上前握住观音婢的手道:“对不起,妹妹,是姐姐失态了。”一边说还一边拭了拭眼角。

观音婢也有些动容,笑道:“妹妹要恭喜韦姐姐苦尽甘来。”

提起往事,韦珪唏嘘极了,道:“是啊,幸亏三叔心疼我,也多亏了你在此处,否则我连个容身之处都找不到。”她曾经还以为要在皇宫里蹉跎一生,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观音婢一路陪着韦珪走到客院,吩咐婢女们精心服侍,这才道:“韦姐姐,您一路奔波,想必需要好好梳洗歇息一下,这就请便吧。晚膳时,妹妹再过来寻你。”

韦珪道了声谢,又笑道:“长孙妹妹还如当年一般妥帖。”观音婢一直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以前韦珪将之视为胆小谨慎,如今看来倒有一股子庄重谨严的味道,到底是她变了还是观音婢变了?

不待观音婢回应,韦珪又对着阳光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观音婢去看她手上薄薄的一层茧子,缓缓道:“我这双手再也不复当年了。长孙妹妹,说心里话,我很担心自己回到京兆韦家后是否还能像从前那般过活。”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观音婢劝道:“韦家为了姐姐花了许多心思,想必正热诚的期待姐姐回家。”

韦珪却黯然神伤道:“当年李珉过逝时我就曾写信回家,请他们接我回娘家。可当时恰逢我父亲过逝,父亲膝下无子,韦家各房为了父亲留下的爵位暗潮汹涌,没有人顾得上管我,我这才被充为宫婢。”

观音婢自是不知道这一段过往,道:“那如今韦家的当家人是哪位?”

韦珪道:“是我三叔韦圆照,就是尚了房陵王杨勇之女丰宁公主的那位。”

观音婢惊叹道:“那他该是个很有能耐的人。”因为杨广的这个帝位是从他的兄长杨勇身上抢来的,两兄弟斗得至死方休。韦圆照娶了杨勇的女儿,还能坐上家主之位,此人一定颇有心机手段。

韦珪道:“具体我也不甚清楚,只能求神拜佛,希望以后的日子顺遂一些。”

两人话至此处,便道了别,约好一起用晚膳。

观音婢从客院回出云院时,刚好经过梅园,浮香间似有人影晃动,观音婢以为是郑观音在带着人采花露,正打算绕路而行,就听得有一个娇媚的女声传出来:“元吉,我可真替你不值。”

李元吉听起来心情很糟糕,道:“不是说好了安安静静赏花喝酒,不提那些烦心事吗?”

观音婢心道,这个女人应该是听雪院的那个薛氏吧。

喝到微醺的薛玲珑道:“您看您千里迢迢去淮南去长安,把宜阳公主给娶了回来,以为这样就能增加您在国公心目中的份量,结果呢,啥用都没有,这就是一步臭棋。”

李元吉不耐烦道:“可这步棋已经走了,我还能怎么着?”

薛玲珑道:“还能悔棋呀。”

“悔棋?”李元吉摸着下巴开始琢磨。

薛玲珑继续道:“对啊,嫡妻是多么重要的位置,岂能让一个无用的女人白白占着。”

李元吉转头看着薛玲珑道:“你是说,杀了她?不行的,爹爹嘱咐过我,现在不能动她。”

薛玲珑咯咯笑道:“将宜阳公主软禁起来,是夫人生前下的命令。她每天被锁在一栋空楼里,忧虑过度,惊惧交加,体弱之人受不了了,一命呜呼。”

李元吉想了想,有些担忧道:“万一爹爹查出来怎么办?”

薛玲珑倒不为此苦恼,道:“不要怕,红袖姑姑说,国公大人心思极软。”

看到李元吉还在犹豫,薛玲珑又想出一个主意:“又或者宜阳公主自愿下堂,让出正妻之位。您再请国公大人为您择一门贵亲,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提到择一门贵亲,李元吉精神抖擞起来,他问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薛玲珑道:“放心,我的四公子,我自然会好好为您打算的。眼下裴寂大人最得国公信任,两人乃莫逆之交,裴大人有一侄女名唤裴又灵,很受裴夫人喜爱,年龄与公子也相当。”

李元吉想到书房议事时,李渊对裴寂的建议一一采纳,裴寂的确颇能影响李渊的公务决断,于是点了点头,道:“玲珑你说得对,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点子。”

回到出云院后,观音婢还在紧紧蹙着眉毛,薛玲珑和李元吉都是蛇蝎心肠,一个比一个毒,宜阳公主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观音婢连忙唤来莲荷道:“你去找一趟汪嬷嬷,请她加派人手保护好宜阳公主,重要的是,不能用听雪院的人,一定要用墨韵堂里靠得住的人手。”

汪嬷嬷的动作很快,她并没有来问观音婢缘由,而是直接将软禁宜阳公主的那座小楼的看守护卫大换血,并且一应吃用物品均由墨韵堂送去。

傍晚时分,观音婢打扮得素净清爽极了,披上一件银底翠纹斗篷去找韦珪。当她走进韦珪的卧房时,听得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仔细一瞧,正是换了套衣裙的韦珪趴在床头哭泣。

观音婢连忙疾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问道:“韦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韦珪回过头来满面泪痕,道:“长孙妹妹,我只是心疼我那可怜的女儿。”

观音婢道:“你的女儿?”

韦珪点点头道:“妹妹还不知晓吧,四年前,我生下了和李珉的唯一的女儿,小名唤做香香。”

观音婢有些吃惊,笑道:“我倒不知道韦姐姐竟当了母亲了。”

说道这里,韦珪的眼泪又掉落了,道:“当年李珉死后,我本打算将香香送去相熟的人家避难,结果不小心让李珉的宗亲给抢了去,说是什么这是他们家族的骨肉,不能流落到异地他乡。”

观音婢满脸狐疑道:“香香不过一个女孩子,他们也如此看重吗?”的确有些讲究的家族不愿让子嗣寄居异姓人家,可这一般指的是能传宗接代的男丁。

韦珪哭骂道:“这群杀千刀的,哪里为了保住家族骨肉,他们就是想拿捏住我的孩子,再找韦家要够好处。”

观音婢一听也跟着着急起来,想到韦珪与香香一个奶娃娃竟阔别三年之久,这当娘的可不得心如刀割,忙道:“你别着急,他们有这样的打算倒是件好事,至少他们一定会将香香平安无事的抚养长大。如今韦姐姐您重得自由,再想个法子把孩子要回来就成。”

韦珪唉声叹气道:“哪里有这么容易,到时候万一他们狮子大张口,韦家未必会同意,毕竟香香姓李又不姓韦。”说着说着韦珪竟骂起已经去世的李珉来,说都怪李珉无用,才害得她们母女分离,骨肉不得相见。

韦珪这一哭,两人的晚膳也没能好好用。观音婢从客院出来后,叫来长孙武吩咐道:“武叔,你出府一趟去找猛叔,让他带人去李子雄的故乡赵郡平棘,查一下韦姐姐的女儿李香香现在由谁来抚养?孩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不管如何,希望能查到一些李香香的消息来抚慰到韦姐姐悲怆的内心吧。

清晖院里,郑观音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体贴地为李建成宽去外衣。

李建成穿上宽松便服后活动了一下身子,惬意地和郑观音话起了家常,道:“阿郑,家里有客人,你知道吗?”

郑观音亲手捧了一盏茶来,道:“知道,一个寡妇宫婢而已,说是长孙氏闺中的手帕交。”

李建成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寡妇和宫婢,她是京兆韦家的嫡女。”

郑观音这才有了些兴趣,问道:“是东眷房支还是西眷房支的?”

李建成想了想韦氏错根盘节的支系,道:“是东眷郧公房的,已故勋国公韦圆成的嫡长女。”

对于世家谱系,郑观音比李建成更熟悉,道:“那就是尚书令韦孝宽的嫡孙女了,这人进府的时候,我就远远瞧了一眼,没料到她还是个大家出身的闺秀,不过长孙氏交友向来重视对方的身份,和她特别要好的那个燕四娘,不也是燕氏嫡女、信慈郡主掌心的宝贝吗?”

李建成低声道:“爹爹特意交代了,要待她亲和一些,京兆韦氏东眷房支还掌着五万兵马,领兵的将领都曾是韦圆成的心腹。你想啊,如果没有这些将领的首肯,你以为韦家敢把人从銮驾队伍中偷出来吗?”

郑观音郑重应下道:“世子放心,就冲她来自京兆韦氏,我也不能亏待了她。”

嘻嘻哈哈~~

韦氏这次就是打个酱油,她很快就回娘家了,还没有人想让她嫁给世民啊。

我说明一下哈:

在这篇文的设定中,女主和男主从来没有主动想过联姻,他们一直都是自食其力,努力打天下的。想要走捷径的,一定都是配角(配角说的话,不能代表主角的观点)。世家贵族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挺重要的,描写世家贵族的句子,多数都是直接抄录的史书记载。

这章中,女主照顾韦珪的原因也不是想要讨好韦氏,设定是旧时相识,并且怜惜她的遭遇。

直到现在,李世民根本还不知道韦珪其人,也从没表达过重视世家贵族的想法。他将来的确也会纳妾,但是理由绝对不是用陪/睡来换天下。

按照剧情,他现在信任的朋友是段志玄与刘文静,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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