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的小蛇人毛发很短，是真的只有拇指那么大，头顶毛茸茸的，像没长成的小棉花，身上淡红色的粘液飘在海水中，逐渐变为雾状，由红色变为淡粉，而后与海水合为一体。

它的尾部又短又粗，在水中乱甩，活力十足，就是表情不是很好看，委屈巴巴地张大嘴，正要哭的时候被成年蛇人塞了块碎肉进去，满脸茫然地嚼着。

刚才坚硬的蛋壳现在软塌塌的，化为薄薄的一层皮，成年蛇人们把蛋皮随意仍到后方，在海水中翻飞，内里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血丝。

紧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其他的小蛇人如雨后春笋般从蛋里钻了出来，郑逸青又欣喜又担忧，格外关注那几只还没破壳的蛇人。

最后的三只尾巴颜色在探测器下是深色的，郑逸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睡死过去的小黑点，心里有了些猜测。

凌晨3：45分，最后三只蛇人终于成功破壳。

它们的尾部和头发都是极深的深蓝色，有两只要稍微大一些。

“看体型像是两只雌性和一只雄性。”罗清竹终于说话了，“明天……不对，是今天。”

熬了太久，她差点忘记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接着往下说：

“你们回去先好好休息吧，起床后再过来看看。”

“……真的没问题吗？”郑逸青头皮发麻，身体疲惫，但精神格外亢奋，没法放下心去睡觉。

“没事，你看。”罗清竹扬了扬下巴，“它们刚出生就可以自主进食。”

郑逸青再次回头，认真观察小蛇人们的状况。

它们看上去精神气确实很足，成年蛇人也在一旁看着，给找不到肉块在哪的小蛇人塞了食物，剩下的则闻着味飘到肉堆旁，抱着肉就啃了起来。

“录下来的声波已经剪切好了。”樊玉恩抬起手，揉揉酸疼的手腕问道，“明天我们要人工孵化吗？”

“不着急，等我回来再开始。”罗清竹说，“我改签了，明天下午到学校。”

小蛇人的破壳日在他们预料之外，这么大的事，罗清竹肯定要赶回来，郑逸青点点头，挂掉通讯后抬头看着活力十足的幼崽们，彻底摊在椅子上。

“能毕业了。”

他恍恍惚惚地想，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大半年都在折腾这些怎么都孵不出来地卵，差点以为又要换课题。

“……不容易啊。”王岳同情道，“采访你一下，现在什么心情？”

“挺开心的。”郑逸青双眼无神，恍惚道，“但感觉快虚脱了，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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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潘多拉岛。

冬日对热带来说和春秋没什么区别，晚风宜人，零碎的年轻人聚集在无光的海岸边，有说有笑地拿着电子烟花乱晃，穿梭在他们之中的黑衣男人显得格格不入，弓着腰驼着背，绕开人群往海滩后的树林走。

穿过树林便是一大片低矮的建筑，门上挂着带有【霍普学院动物保护研究基地】的牌子，男人推门进入，池中的拇指蛇人们抬眼看他，快速游到礁石后。

那人并未关注它们，循着狭窄的通道走到室内边角处的水池旁，池中装满了海水，但没有一只蛇人。

“周昊杰。”男人开口道。

“滴。”池中不起眼的石头飞起，中心发出微弱的红光。

“面部识别通过。”它用毫无感情的机械声说。

咔哒、咔哒。

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响起，水池升高，往左边转了半圈，露出的地面能明显看到宛若井盖的升降梯，表面向上的粗箭头泛着红光。

周昊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站上去时眉头紧皱，等升降梯落地时连挂在墙上的实验服都没换就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室内是炽白刺眼的灯光，一堆不知名的大型仪器贴着墙壁摆放，细长的实验桌上摆放着无数圆柱形的培养舱，在那之中装着指甲盖大小的脑组织。

无数带着蓝色液体的细长管道连接在那些培养舱上，将脑组织染成极淡的蓝色。

“你来了。”穿着白大褂的袁磊并不意外，转身微笑着看他。

“你骗我。”周昊杰揪住袁磊的领子低吼，“你说过只会用重病濒临死亡的蛇人大脑来做实验的。”

“时间不多了，还有一个月这些蛇人的大脑就会彻底死亡，我需要更多的样本来激活【门】。”袁磊慢条斯理地握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我向你道歉。”

“……这是一个轻飘飘的道歉就能解决的事？被发现后我就完了。”周昊杰咬牙道，“而且……那些健康的个体，本来是可以、”

“活着？”袁磊打断他的话，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觉得那些动物本来就救不活了，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把鳞片拿出去卖钱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怕被学校发现东窗事发，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可笑的想法。”

“被你卖出去的鳞片会被制成工艺品，工艺品又会在地下市场流通，高价卖出去后那些商人尝到了甜头会雇佣更多的偷猎者，接下来拇指蛇人的种群数量会越来越少，你那种为自己开脱的想法真的虚伪至极。”

“难道你就是什么圣人吗？”周昊杰冷笑，“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二十多年前和精灵病有关的那个计划你也有参与吧……居然想拿自己的小孩做实验，你比我还恶心。”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也不觉得自己在做符合常规的【正确】的事。”袁磊不为所动，“而且你说错了，即便是我也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如果真的想用他做实验，我不会放任他的母亲带他离开新地球，那个计划我也并没有直接参与。”

一派胡言。

周昊杰看见他这副态度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如果我暴露了，你也别想兜着走。”

“你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我那位大师姐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夹着尾巴悄悄做事可能还能混过去，试图策反她的学生那就难说了。”

“……不是你建议我这么做的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过，只是告诉你在夜市认识的那位孙哥有亲戚家的小孩在天星上学而已。”袁磊笑道，“剩下的都是你自己去问的。”

“……”周昊杰彻底失语，大脑里像是有机器在轰隆隆地响，他再次领教了袁磊的巧舌如簧，气过了头，居然还佩服起他别样的心态。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为自己脱罪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些？”他放弃与此人辩驳，叹着气问。

“因为好奇。”袁磊回身，注视着桌上的大脑们，眼底终于升起别样的情绪，“你也是科学研究者，应该能明白我的感受。”

“……我不明白。”周昊杰委婉道，“我虽然也有好奇心，但没有你这么……奇怪。”

“或许吧。”袁磊不可置否。

他视线恍惚，涌出些迷茫与狂热。

“现如今医学对精灵病的定义是人类离开地球后因为宇宙辐射而产生的新型疾病，但我敢肯定的是，他们自己对这个定论也带有疑问。”袁磊说，

“DNA中储存着人类自诞生以来的所有信息，以现在的技术，所有疾病都能在胚胎时期被检测出来，而精灵病却不可以，并且在满一周岁时才会“病发”，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昊杰不语。

他当然觉得奇怪，因为这也是精灵病的患者到现在还不受待见的原因之一。

部分人认为他们与众不同，会取笑那些“异类”，部分研究者对他们身上的疾病好奇又恐惧，有些还诞生了疯狂的念头，还有少数迷信的人类把他们视为【被宇宙遗弃的孩子】，坦坦荡荡的表现出歧视。

袁磊见他没有回答，瞟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地说：“人体实验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把注意力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时间。”周昊杰说。

“是的。”袁磊说。

“你也想要预言的能力。”周昊杰问，“你这样的人还会害怕未来？”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袁磊说。

“……知道了。”周昊杰移开脸，“你是好奇。”

“是啊，毕竟【预言】就代表能够跳出当前的时间线，短暂的去向未来。”袁磊笑容扩大，平稳的声线也有了波动，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往前走了几步，注视着显示屏上的各串代码，

“你看。”

突然，管道内的蓝色液体发出奇异的光，培养舱内的大脑剧烈地弹动，显示屏上的数据飞速堆叠。

“我要成功了。”袁磊忽然大笑起来。

他回过头想看看同盟者的脸色，但却没有看到想看的场景。

周昊杰的脸色越来越白，突然像个疯子一样，扒开他的肩膀打算用手去扒那些软管，袁磊猝不及防的被推开，发现他要干什么后猛地扑上前，二人重重跌落到地板上，而后扭打起来。

“你疯了吗！”袁磊吼道。

“你才疯了！”周昊杰体力不支，被他掐着脖子按倒在地面，脸上都是憋气憋出的血丝。

“你开的【门】不是去未来的门。”他艰难地说，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背，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血液缓慢的从伤口处渗出，“新地球去年刚发布的关于平行世界的论文你没看吗！那段代码……明显……是……咳……”

来不及了。

仪器在嗡鸣，培养舱中的大脑逐渐停止弹动，周昊杰惊恐地睁大眼，眼睁睁看着袁磊的背后出现了一块绿豆大小的黑洞。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掐着他脖子的人推开，时间的流速变慢，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放慢了十倍，他看着自己的手把袁磊推开，又看着袁磊的身形越来越扭曲。

血雾弥散，那黑洞吞噬了他极大部分的身体，惊惧让袁磊忘记闭上眼，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消失，身体在反射性的战栗。

黑洞消失，仪器运行的声音再度出现，洁白的室内一如往昔。

只有地上留下了半根血淋淋的手指。

【第二卷完】

第二卷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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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明线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