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旅馆老板嘶吼出声，乱喷的唾沫撒在嘴边，落在爱人痛苦的脸上。

况言松开揪着女人头发的手，冷漠目睹对方的脑袋坠在地上，与之相连的干瘦躯干沉入死亡，耳边那道扑通声尖锐而沉闷。

自脖颈处的刀口，引出了一条粗壮的血柱，女人半张脸浸在血泊之中，一头脆弱银丝渐渐染为血色，反倒为垂垂老矣的她增添了几分气色。

泪水夺眶而出，灼烧着旅馆老板扭曲癫狂的面容，他死死盯着悠然自得的况言，恨不得立刻挣脱束缚，去拼个你死我活。

“好啦，带你看情人了。”尹乐乐可不管其他人的表情有多震惊，直入正题，“来说说为什么人鱼成年要献祭吧。”

闷哼一声，旅馆老板嘴角带笑，眸底映照出众人的脸，却迟迟不说话。

尹乐乐目光一凝，二话不说上前钳制住旅馆老板的下颚，强迫其低头并张开嘴，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竟是把人的下巴弄脱臼了。

果不其然，一截断舌被他含在口中，差点进入喉部。

“陈希。”柏夜转头低声道，给人投掷去一个眼神。

接到指令，陈希打开黑环，使用了其中一个技能——凝血。

该技能可以作用于十米范围内的任何个体，同样是锁定技能，作用持续三小时，冷却时间四十八小时。它的作用效果是让血液维持正常工作，即使动脉和静脉全部破损，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更不谈让血液流出体外。

在受到因大出血而致命的伤时，使用该技能可以有效续命，配合治疗系技能几乎赶得上起死回生。

但它的debuff也很明显，会扩大被作用个体的痛觉二百倍左右，还会令其感受到血液流动时摩擦血管、运动时器官相互摩擦等的疼痛感，持续长达四十八小时。

所以用这个技能续命，得是意志非常坚定的人才受得住。毕竟面对这样的痛苦，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继续活下去，更多的是自/杀解脱。

但目前来看，用在旅馆老板身上刚刚好。

早就打算赴死的旅馆老板显然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口腔里的血液慢慢变少，舌头的切口处不再流出鲜血。

而后便是可怖的痛苦乍然席卷全身，心脏的每一次泵动，都会带来足以绞碎理智的折磨。浑身上下仿佛有千万只白蚁啃食着他，上至舌尖心脏，下至每处毛细血管，一刻不停。

他想要通过吼叫发泄，可声带的震动便足以加剧理智的溃散，手指卷曲，又因血管摩擦望而止步，试着在地上打滚，皮肤与地面接触又好似躺在火板上绝望。

“这个劲有点大啊。”尹乐乐在受害者面前蹲下身，眼底的兴奋快要溢出眼眶。他的手指穿过旅馆老板的发丝，兀地收拢往上一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皮拉扯的剧痛直击大脑，旅馆老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眼睛里早没了先前的倔强。

他泣不成声，向面前的人疯狂哀求：“我说，给我个痛快吧！”

“好，开始你的发言吧。”尹乐乐从柏夜手中接过手枪，其中意味很明显。

况言见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底没掀起半点波澜，却还是背过身去，用手遮住“小言”好奇的小眼睛。

“这种人就是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不和他一样去死呢？你活该，这就是你的下场！”

黑影们继续日常发言，弯折扭曲的手缠绕上况言的身体，闻所未闻的刑具被他们握在手中，争先恐后地将其运用于况言身上。

喉结滚动，况言垂眼目睹着自己的血肉一块块掉落，某个瞬间，世界仿佛化作了血色，痛苦的汪洋平等地溺死每一个人。

眼前光怪陆离，宛若置身炼狱。恍惚间，他听到了旅馆老板含糊不清的话语。

“人鱼成年不向海神献祭，寻求护佑，就会死。这是诅咒。”

况言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入海边迷雾，不多时，雾气消散，新月重归视野，而试图逃离的人鱼再度落网。

这个独自解决迷雾的人，他仅有个模糊的印象，但若是百鬼夜行小队的其他人见了，绝对能认出来。

毋庸置疑，对方正是当初刚脱离迷雾海，带领海盗控制大局的为首之人，他的副手曾称艾为“小白脸”，想来地位不低。

“你怎么突然对那个女人动手了？”凯尔特掌握细节信息不多，加之没在这方面花心思，至今没想明白况言的动机。

总不可能是嫌弃老人碍事吧？

“那个女人只是个人类，我帮她解脱。”况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匕首，“另一个才是人鱼，它忘了而已。”

处理完尸体的尹乐乐刚好偷听到关键句子，顿时了然。

旅馆老板口中所谓的“三年”，不过是它遗忘身份后，记忆扭曲形成的。真实情况大概是几十年前他披皮上岸，爱上了这个人类女孩，并用岛民续命。

几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数量众多的岛民消失殆尽，也可以让西莉湾人鱼的美丽传说传遍整片海域。要知道普通的人鱼传说到处都是，版本大差不差，但若是传播几十年，完全可以让它变得人尽皆知，甚至有几分可信度。

心思单纯的女孩被披皮怪物囚禁，被强迫着吃下亲朋好友的血肉，最后寻求解脱，还得偷偷摸摸地通过敲击地板，引诱路人前来。

有多绝望可想而知。

当然，况言的解题思路和尹乐乐截然不同，归根结底还是掌握的线索不同。他在昨夜就通过人鱼的眼睛，看到了旅馆老板脸上极难察觉的鳞片，推出身份非常简单。

“唉，又交不了差。”凯尔特叹息道，拍了拍愣神中的况言，出声提醒，“回船上吧，这小破屋子没什么好待的。”

皱眉扫视凯尔特触碰的部位，况言虽有些不悦，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

“咱们真的要自投罗网吗？万一把你做成生鱼片咋办？”林梓烨被鱼托在水里，藏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远远观望着灯火通明的不眠者复仇号。

很可能被做成生鱼片的某鱼低头，眼神一言难尽，“不可能吧，他们应该还指望我指路呢。”

“算了，就当拼一把，反正你都大限将至了。”林梓烨说得轻松，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这话一听就怪怪的，卡洛斯没好气地亲了亲林梓烨的唇角，抱怨道：“你明明可以说‘芳龄19’或者‘寿命只剩一年不到’的！”

“好啦，知道你是条嫩鱼。”林梓烨被亲得脸红扑扑的。相处这么些时间，他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轻浮的行为和随意的恋爱观。

理智告诉他，完整人鱼自带魅惑buff，他只是被迷惑了而已；感性告诉他，眼前的蠢鱼太好看了，说话好听又粘人，还容易满足，也是个有追求的主……

等等，这优点怎么没完没了了！

事已至此，他已经决定对蠢鱼负责了，就是拼上所有，也得把它带出去。刚好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充足，买个规模大点的水族馆绰绰有余！

“我想想，是直接冲过去说‘我自愿加入你们’，还是……”卡洛斯头脑风暴，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一张巨大的铁丝网从天而降，命中目标后立即收拢，不由分说地将二人牢牢困住。

被硬生生拖到沙滩上，林梓烨狼狈不堪，试着透过乱糟糟的发丝，去看始作俑者的脸，结果大出所料。

“况言？”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况言礼貌看去，静湖般的心绪霎时泛起涟漪。他本以为林梓烨已经死了，还为对方默哀了三秒，没想到只是失踪了。

“那个人是我朋友。”他对收网的水手道。

水手马上听明白了上级话中含义，动作柔和了些，“那条人鱼嘞，也是你朋友？”

目光一顿，况言语气平平：“不认识。”

“啊？？”卡洛斯眼睛瞪得大大的，本以为况言是个私闯民宅、心狠手辣的歹人，万万没想到对方还如此翻脸不认人。

接到指令，水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上前动作利落地把林梓烨放了出来，转而加固了对卡洛斯的束缚。

“……”一通操作猛如虎，给林梓烨都看呆了，“那啥，这条人鱼是我朋友……而且咱俩是来投奔你们的，没必要这样吧？”

“哈？”换水手发蒙了。他试探着瞄了眼凯尔特和况言的表情，确实没有反对，于是又解开了缠绕卡洛斯的渔网。

不是，今天那群人鱼为了反抗，不惜重创自己，宁死不屈。敢情这怎么也找不到的目标，如今自投罗网，还来了个“投奔”……

水手表示不理解。

在场的其他几人同样不解，特别是尹乐乐，“不会又来一个恋爱脑吧？”

“有可能。”柏夜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早闻游戏玩家善于搅局，通关思路异于常人，如今看来，还是传得太保守了。

此事的主要推动者林梓烨没听见其他人的议论，满脑子都是蠢鱼，赶忙上前。他双膝微屈，伸手要给卡洛斯来个标准的公主抱，只是预备动作保持了十几秒，突然放弃了。

“完了，我抱不动你。”

卡洛斯表情呆滞：？？？

林梓烨进副本——恋与人鱼

况言进副本——炼狱美食

祝医生进副本——不好意思，还在进副本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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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海之塔（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