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皓南又笑笑。薄唇微挑,目光平静,黑瞳如幽静的无波深潭,温柔晴明。
扑啦啦。
身后有震翅的声音,排风回头去瞧。侧边掠过一道青影,只来得及看那身形惊鸿似的飞起。
是耶律皓南。
他去而复返,手中还掌着只鸽子。
它在他手中扑腾,翅膀刮起的风,直带的他发丝全往后拂去。他盯着鸽子,神情若有所思。
排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探头问。“你不是想烤了它吃吧。”
“你小时候唯一的朋友不就是这些小鸟吗?你伯父杀它时你还为它哭过啊!”见他不答,排风冲他就是一顿输出。全忘了自己偷看别人日记,还大喇剌喊出来是有多缺心眼。
作为天波府非著名双标人士,排风姑娘认为,烤鸡可以吃,烤小鸟就不必了。
耶律皓南宛如屏蔽了她声音,丝毫没在意的走到隔壁乱石边。那里生着一丛热闹的草,他弯下腰,随手撷了一棵,捏碎。
排风知其所以然,不知其所以然。
然后,她看到他把捏碎的那些,轻之又轻的敷在飞禽腿上。
神情那么温和。
他轻抚了几下它,再次检查,确认没别的地方受伤,手一松,放它离去。那鸽子也是通灵,展翅而起,却在空中一个回旋,眷恋的降于他臂上。
他垂眸看向它,嘴角笑意。
又抚了抚它,臂一伸。那鸟便再次冲上星幕,永不复还。
砰砰,砰砰!
谁的心跳!
盯着这离奇的一幕,排风忽然觉得脸热!那是从未体验过的灼烫感!像发烧一样。脑袋里晕晕的,懵懵的。脖子后面简直红透了!热浪翻滚,它们一路蔓延,直来到某个更奇异的地方。
好陌生的感觉。
说难受也不是,倒像被罩在有哈气的水晶盅里。
心口痒痒的、闷闷的。
好像他的笑容一瞬长成了芦苇,偷偷在挠!
**
夜里升起的篝火无声的熄了。
排风吧唧吧唧嘴,在梦中随意的翻身。她滚的马尾又乱了,些许潦草。排风在做梦,一个很神的梦。
她梦见自己嫁人了!
一袭喜服如火!头上的是城中‘秀彩居’买来的双蝶穿花盖头,因为排风姑娘她不善女工。
正是坐喜床的时刻!
排风看到盖头下有双黑靴,那人小腿修长,收在细细的靴筒里,特别好看。衣袍下摆绣着淡金的云纹,他往前走了一步,那些云纹似乎真流转起来。
排风有些紧张,自盖头余地里看到那人拿着杆银称。嗯——他的手也生的特别好看,排风骤然心跳如擂。
盖头一寸一寸被揭起,排风的心也像被丝线一点一点绞紧。
就在眼看快露出男子面容的端倪时。
一束柔和的光从一线天射来,排风迷迷蒙蒙睁开眼。
梦醒了。
因为才醒,她神志还不太清明。
揉了揉眼睛。
只遥遥看到一道修长的背影立在那,他仰着头,似乎在观望云际。他应该发现她醒了,回头,斜飞的两道浓眉下是对凌厉的锐目。“你醒的很及时。”
——耶律皓南!
然后就是攀岩了。
这可纯纯是个体力活,还得心理素质过硬。但凡胆小点,看到这近百丈的距离就先心凉了半截,更别提还要爬。
还好排风姑娘胆色过人。
她将短棍斜绑腰间,和那国师双手互挽,背靠着努力往上。
脚下的湿滑峭壁如被天斧一劈两半。
一半在她,一半在他。
造物主的神奇在此刻展露的一览无遗。
合力攀岩时两人都不说话,这是为了保证体力不流失。
然而爬着爬着,排风那边进度渐慢。
合力攀岩,此事说来轻巧,真的实行起来,困点多多。因为合力的二人不可能力量、持久度完全一致。是以,总有一个会先弱下来。
排风不想做拖后腿那个,咬着唇继续。
经过这三天恢复,耶律皓南功力也回到之前六七成。察觉到身后力疲,他出声。“坚持些,还有一半路。”
小姑娘在他背后嗯了一声。
声音很弱,似乎没多少力气了。
耶律皓南索性带着她又快速上了十多丈。
眼瞧卢善恒按他传音做法,扔下条藤来,耶律皓南精神一震,判断距离。“快要到了。”他告诉她。
排风话都说不动了,节余体力,只点点头。
小姑娘确实很累了。这样下去,只怕要粉身碎骨!耶律皓南往上看了眼,索性一个松手。就在排风坠落之际,还来不及反应怎么回事,就被耶律皓南往上顶了把。
排风立刻反应过来!她使了个倒挂金钟,用脚攀住坠下的长藤,双手一伸,握住了另一对手。
两人互相借力。
耶律皓南转瞬飞身而上。
排风不落其后,在一息间也跳上来。尚来不及喘口气,庆祝下重见人间。排风豁然看到卢善恒那张谄媚的脸,他在耶律皓南身后,正和他侧耳细说什么。
排风顿时气血倒涌!
举棍便朝他袭去!
卢善恒吓得老脸泛白,然而到了他面前的短棍被刘皓南一掌推开。排风急怒,赤手空拳的再次强袭。
这次,她却被耶律皓南掌风往后拂的倒退数步。直撞上某块山石,一口血猛地喷出来。
排风压根料不到他会出手打她!浓黑大眼里写满了诧异。如果有字,那就是——‘你居然打我?’刚不是还亲手把她托上来吗???为什么???
卢善恒早吓得两股颤颤,躲在耶律皓南背后撺掇。“少主,不如让我杀了她以绝后患!”
耶律皓南似乎滞住了,盯着自己手掌。听到身后声音,目光跟着抬起。“闭嘴,我留她自有用处。”
卢善恒唯唯诺诺,不敢吱声了。
排风捂着被打伤的位置,呼吸困难。这会还想不到说什么,除了诧异就是诧异,没别的。
耶律皓南一步步行至摔倒的小姑娘面前。
蹲下。
排风倒想知道他能说什么出来!
一句清晰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笑语缓慢飘过。“真是天真,这么容易就受骗。我只是想你助我上崖,所以才会……没想到你这么信我。”
排风听到这目呲欲裂,拼着伤口裂开也不顾的朝他袭去,却被一颗小石子弹中穴道。排风眼睛能喷火了,恨声从牙缝挤出。“我真是信错了你!”
她简直鬼迷心窍!
居然觉得自己和他有了交情……甚至觉得他……
“想骂就骂。”他依旧微笑。“反正我会对你施迷心**,助我一举歼灭杨家。到时你不止不会骂,还会对我言听计从。”
“做你的春秋大梦!”排风恨不得吐口水。“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是你不要做春秋大梦,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说完这句,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耶律皓南起身,递了眼神过去。“扶她走。”
“是,少主。”
排风咬唇发恨,那道修长的青色只剩下背影。
他似乎把那些温柔全丢在崖底了。
回到人间,仍然是那个卑劣的辽国国师,没丝毫改变。
风过无痕。
兴许,只有一线天崖底那几株碧树,窥见过某人那夜眼底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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