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有事要去做?
排风没往更深的地方考虑。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愿往更深的地方考虑。把耶律皓南的房门推开,里面的装修和她那间没区别。
床铺叠好了,青帘勾起。绣凳团团归置在圆桌一圈,像复瓣梅花。一切的一切看不出有生活的痕迹。
排风不好再进去,索性在客栈门口等。然而从日出等到傍晚,排风还是没等到。
炎夏的黄昏姗姗来迟。
此刻正毫不吝啬的把这座小城涂成金色,平日再常见不过的青砖碧瓦也在那一刻光彩斐然,仿佛街角巷落都染上美丽的火焰。
客栈门口行人少了。
去妒津游玩的青年男女也差不多回来了。
小二送完一桌吃食,看排风依旧在客栈旁的石墩那坐着,他伸长脖子,喊。“姑娘,不然你进来等吧。”
排风慢慢摇头。
还是等。
从傍晚又等到月上斗檐。龙子嘲风在檐角昂首吐息,两条长须蜿蜒。月色从它身后跳出,直撒向整个人间。
掌柜的在算账,看今日的进出流水。余光瞥见,那女孩子还是在等。
排风眼睁的圆圆的,她有点热,单手扇风。
一只手递来杯茶。
排风一喜,结果抬头瞧到的是小二哥的笑脸。“等一天渴了吧,姑娘喝点水。”
排风道了谢,接过喝了一大口,冲他笑。“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小二也没什么事做了,陪她在门口聊闲磕。着三不着两扯了几句,小二哥话一转。“咦,姑娘你那玉坠子很名贵啊。”
“你说这个?”排风也不藏私,将短棍从背上取下来。
“看成色是好东西。”小二砸吧嘴,多看了几眼。“姑娘能用得起这么好的东西,真是人中龙凤。”
“你说这个名贵吗。”排风也不知道究竟它有多名贵。她只知道它是皓南的东西。排风微微一笑,彩穗从她指缝漏下,衬的那手没多少血色似的。
“起码我没见过比它更通透的。姑娘,你在这等那位大爷吗。”小二不傻,跑了这么多年堂,起码的见识还是有的。“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小心提醒着。
排风摇头。
“那他走前有没有和姑娘约定,会在什么地方和你碰面?”
排风思索几秒,还是摇头。
“……”小二哥抓抓后脑勺。“那姑娘还等什么啊。”什么承诺都没有,话也没一句,还有什么等的必要吗?人家都丢下你了喂!
还等什么?排风望向天际那轮玉兔。
次日,小二哥寅时起床。干他们这行就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洗漱完,先去开了门。
嘎吱。
门一开,他和门口的女孩看了个对眼,他有些不敢置信了。“姑娘怎么还在这!”他以为她早回房了!
排风站起来,敲着蹲麻的腿。
“你不是等了一夜吧?”小二哥讲完又觉得冒失,干笑两声。
排风倒无所谓,把房钱递给他。
小二哥犹豫了一下,没收。那大爷给她留了很久的房钱,犯不上再给。只是那大爷不让他说罢了。
“姑娘,不然你回房等吧。”小二哥看她的表情有些同情了。
“不了。”排风摇头。随手将乱掉的刘海抿到耳后,重新系好短棍在背上。“我走了。”
“这么快?”小二哥不防她如此干脆。“不吃点东西再上路吗?”
“下次再说吧,谢谢你。”
她不能只做等待这一件事!
排风还是放下房间的钱。先是去了前天的小树林,时辰尚早,只偶然一些晨曦照在被人踩出的小径上。
排风脚步沙沙,她找到那个蛇洞,却什么人都看不见。
手放在嘴边喊了一声。“耶律皓南!!!”
耶律皓南!
耶律皓南!
林中响起微妙的回声,每一声都比之前的轻些。
排风沿小路出城,途经水流激烈的小河。
河边有些个年轻男女赶早来游玩,她从他们身边经过。
那小河不时拍上水花,吞吐着周遭的一切,雾气狼烟,排风被劈头打湿。也不气恼,随手抹掉脸上的水,继续往前走。
那些青年各个惊呼。“妒了!它妒了唉!”
排风从日出走到日落,被打湿的衣裳干了。途中她把玉坠摘下,放在胸口妥帖收藏。走了整整两日,才从小镇走到淮州。
排风眼前出现了重影,这一路几乎没歇过,确实很累。这座城和上次来时一样热闹,人声鼎沸。
凭记忆找到了卢府。
可惜。
卢府已被查封,门上两个大大的白封条。排风人后找了处矮墙,翻进去。里头已经被官府接管了,一个人没有。
排风来到花厅,地毯乌糟糟的,黑沉沉的、干巴成一团。排风知道,那是血沁。那些血里,有无辜的卢府丫鬟家丁的。
也有耶律皓南的。
排风不想再考虑,每来到个房间,就轻喊一声。“耶律皓南。”
没人回答她。
只风声呜咽。
排风在卢府找了一夜,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又取道向南,这次要去的,是那个山洞。也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发生了偏差,排风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她又一次从白天找到晚上,好不容易才找到。
当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排风从口袋掏出那枚玉坠,手指一点点描摹它的线边。眼前发黑,这几天不分昼夜跑了很多地方。再加上那天被喷湿了衣裳,没及时弄干,现在额头很烫。
将玉坠按在胸口,排风从山洞走出。
不敢逗留。
所有有关他的地方。
排风都不敢逗留。
一步一步踩着被阳光照干的树叶,脚下很蓬松,很脆。
午后阳光很烈,她伸手挡光,却不知怎地一个不小心,玉坠从手中松脱。
咕噜噜——
直坠向旁边的沟渠。
排风顾不上多想,连忙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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