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时候是晚上二十一点。
外面还淅淅沥沥落着雨。
排风一步一个湿脚印，把隔壁床的钱观云吓一跳。“你干什么去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出去了一趟。”排风没说‘回家’这个字眼。
那地方从头到尾不属于她。
反正也成年了。等高考结束，她会正式抽离。
“没回家吗？完了。之前你那位不是哥不是男朋友的朋友，给宿舍来电话，我说你应该回家了。”
排风本来在擦头发，听到这定住。“他给宿舍打电话问我去哪？”
“是，我是不是多嘴了？”钱观云看排风脸色变了。
“没事。”她摇摇头。
错怪刘皓南了？原来他没用定位。
但现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吵都吵了。
洗完澡，排风找了卷子写。可能淋雨没及时处理，头疼的厉害，撑着写了两张，趴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闹钟叫醒的。
拿起手机一看，三个未接浮在首页。
是刘妈和刘皓阳。
刘皓阳那两通十二点打来的，刘妈的是两小时前。
为什么都给她打电话？
揉着太阳穴，排风给刘妈拨回去。
嘟嘟。
嘟嘟。
没人接。
又给刘皓阳拨。
嘟嘟。
嘟嘟。
还是没人接。
什么鬼？排风煞着性子正要再打，隔壁钱观云嗖的打床上坐起来，头发蓬松，睡眼发直的。“现在几点？”
“七点半。”
“要死！七点四十曼陀罗要讲数学错题集！”她一阵风似的刮下来，火烧眉毛套校服。
曼陀罗是学生们给数学教学组组长起的外号。
曼是讲课慢。
陀是喜好拖堂。
罗是不讲情面，教训起学生来那叫个啰嗦。
听到这排风也不打电话了。
匆忙赶到课室，还好没迟到。听题听的天昏地暗。中午有简短的四十分钟午休时间，排风掏出手机开机。
没未接，也没有语音和短信。
怪事。
刘妈刘皓阳都回拨过了，这么长时间没理由没看见。他们都不再给她打电话，说明，就是不想打了？
也许是昨晚瞧见他家刘三公子淋了雨，兴师问罪的呗。
挺好！
温暖的阿姨，护犊子的兄长，高人一等的家世。
真是让人艳羡！
排风嗤笑着再次关机。
一连七天，她没跟刘宅任何人联络过，当然也没姓刘的找她。
这天是个午休。
在食堂吃饭，隔壁桌几个同学头挨着头白话。“哥几个觉得最近咱H区有点不对吗？风声鹤唳的。”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前两天从Z区上来，一路上全是警车和设卡的。”
“是吧！”
“发生什么事了？”
“这谁知道。”
“你们不清楚了吧。我爸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听说是配合上面的抓人。”压低声音这位是X警局某官的公子。
“展开说说。”
“我哪清楚那么多，都封口了。我爸也不提，估计真动了不该动的人吧。最近少出门少惹事。”
“关我们P事，我们都学校呆着。”
本来就是学生间的闲聊，话题一下又扯到韩娱新出的女团了。排风把吃剩的餐盘放回窗口，离开。
又是七天过去。
自打那天刘妈来过电话，刘家没人给排风发过任何信息，连条语音也没有。就好像完全在排风世界消失。
排风想了想，还是给刘妈拨去。
很蹊跷。
照样没人接。
晚上下了班，排风本来要回学校，临出地铁站又改变主意。
走进别墅时刘妈正指挥人把汤壶收进提包。一转头，瞧见排风进来，她楞了楞，连忙迎上。“排风？你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刘妈的问题莫名其妙。不是一向如此吗？
看刘妈身体好好的，排风心头有大石落地的感觉。
“这个老王！”刘妈神情五味杂陈。
老王是门口保安，给她开门不正常吗？
“怎么了。”
刘妈张口欲言又闭嘴，似乎在凝思。
几分钟后，她天人交战成功。
“排风你没良心！”刘妈蹦出来这么句话。
“？”
“这段时间你怎么不闻不问……”
“刘妈。”谁的声音响起来。
刘妈立刻噤声了，别开头不敢看。
来人是刘皓阳。
他表情很淡，居高临下自旋梯走下，余光扫向厨房装包的几个。“收拾好就去车上等。”
有些人天生骨子里就适合发号施令。
例如刘皓阳。
阿姨们鱼贯而出，他慢条斯理袖起袖口。“刘妈也一起。”
刘妈看看排风，想说点什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稀客，杨排风小姐。”
冰冷的嗓音拉回她注意力。“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排风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隐藏含义，也听出了冷嘲热讽。
离奇。
刘皓阳这种世家子。
他们在乎颜面。即使再生气也会维持表面平静，装上一装。这上来就阴阳，谁得罪他了？她才不做替罪羊。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来？”
刘皓阳眼神冷漠。“这里没有人欠你，杨小姐爱来不来。”
这么不客气的话排风还没听过。
他不是刘皓南。
即使长相三分相似。
但他对她和颜悦色全是看刘皓南面子上。
这点排风很清楚。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排风也懒得自取其辱，掉头就走。
“杨排风，这半个月你想过联系我们刘家一次吗。”他的声音在身后高高响起。
排风顿住。
“我给你们回过电话，你们没接。”不懂刘皓阳什么意思。她是卖给他家的奴隶？需要按时点卯？高高在上的口吻让人从头皮反感到脚丫子。
“你管那次回拨叫联系？”他压低嗓音冷嗤。“半个月你就打过一次，还是未接！杨排风，你好样的！”
“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不稀罕跟他兜圈子。
要不是时机不对，刘皓阳都想给杨排风鼓掌了！果然够傲，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很好。我也不喜欢啰嗦。虽然答应老三不说，可既然你自己送上门。四月十七那晚十一点到第二天六点你在做什么！”
时间太精确。
排风一下没反应过来。仔细想才忆起好像是和刘皓南吵架那晚。“宿舍睡觉。”
刘皓阳讽刺。“那你知道那时的刘皓南在哪吗。”
“？”
“——急诊手术台。”
五个字！
每个都是重磅炸弹，轰的人魂不附体。
排风一懵。对方已从身边走过。她忙几步追上，表情发楞的。“你说什么？”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信！她才不信！谁会吵个架就进急诊室？玻璃做的？这么脆！
他说谎？
不！不会！
没人拿自己亲人健康开玩笑，这是在咒刘皓南！
“你在胡说？”
说啊！说你在胡说八道啊！
刘皓阳却懒得回应。
别墅门口泊了两辆车，商务那辆坐了刘妈几个，另一部是刘皓阳座驾。
排风追上来了。开头几步像踩云朵上，软绵绵的，几欲跌倒。接下来就是狂奔了，她追到刘皓阳副驾上。“带我去找他！”
刘皓阳无可无不可的。
车速像离弦箭，周遭景色通通虚化。
排风紧紧攥着安全带。似乎这个时候需要握着点什么，才能赐予她力量！哪怕这只是条没什么份量的安全带。
刘皓阳开车很疯，漂移漂出发夹弯，排风脸色惨青，快吐了。
这一路狂飙。
排风脑子里过了很多很多东西，又恍恍惚惚的，什么都想不起。
刘皓南到底怎么了。
难道……死了？
一想到刘皓南和‘死’那个字联系在一起。
排风刹那呼吸一窒。
不不！要是死了，刘妈才不会准备那些！那些补品一定是给他的！不会不会！排风在心里加油鼓气。
下一秒另一个可怕念头浮出来。
凭什么刘皓南就不能有事呢？他也是**凡胎，也会受伤，会出事的啊！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雨，他是不是出车祸了……
排风盯着前窗玻璃。
目光木木的。
什么都没落在她瞳孔里。
抵达医院。
跟着刘皓阳上到楼层来。这层已经清空了，走廊亮着冷白的光，看的人心里发冷。浓烈的消毒水味在鼻头萦绕。
排风几乎不敢看正对电梯门的‘急诊室’。
那上面门头灯是鲜红的，刘皓南那天就是在这抢救的？
排风张了张口，想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可喉咙像被湿棉花堵住，失去发声能力。
“你在这等，我进去。”刘皓阳丢下一句话，径自拐进内走廊。
排风傻傻定住了。
残存的所有傲慢被刘皓阳一句话击粉碎。
她一直等一直等。
直到谁的手轻轻放肩上。“排风？”
排风一回头。她嘴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脸色比墙壁还煞白。“刘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