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跳

怀安三中的高三生还有四天开学,米娜老师教的补习班只剩一天就要结束。

陈想跟阮西颜约了回来打球。阮西颜返程大巴早上发车,中午才到。想来舟车劳顿,奔波得累,陈想就把打球时间挪得晚了点,让阮西颜休息一会。

下午三点,陈想准时到达阮西颜家附近。他一边低头打字,一边颠着怀里的球。轻车熟路绕过小径,他抬头,看见路洱正站在阮西颜家的大门前。

班长怎么在这?疑惑未解,阮西颜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他把手上提着的笼子拎给了路洱。陈想离得不远,微微分辨出那装着只黑白色的猫。

陈想叫:“西颜!”

听见声音的两人都扭过头来。路洱很快偏回去,同阮西颜交谈了什么,阮西颜一双眼睛笑起来。两人说过话,路洱提着笼子往陈想的方向走来。经过陈想的身边时,她侧眼,象征性点头作了招呼。

陈想和阮西颜去的依然是桐年大道的那片球场。几个激烈的回合,陈想终于扣下阮西颜的球,猛地一个挺身,球哐当哐当地正中网心。

八月的怀安,夏日炎炎,两人打了这几趟都是汗如雨下。陈想出来换了球服,阮西颜还穿着早上的姜黄色短袖。陈想弯身扶着膝盖,喘着气看向阮西颜:“离开十天,那边没有和你一起打球的?都退步成这样。”

阮西颜也不恼,笑道:“没有。”

阮西颜往树底下走,和陈想一块坐上台阶。

陈想:“你开学了要去集训了吧?”

“应该还得一些日子,老师还没回来。”

阮西颜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喉咙里准备咽下第二口时,陈想问:“那只猫是路洱的?”

“是,”阮西颜重新拧上瓶盖,手背蹭掉唇角的湿润。他抽了纸,揩鼻梁三两下,起身走下台阶,“猫受伤了,她家里没地方照顾,我帮个忙。”

“哦。”陈想忙跟上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还想说,一个暑假,你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呢。”

阮西颜的语气也似开玩笑那般轻松:“我倒是这样想。”

陈想猝然望向他,表情变得三分凛然:“你们……在一起了?”

阮西颜没说话,把手里的篮球当作羽毛球抛了几下。陈想等了阵,没等来他说什么。就在他以为阮西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阮西颜手臂一仰,三分线外,球精准入篮。

“没有。”球落了地继续弹出几米,动静还在回荡,阮西颜笑笑说,“她还没有喜欢我。”

-

今天是补习班的最后一堂英语课。下课铃照常打响,路洱把桌上的书收进课本,阮西颜从旁边走上来,歪了歪那张笑脸:“一起回家吗?”

“好。”

末了,她抬眸问:“你下午不是还有数学课吗?”

“我堂妹要回家了,我妈让我下午去高铁站送送她。最后一节数学,不上也没关系。”对阮西颜来说,确实上不是都不算重要。

路洱点头,随阮西颜走出教室。

阮西颜右边的手抄在外套口袋里很久,直到出了学校,他终于拿出手,连带手里握着的东西:“这个还没给你。”

“言颂柒来不及给你,让我转交过来。”

路洱看到他握着一沓照片。大致翻了一番,有夏令营那晚的,话剧晚会的,野炊的,还有先前路洱和阮西颜在游乐场那天的照片。

路洱小心翼翼地夹进书包内层:“谢谢。”

阮西颜突然觉得,两人的对话好像又变回了开始认识的那样。但他清楚,今天和以往不同。

以后都将不会相同。

天空略显暗淡,微风一来,梢尖那些本就岌岌可危的的叶子,就彻底被挣开来了。

阮西颜扬着鼻尖,看头顶山雨欲来的阴云:“好像要下雨了。”

“我忘拿伞了。”路洱立即要折返。

“我去吧,你等我。”不管路洱同没同意,阮西颜已摆着手朝学校的方向奔了。他远去的背影像棵茁长的小树,让路洱联想到从公交车窗子往外看,那些飞快往后退去的群树。

一个月之前,路洱没有想过,会和阮西颜发生这样的交集。冷静的她,遇上阮西颜,似乎总变得不那么冷静了。

路洱站定,整个人恍若被抽了魂魄般迷茫。

阮西颜在教室取了伞,雨就落下来了。路洱所站之处没有天然的遮雨棚,他望着四周,选择躲进最近的一家奶茶店檐下。

雨下得不大,雨点细细碎碎,像谁捧了把珠子,又任性地撒下来。

因为下雨,他和路洱发生了灵魂互换。一整个暑假,他和她都在为了将这错乱的轨道拨正而奔走。几乎说,下一次雨,一次事故就发生。

可如果不是灵魂互换,阮西颜想,他应该没有去认识路洱的机会。

对他而言,这个夏天,既是不幸,也是幸运。

这么想着,阮西颜心情愉悦不少,看着那雨珠子,都像看见了亮晶晶的玻璃珠子。

阮西颜面朝天空,发散着思维,一个模样相仿的男生走近他身侧。阮西颜余光扫他,男生便心惊了惊,紧张涨满脸庞,说话也期期艾艾:“同学,你没、没带伞吗?”

阮西颜点了下头,男生像是害羞,对阮西颜的注视躲躲藏藏:“我还有一把伞,你借去吧……我们加个微信,你有空还给我就可以。”

原来是来搭讪的。阮西颜转回视线,安静地眺着雨幕,男生循着他眼睛的方向一并看去。那里依稀走出一个撑着伞的人,路洱走得越近,身形轮廓越发明晰挺拔。

阮西颜眼皮弹了弹。有个想法在如流水破土而出。

“谢谢你,不用了。”阮西颜这才来开口说了话,他边离开屋檐,边冲男生露出一个笑,嘴角弧度淡淡,酒窝却深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还没到公交站台,雨就停了,手里的雨伞没了什么用处。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路洱合起伞,问。

阮西颜想到刚才的画面,笑了一下:“没什么。”

车还没来。阮西颜与路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小路老师,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吧。”

“嗯。”

阮西颜:“我在班里还能问你问题吗?”

路洱从眼角瞥他:“你以后不在班里了吧?”

“一周时间应该还有的。”阮西颜弯了弯眼睛,他得寸进尺地要求,“周末,节假日的时候呢?比如中秋、国庆这种。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你不会以后就对我置之不理了吧?”

路洱刚要说话,神情倏地愣住,眉毛缠作一团。阮西颜发现她的不对,也跟着回头张望:“怎么了?”

“……没。”路洱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了崔凤站在街道那里。公交驶来了,路洱催促他:“快回去吧。”

在这个站台等待的还有两个人。阮西颜最后一个登上公交,前门还没关,他正对着路洱,嘴角落着棉花糖似的笑意。

雨又突然打下来了。

路洱视野里忽晃,这一下,她的眼前变成了正在折叠的车门。

阮西颜站在原地,眼睛里蓄满笑意,无声地对路洱说了什么。

他说,开学见。

-

路洱到家时,崔凤正侧躺在沙发看电视剧。她经过的时候微微瞟去一眼,衣摆整洁,模样悠闲,不像是出过门的样子。

路洱心里吐了口气,推门进房间时,崔凤压着的嗓门响起来了:“小洱,刚才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生,是谁啊?”

“一个同班同学。”

“哦。”崔凤的声音压得低沉,有些像是从地底里传出来的,“我看那男生和你很熟的样子啊,暑假来过家里几次,成绩好吗?”

路洱不露声色:“一般,我偶尔会帮他补课,算做家教。”

她没回头,但依然能感觉到崔凤的眼光在乜着她。屋里不知何时变得无比闷热,路洱的额头有汗悬着。

崔凤没有路国烊性子委婉,她干脆地挑明了说:“在一起讨论学习,当然挺好的。我就怕你们会歪了心思,他成绩不好不在乎,你成绩好,就得多对自己上心。谈情说爱,早恋什么的,吃亏的是你自己啊。准备开学了,高三是冲刺阶段,你心里要有把握啊。”

“……嗯,我知道的。”

门锁落下,路洱拭掉额头间的汗。她来到桌子边坐下,思绪放空一会儿后,打算先预习语文。

但她心神总是摇摇荡荡,第一篇现代文阅读看看到一半莫名惊醒,发现自己压根没读懂,只得调头重新看。如此反复几下,路洱不由得有些烦躁。她丢开语文一模用本,转而想去书包拿英语模拟卷。

可连卷子都像在跟她作对,一张张脆弱又凌乱地跌在书包里,稍微使大点劲,就发出刺耳的撕拉音。

路洱心烦不已,把书包一整个倒过来,上上下下地抖。照片顿时像雪花飘出来。

路洱垂眼盯着满处的照片,照片里的画面,她有意撇开,却又看见架子上的乌萨奇手办——那是她送给阮西颜小八手办后,他非要把自己那两个当作替换物。

她的书本里,夹的是给阮西颜布置的试题,还没做完;她的抽屉里,还放着阮西颜没吃完的零食;她的裙子、她的感冒药都是阮西颜送的……好像踩中了什么,路洱抬起脚,却发现是一份电影票票根。

这里像是吹过一场大风,大风四处留了痕迹。而风的名字,叫阮西颜。

路洱不可避免地被传染,脑子里全是有关阮西颜的画面。

二婶说的早恋这回事,路洱一直没放在心上过。从小到大,对她明里暗里有意思、送情书表白的人,也不在少数。

路洱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她比谁都知道,要是她对一个人没感觉,那么那个人再怎么想博得她的好感,都只是无济于事。

可是。好像是阮西颜,她就忍不住心跳。

路洱抱紧腿,把头逃避似的抵在膝盖,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这种感觉,让她像是一个离了手的氢气球,浮在这片天地里,无所适从。

理智说,这是不对的。

她不应该喜欢他,也不应该拥有他。

她必须把偏离的轨迹拨回来。

回忆篇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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