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边思郁泛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梁雾撑着脸往后看，果然看见他被压乱的头发和睡懵的眼睛。
他不会这么快就写完作业了吧？
梁雾视线下移，去看他压在手下的书。她认得出倒过来的字，看见他翻的那页顶端写的五个大字。
针尖对麦芒。
梁雾买过几期，看出了这是什么。《格言》上的栏目，一个搞笑怼人小漫画。
他可能根本没写作业，梁雾暗自揣测，一抬眼对上边思郁的视线。
“……”
她僵硬一笑，默默挺直背正回了身。
雷华生拿着那张分数表看完了边思郁的成绩，眉头拧成麻绳。
这也太偏科了，他说怎么两科这么高的分还分在一个普尖班。
“你这英语分数也太难看了。”雷华生苦口婆心，“高考是要看总分的呀。”
边思郁目光从梁雾的头发上收回，笑了一下，很乖地回答:“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好好学英语”
“那就好。”
雷华生再次低头去看成绩表，上面的每科最高分都用红笔圈起来了。
“下面就是化学课代表，是梁雾，生物课代表是周岸。”
“行，各科课代表就这些人。”雷华生抬头，“你们站起来一下，大家认认人。”
语数外物，每一个人站起来他都要对人家的成绩点评两句，轮到梁雾的时候，她战术性盖上了笔帽才站起来。
“化学98分。”雷华生嘶了一声，笑呵呵地:“这分很高啊，我发现我们班单科第一的分数加起来比年纪第一还高呢。”
班上的人哇了一下，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
“我们班都是些偏科大神啊。”
“没想到女生理科也这么厉害。”
“女生怎么了？”
“她长得好好看，头发好长啊。”
……
站着听他们讲话听得清楚，里面说什么的都有，梁雾跟着尬笑两声，就听雷华生开始分析自己的成绩。
“梁雾是吧，你的英语怎么跟边思郁一样，两个人都是这么点分。”雷华生扫了一遍她的成绩，表情和看边思郁的一模一样，“英语这么难学吗？要勤记单词啊，学英语切忌犯懒。”
梁雾闭了下眼。
怎么又是边思郁，今天是谁给他们两个的线打结了吗？
边思郁听到雷华生的话也有些意外，梁雾跟他有的地方实在很像，过分有缘了。
他仰头看站着的梁雾，第一眼看见的是她泛红的耳朵，色彩聚在耳垂，仿佛要滴下来。
他一愣，慢慢眨了两下眼睛，抬手屈起食指揩了一下眼下。
雷华生看着梁雾说话，梁雾就朝他笑着乖巧点头，等他说完再点两下表示自己记住了就马上坐下去。
“周岸，课代表都在第三大组啊……”生物课代表是万茹前桌的男生，雷华生开始研究他的成绩。
“你英语多少分啊？”熟了之后万茹有些话痨，总喜欢悄咪咪地凑过来跟梁雾聊天。
“低得可怕。”梁雾记下生物课代表周岸，微低下头小声回答万茹:“39分。”
万茹吸一口冷气:“这是怎么考出来的？”
她的分数高了梁雾有一百，梁雾目光幽怨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了好了。”万茹认错，笑着摸摸她的手臂，“以后我帮你。”
梁雾向她抱拳:“多谢。”
……
“好了，那班干部就选这些人。”
黑板上填上了各个职位的人名，雷华生把手上的粉笔灰拍掉，“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安静下来，不要提前收拾东西。”
他背着手走出去。
梁雾没有竞选任何班干，趁那个时间磕完了英语作业，她整理好桌面上的书就开始悄悄收拾东西。
“你们都不当班干啊？”刘依婷弯下腰半边身子伸过过道，跟梁雾用气音讲话。
她当了个文艺委员，梁雾和万茹都没上去竞选。
“我不当，每次违反纪律都被抓到。”梁雾也弯下腰凑近她，“初中当了三次班干都是一个月后就被撤职。”
刘依婷摸下巴:“看不出来你会违反纪律啊。”
万茹从梁雾背后以奇怪的姿势探出个头，刘依婷就问她:“你怎么不当？”
“班干啊？”万茹翻白眼，“吃力不讨好。”
刘依婷竖拇指:“看来你是过来人。”
她们都直起身，梁雾转头的时候余光看见边思郁伸过桌面垂在她背后的手。
她心想，这位更是睡着了，连班干是谁都不知道。
……
“雾雾，我们一起出校门。”
刘依婷和万茹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在旁边等她，她还在找连mp3的耳机。
万茹看了眼她的抽屉问:“校裤口袋有没有？”
“哦。”梁雾被她一提醒就想起来，午休听歌的时候碰上检查的老师她把耳机胡乱塞裤子口袋里了，“是在这。”
“那我们走吧。”
“阿玉！”
梁雾背起书包就看见李卓阳冲进来跑边思郁，后面还跟着一个寸头男生。
“你们班不是在旁边那栋楼吗，怎么来这么快？”边思郁拉上书包拉链，声音有些哑。
李卓阳嘿嘿笑:“这不是早退了吗。”
“哦。”边思郁打了个哈欠。
“你又睡了一个晚自习。”那个寸头男生皱眉看着边思郁，“今天晚上又要把作业带回家写。”
边思郁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梁雾跟着万茹她们从后门走出去，听见李卓阳问他:“你爸妈今天怎么回来了？”
她想转头看去，刘依婷挽住了她的手臂，“你家住哪儿啊？”
“合瑾苑。”
走过教室，梁雾从窗户看了眼边思郁，他又打开书包，往里面放了本书。
原来不是不学也能考高分的学神。
……
“雾雾。”陈祝荷敲完门走进梁雾的房间，手里举着手机，“爸爸来电话了你跟他说两句。”
“好。”梁雾刚好把头发吹完了，她把吹风机的电线卷好放进抽屉，接过电话:“喂？爸爸。”
“雾雾啊，新班级怎么样？”梁文山今天放线放了一整天，刚从工地上回来，声音透着一点疲惫。
“挺好的，交了几个新朋友。”
梁文山:“那就好，谁再欺负你就跟他们干，干不过就跟爸爸说。”
梁雾知道他还在担心，就笑了两声，应下:“知道了，有了欺负我肯定跟你说。”
“诶。”梁文山也笑，心里还是含着点愁。
他是个工程师，工地不是固定的，都是这里干几年，完工了就去下个工地干几年，很少有时间回家。
结婚以后他的工地都在外省，陈祝荷也跟着他去，他忙工地的事陈祝荷就在工地食堂干活，有了孩子后也是这样，梁雾一直是放在老家给奶奶带。
他们也没有完全对梁雾不管不顾，每年寒暑假都会接她来身边，开学后再送回去。梁雾很懂事，每个星期都会给他们打一通电话，讲讲学校里的趣事。
直到上了高中，有段时间梁雾频繁给他们打电话，一直问他们自己的性格是不是不好，一开始他们还会问她原因，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他们工作忙，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打来的电话多了，梁文山那时新工地刚开工，忙的脚不沾地，就跟她说以后不要天天这样电话了，说她这么大了要懂点事。
那通电话后梁雾就真的不再打过来了，每次他们主动打过去，她也是说两句就挂了，他们还以为是孩子的叛逆期到了，又没多问，只让她奶奶看着点。
后来还是快放暑假的时候梁雾的班主任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先是给他们道歉，才说起梁雾这一年的情况。
他们从来不知道那个年纪的孩子可以这么坏。
梁雾开学没几天就被班里一个叫肖俊林的男生喜欢上，那个人被她拒绝后还要在班里造谣他们在一起了，并总是对她做过界的动作，班上一些人把他们当笑话看，搞得她气愤又尴尬。
梁雾警告那个男生后他还是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以尹慧月为首的那群人在班上看乐子还给他们加一把火，梁雾干什么他们都要扯上肖俊林，整天对着他们起哄。梁雾受不了了就去找了班主任，结果尹慧月和肖俊林被叫去谈话后都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就开始联手整梁雾。
造谣加孤立，谁帮梁雾谁就被一起孤立，整个班除了邢文蕴没人敢帮她，但她不想连累别人，就让邢文蕴在学校别跟自己讲话，所以她高一一整年都是一个人在流言蜚语和冷漠中度过的。
梁文山跟陈祝荷听完后捶着胸哭了一顿，马上买票赶回了家。他们跟女儿道歉，在她面前检讨自己，整个暑假都请了假留在家里陪她。
梁雾不想转学，陈祝荷就辞了食堂的工作，在一中附近租了个房子陪读，他们想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可这些还远远不够。
“雾雾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梁文山总想给女儿买点什么，好像这样能给被愧疚心疼砸烂的心一点填充。
他想起梁雾暑假总喜欢用家里那台电脑看动画片，现在她们租的房子里又没有电脑，就问:“要不爸爸给你买个电脑。”
“不用不用。”梁雾知道爸爸的心思，她其实也想用电脑看动漫下小说和歌，但电脑有点贵，放在租的房子里以后还要搬走也很麻烦。
“你给我买个psp吧。”
虽然这个东西也不便宜，但价格比电脑低一点，又可以同时满足爸爸想要补偿自己的想法和她的娱乐需求。
“好啊。”梁文山很高兴，“我买了给你寄过去。”
梁雾也笑起来:“谢谢爸爸。”
挂完电话后陈祝荷抱住坐在凳子上的梁雾，摸着她的背，“你爸爸国庆节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全家出去玩一趟。”
梁雾很乖地贴着她柔软的腹部:“好。”
背被拍了两下，陈祝荷松开她，拿桌上的梳子帮她把被吹风机吹乱的头发梳顺。
“已经很晚了，去睡觉，今天先别学习了。”
陈祝荷走出去前叮嘱她，听到她应好就帮她把房门关上了。
……
梁雾把门打开，从工具间里拿出两把扫把和灰斗。
“为什么要在放假前考试啊？”万茹接过梁雾拿给她的扫把，整个人耷拉着，“那我们岂不是要在快乐的假期里收到悲伤的成绩。”
“别说了。”梁雾拖着扫把和灰斗往教室走，也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的英语在卷子发下来的那一刻就毙了。”
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安林一中不克扣学生假期，他们可以实实在在休满七天国庆假。
下午考完英语就放假了，学生摆好布置考场的桌子就全往校门外冲，梁雾以为除了留下来值日的她和万茹教室里就没人在了，结果进教室看见边思郁还坐在位置上。
“要帮忙吗？”边思郁看见他们拿着打扫工具进来，就站起来问了句。
“要。”做了他一个月的前桌梁雾跟他也算熟了点，就没跟他客气，“你帮我们擦一下黑板吧。”
“好。”
边思郁走到讲台上拿了个黑板擦，看了一眼就拿着走出教室，过了一会儿拿着拍干净粉笔灰的黑板擦走回来。
他先悠闲地把黑板上写着的考试座位顺序和考试规则擦掉，又出去拍了遍灰，回来又开始细致地擦黑板的边边角角。
梁雾:“……”
万茹:“……”
她们都扫完地了，边思郁还在这擦黑板，明明已经擦得可以当镜子照，他还是不放过。
梁雾没忍住出声:“你很爱惜这块黑板吗？”
“嗯？”边思郁捏着黑板擦回头，迟疑:“还行？”
万茹抖了一下手里的灰斗:“我们扫完地了。”
“那你们先走吧。”边思郁眨了下眼睛，抬手想去揉，看见手上的粉笔灰就放下了，“我再用湿抹布擦一遍。”
“……”
梁雾问他:“你有强迫症吗？”
“不是。”他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比较无聊。”
“……好吧。”梁雾没多问，从凳子上提起自己的书包，“我们就先走了。”
“嗯，拜拜。”
“拜拜。”
万茹背好书包，也道了声拜拜，跟着梁雾走出去。
“叮咚。”
考完试后梁雾就把消息提示音打开了，她和万茹一起把工具摆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邢文蕴:我终于成功劝说我妈，我转通学了！今天晚上来找我玩啊＜笑脸＞
雾雾:不要再擦黑板了，买块镜子吧阿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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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什么线打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