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费列罗

邢文蕴算是梁雾高一时唯一的朋友,她们做了半个学期的前后桌,在宿舍里的床位也是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在深夜里说过悄悄话,也偷听过对方在被窝里的哭声。

邢文蕴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她妈妈或许是想让她为自己争口气,为了不让外人瞧不起她们母女,对她从小就管得很严,大部分时间全要让她花在学习上。

可她偏偏就是学习没有天赋,初中很努力才考上一中。她家里里一中远,肖蔓还要工作又觉得在学校住宿可以锻炼她,所以一直不同意她转通学。

上次梁雾还看过她们因为转通学的事情吵,现在她们就租好房子了,也不知道邢文蕴用了什么办法让肖蔓同意。

她一手关上工具间的门,一手在手机上按着。

她回:好啊,你发个地址给我。

叮咚!那边很快回信息。

邢文蕴:和泰小区,你到小区门口给我发消息,我下来接你。

梁雾:好哦。

“雾雾,你要回家吗?去不去逛一逛?”万茹靠在旁边的墙上,看她收起了手机就问。

梁雾调了一下书包带子,拒绝:“我不去了,要去见朋友。”

她想到什么,一只脚伸了出去,又停住,她向万茹挥了挥手:“拜拜,你先走啊,我回教室拿个东西。”

“行,等你有时间我再约你出来玩。”

梁雾小跑回教室,边思郁已经打湿了抹布在擦黑板,她朝他笑了一下就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翻抽屉。

她和邢文蕴的教学楼隔得有些远,平常吃饭也很少遇到,邢文蕴的手机又被没收了,她们开学到现在都没这么见过面,这次好不容易可以见到,就把上次给她画的画带过去。

梁雾的东西都是随手塞抽屉里的,书和本子长长短短地叠在一起,画本夹在里面很不好找。

她把书一小摞一小摞地拿出来翻,第三次才看到绿色封面的画本。梁雾找到后就又把手上的书乱七八糟地塞回去,脱下书包站起身。

好麻烦,下次画完画就把本子放书包里好了,她都要找出汗了。

“你忘了带作业吗?”边思郁的黑板擦得锃亮,已经擦无可擦,他把抹布叠好放在讲台上,转头看梁雾重新背上书包就随口问。

梁雾:“忘带画本了。”

边思郁看到过几次她画画,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午休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梁雾在前面端着一盒颜料上色,画的好像是两个女孩坐在一颗树下。虽然自己没学过,但能看出她画的很好。

“你画的很好看。”他把当时的想法说了。

梁雾不知道他话题怎么转到这了,但还是笑着:“谢谢啊。”

“你现在走吗?”

“我洗个手就走。”边思郁抬起手张开手掌朝外。

梁雾又调了一下书包带子,点头:“哦哦,那我走咯。”

她出去前看了一眼边思郁,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侧对着梁雾在拿纸巾。

虽然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总觉得他今天不高兴,和选课代表那天的感觉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叫他:“边思郁。”

女生的声音清脆又带软,叫起他的名字来很好听,边思郁抽纸巾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她:“嗯?”

梁雾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从秋季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三颗白色包装的费列罗。

她摊开掌心:“给你,白色的很好吃。”

边思郁看着她手里三颗圆滚滚的费列罗,抓纸巾的手蜷了一下,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了一颗。

“谢谢。”他朝她弯了一下唇,露出两枚梨涡。

……

邢文蕴家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小区,里面建筑的墙皮有些发黑,大门上全是灰和蜘蛛网。

门卫室没人,小门也敞着,梁雾没有进去,带着耳机插袋站在门旁边那面攀了月季的铁架围墙前。

“梁雾。”

她的音乐声不大,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了,看见邢文蕴跑过来,笑得很开心。

“文蕴。”

梁雾看到她这样也跟着笑起来,她小跑过去,把耳机摘下,牵住邢文蕴的手。

邢文蕴晃了晃她们交握的手:“走吧,我妈做好饭了。”

“好。”

入秋傍晚吹会来的风已经有些冷,梁雾松了邢文蕴的手把校服拉链拉上,拉好后又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她眯着眼躲正面吹向眼睛的风,侧头看了眼邢文蕴,目光定在她的脖颈上。

“你剪头发了?”

“嗯?”邢文蕴看她,碰了一下刚好到耳下的发尾,有些惊讶,“对,你这么发现的,我就剪了一点。”

“上个礼拜在食堂排队打饭看到你走过去,那时候你的头发还在还在这。”

她伸手用食指在邢文蕴耳下几厘米的位置点了一下。

“不是说要留长发?”她重新去牵邢文蕴的手。

邢文蕴回握,握得有些紧,她声音变小了:“我妈说短发好打理,她本来又想让我剪高一开学时候的那个头发。”

“我一天没跟她说话她才说我剪一点就行。”

梁雾吹着眼听她说完,侧身靠过去,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抱着邢文蕴的手臂,扬唇笑起来。

“你可不能剪高一开学那个发型,太帅了,到时候又有很多人要你□□要跟你交朋友,我怎么办?”

邢文蕴知道梁雾是逗她,还是笑了一下,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那我就不这么帅,只跟你玩。”

“也不对,你也要跟其他对你好的人玩。”

“好。”

虽然是为了哄邢文蕴,但她也没说错,邢文蕴顶着那个发型确实帅。

梁雾已经算高了,但她比梁雾还高上几分,一米七往上的个子,高高瘦瘦。她又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眼型狭长,眼角尖尖的,鼻梁高挺线条利落,这张脸配上松散的短发活脱脱的校园帅哥。

高一开始的那几个月有很多其他班的女生来班上问起过她,梁雾也被拉住问过,后来都得知邢文蕴是女生来的人才少了。

“这些东西都放着我收。”肖蔓把邢文蕴手里收捡的碗筷拿走,“你们玩会儿。”

她把碗筷放进厨房,拿着块抹布出来开始擦桌子。

梁雾有些僵硬地站在邢文蕴身边,来有家长在的朋友家吃饭还是有点尴尬,吃饭的时候只敢夹自己面前的菜,挖汤也不好意思,吃完饭也不知道该干嘛,她总感觉不帮忙好像有点不礼貌。

好在肖蔓说话了,还是叫的她。

“梁同学啊,我听蕴蕴说你数学成绩很好。”

梁雾点头:“是还可以。”

她觉得以肖蔓对女儿学习的重视接下来肯定会让她去给邢文蕴补习数学,到时候就可以逃脱尴尬境地了。

“你待会可以教教蕴蕴吗?她不开窍,数学总是提不上去。”

果然说了,梁雾立马答应:“当然可以。”

“你刚才吃饱了吗?”邢文蕴关上房间的门就问她。

梁雾靠着门叹气:“没有,你妈在我不好意思多吃。”

邢文蕴知道她的饭量,刚才看她只打了半碗饭,还总吃面前那碗不喜欢吃的红萝卜炒肉就知道她肯定没吃饱。

邢文蕴有些自责:“早知道不在饭点叫你过来了。”

“没事啊,我回家刚好有肚子吃夜宵。”

梁雾安慰她,在她房间里走了两步。

租的房子家具都很少,她跟梁雾的房间一样,只有基础的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和一个小衣柜。

梁雾坐到邢文蕴的床上:“现在干嘛?真教你学数学?”

“不要。”不善拒绝的邢文蕴拒绝得很果断。

梁雾笑了几声,想起什么。

“哦,对了。”

她拿起扔在旁边的书包,拉开拉链,取出放在里面的绿色水彩本。

“送你一个礼物。”她翻开画本,找到那张唯一上了色的画。

一棵很大的冬青树,上面结的女贞子多得压弯了枝干,树下一块石凳上坐着两个大笑的女孩,两个人都是长发。

邢文蕴坐到梁雾身边,拿过她的画本放在腿上,低着头仔细看这张画。她的手伸在上面,没有碰上画,只是在停在空中摸着。

“谢谢,画的好漂亮。”邢文蕴双手握着画本的两边,侧头对梁雾笑。

“那当然。”

画本是活页的,纸张可拆卸,梁雾拿过画本,掰开上面用以连接的圆环,把那张画拆下来。

“给。”

邢文蕴拿着画又看了两眼,走到桌子前,拉开中间上了锁了抽屉。

房间面积小,桌子摆的离床很近,梁雾看见了那个抽屉里放着的东西。

一个白色费列罗的包装纸。

梁雾高一刚开学没遇到那件事时和周围人的关系还不错,下课后经常会聚在一起聊天,邢文蕴从来没有加入进来过,一下课她就会趴在桌子上睡觉。

邢文蕴性格敏感有有点自卑,梁雾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因为一颗费列罗。那天梁雾把爸爸寄回家的一盒费列罗带去学校,分给周围的人。她看着依旧在睡觉的邢文蕴,就给她留了几颗,等她听到上课铃醒来时,梁雾戳了一下她的后背,递给她三颗包装不同颜色的费列罗。

当时邢文蕴愣住了,反应过来眼睛就微微瞪大,整张脸都是红的,很不确定地问:“给我?”

梁雾一下子就被她萌到,用力地点头说,对就是给你的。

她小声地说谢谢,却只拿了一颗白色的。

没想到她还留着,梁雾有些心疼,她盯着那个包装纸。

以后她还要送邢文蕴很多东西,送很好的。

“好啦,我已经放进我的宝箱了。”邢文蕴眼睛很亮,看着梁雾笑。

……

从邢文蕴家出来已经九点多了,妈妈今天上夜班,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梁雾有点饿就没急着回家,转了弯拐进一条离一中不远的步行街。

这条街的路上排满了各式的路边小摊,来往的人也多,这个点还是很拥挤。

各种味道扑面,梁雾一下子就闻到了烤串香,一个牌子上写着“正宗新疆烧烤”的小摊味道尤其明显,她走到那个摊子前。

老板是个戴白帽子的大叔,老实憨厚的长相,一看就是本地人,开口说话的口音也是。

“小同学吃点什么?”

这真是正宗新疆烧烤吗,梁雾看了眼摊主的脸,低下头去看菜品。

肉串在一起都长得差不多,她分不清是什么就看着拿了几把。

“一把羊肉串,一把牛肉串和一把鸡胗是吧?”

还好拿的都是自己会吃的,她点头:“对的。”

包装好的烧烤提在手上香味就一直往鼻子里钻,梁雾闻着就咽口水,想马上吃上。

她爱吃辣,烤串上撒了很多辣椒,她没敢在外面就吃,怕吃得脸上太脏有失形象。

步行街左边是个小广场,右边是居民楼,在往前面走一段路就是梁雾家小区。如果从大路走就要绕个弯,花的时间多一点,她知道个小路,就是走直线,从旁边的居民楼里穿过去。

她走过一次,到家确实很快,既然今天也想快点回家吃东西,那就再走一次。

梁雾把口袋里的手电筒拿出来按亮,从烧烤摊后面那条小巷子里走进居民楼。

里面虽然没有路灯,但是楼房里住户开着的灯把这一片照亮了,手电筒的光反而可有可无,她就先把灯关了。

这里的居民楼是很早之前建的,排列得乱七八糟,楼之间的巷子总是歪歪扭扭,走的时候要绕来绕去。

上次她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发现有些居民楼的一楼被改成了商铺,上面还支起了蓝色的雨棚,把巷子弄得很窄。

那些商铺到了晚上会关店,支着的棚子又会挡着上面住户照下来的光,梁雾走过那些带商铺的楼房时就提前开了手电,光有点弱,但好在能看清脚下的路。

“呜呜呜……哼…呜呜…”

前面那条拐弯的巷子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梁雾步子立马停了,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片的经典场面。

不会吧,没有哪个鬼会在人家楼下哭吧,她安慰自己,那肯定是个被爸妈骂了的小孩躲在楼下哭。

深呼吸几遍,做好心里建设她就握着手电筒往前走。

她的脚步很轻,快到拐角的时候手电筒的光照到对面墙上。

映出几张五官空缺的脸。

啊啊啊啊!!!天啊!!

梁雾感觉自己的天灵盖突然被掀开了,魂从脑袋口飘出去了,她吓得手电筒掉在地上。

“哼哼……”擤鼻涕的声音响起。

光照着的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影。

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着帽子的东西从拐弯的巷角走出来,梁雾正呆着,看到他直接叫出来:

“啊!g…ui啊!”

来的人把听到她的话立马举起双手,吸了吸鼻子,声音是哭泣后带着些沙哑的鼻音。

“我不是g ui。”

雾雾是大吃货!为了吃的抄近道,大家不要轻易学她,女生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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