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更甚,透过窗照射进来,雀儿落在窗台边叽叽喳喳,又被屋内人说话的动静惊到,扇着翅膀飞走了。
沈逐意此时便也不急了,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道:“我正巧认识一位神医。你说我若是找来他为强盗头目的妻子治病,他可能服我?”
萧子鹤惊道:“若是如此,当然可行!”
沈逐意这时又摇头,道:“思虑不周,仅靠这一步可立不住,如此我只能让那头目对我感恩戴德,可他手下能服吗?就算服一时,也极易叛出。”
“那我们该当如何?”萧子鹤问道。
沈逐意:“先打,再治。”
她点到为止,萧子鹤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她一手带大,所有指导皆是点一下,能懂便是有缘,不能懂,她也不会再多费心力,好在这少年理解的确实快。
先打,也就是要把强盗都打服,因为他们有个规矩,谁厉害谁就是老大,不服也得服。
那么沈逐意要是打赢了,他们心中定然有气,这时沈逐意再叫人来救,气消之后便是认可。
“但意令,先不说打不打得过那群强盗,昨晚的夜探被打断,我们又被嫁祸,强盗对我们肯定抱有很大敌意。”
“无妨,他们肯定不会缠斗太久,你带人去昨日他们打起来的地方找找线索,只要能证明那是暗风门做的就行。”沈逐意沉声道。
“国主陛下让我们收财,就得做到服众,我已与城主约定,必须收服强盗,绝不能失败。”
所以绕来绕去,都必须解决强盗这个事情,但总不能是杀掉,所以只能收服,且不能失败。
“还有,我们的人手不够,拜托城主在城中寻找可疑暗探,并暗中盯着有金矿的地方,我猜暗风门下一步便是搜寻金矿了。一定要让人小心,不然会成为点明对方金矿所在的工具。
另外,城主不是一直想招兵吗?只是先前碍于强盗在,出不去城,现在挑几个人去与城主商量,这个兵,也该买了,也不用多,撑到我们收服强盗,金矿一事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萧子鹤抱拳称是,出门去了。
沈逐意的计策很大胆,若是说昨晚的行动是悄无声息的,那么这次,就定算得上张扬。她没有歇息太久,而是叫上自己的人,明眼做盛国打扮,更不遮面,一路骑马骑到强盗的庄园门口。
嚣张,却也坦率。
瞭望台上巡视的人立即喊道:“盛国人攻来了!”
不久,围墙上有人探出头,持着弩,对准了沈逐意这边。
一阵杂乱的响动过后,响起了急而快的脚步声。
“沈逐意!你带人害我兄弟,如今还敢打到我门前,真当我们没人了是吗?”一道带有怒意的声音响起,底气十足,大抵就是那位头目了。
沈逐意如今哪里会承认,她道:“怎么?我那日也就是划伤了你兄弟的脖子,既没杀了他,还放所有人归来,怎么就成害了你兄弟?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只许你们动手,我不能还?这是哪儿的道理。”
“胡说八道!”那人又道,“昨日你放火烧我们粮草断我们生路,更是派人围剿我兄弟,导致我们伤了十几位兄弟,现在卧床不起,这笔账如何算?!”
沈逐意故作惊讶:“昨日我可连城门都未出,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陈城主。再有,我手底下总共就这么点人,被我放回来那兄弟肯定都认识吧?那昨日与你们交手的又是何人,用的什么武功路数,你们可知?
而且我猜,既然是放火烧了你们粮草,那必然是悄悄潜入吧?我沈逐意绝不会做出如此行径,天地可鉴!”
一旁萧子鹤看傻眼了,他们大人还真是能说,就看准了天地不会“说话”。
殊不知,沈逐意对此根本毫不在意,若是当真有这么回事,天下坏人皆有惩处,哪会容得犯了错的人依旧康泰顺遂?
“若是前面那些行为皆是我让人做的,如今我哪里来的胆子大张旗鼓地过来?这位兄弟不信,大可以带人再去现场瞧瞧,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证明不是我沈某所为。别恨错了人,报错了仇。”
其中之人犹豫片刻,似乎觉得她说的在理,但也还是问道:“那按你所说,此次前来,你意欲何为?”
沈逐意勾唇轻笑,总算是问到点上了,她扬声道:“我是来送财的!”
此言一出,庄园大门被人打开,一人身高八尺,体格健壮,脸上的胡茬多日未休整,腰间悬挂一把刀,双手抱臂而出。
“笑话,盛国右使给我一方强盗送财?”
沈逐意说:“当然是有条件的。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要收了你强盗帮。”
此言一出,那人身后的强盗们纷纷抽出刀来,为首此人则是一抬手制止住,开口问道:“哦?口气不小,一介女子,零星带了几人便放话说要收了我们?”
“我今日来,便是想等着管事的回来,规矩自然是按你们的来,只要我赢过你,便是新一任大当家,你服不服?”
“有何理由?”那人耐着性子问。
沈逐意大笑道:“这你要何理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能得到的好处。
我已经带人入城,雾城收入盛国乃是迟早的事情,届时,你说你们还能得到多少金子?而盛国又会容下你们吗?若是趁此时认了我做大当家,不仅能保你兄弟们,我身后马车中的钱财,也尽是你们的。”
她说完,身后的手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阳光打入其中,金光顿时散发出来。
“那若是我现在就带人杀了你,钱财不也还是我们的?”他准备抽刀。
“哎,别那么急嘛,”沈逐意不慌不乱,“我能毫无防备的来?看看四周。”
那人当即去看,正巧一阵风吹过,自沈逐意身后,两旁林中,站满了身着盔甲之人。
“你当然可以选择鱼死网破,但你当真能赢吗?”沈逐意人在马上,身体微微后仰,居高临下,也胜券在握,“两败俱伤,或是拿财,跟兄弟们重新有个居所和差事,选?”
那人手紧握刀柄,颤抖犹豫起来,但他垂眸,先入眼的是腰带上系着的荷包——那是他重病的妻子最后给他绣的,用到如今已经磨损的快要破洞,还不知何时才能有新的。
再回眸,身后的众多兄弟,他总不能带着兄弟们冒险……
而沈逐意身为一国的右使大人,名声他也听过,此人绝不会出尔反尔。
也罢,不就是个大当家的位置。
他开口:“那沈大人总该让我们相信,昨晚的事情与你无关吧?”
“好说。”沈逐意心知已经成了,微一抬下巴,“昨日你们在何处交手的,回去看看不就了然?只要残局未收,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于是如此,沈逐意和强盗头子才往残局那处去了。
而林中那些虚张声势之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也就是树木遮掩着,仔细看,也就前三排人身着盔甲,而后面来充数的人甚至有女扮男装的妇人——这是沈逐意托陈城主说服雾城百姓,配合她演这么一出的,不然她还真没这么多人来。
至于沈逐意这边,现场留下的暗器,残刃确实都不是盛国所持有的,如此,沈逐意便也开始跟强盗大当家的对战。
二人在庄园内寻了个擂台,沈逐意持剑,对方持刀。
“若是你输了,我们这些人你又该如何处置?”他问。
沈逐意笑道:“我输了,外面那些金子依旧是你的,其余的,我并不能保证。”
“既如此,你为何偏偏提出对决?”
沈逐意这样答道:“话说收服,最重要的自然是‘服’,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服。”她言罢,举起了剑,二指并起划过剑身,声线也冷了下来,“来!”
下一刻,二人缠斗在一起,两旁下属和强盗站在一旁观看,目不转睛。
刚一开始,沈逐意接着攻势,一步步后退,对方的刀过重,强压下来沈逐意一时接不住,便会抗在肩上,没几招过去,她的肩已经被血浸染。
直到此时,都是对方更占优势。
沈逐意抬脚踹开他的刀,自己剑指地面,却手抖,剑也轰鸣不止。
她心道,此人还真不能与他手底下的小兵小卒相比,曾也不亏为将领,迅猛无畏。
倘若收服,对她以后大计定有帮助。
沈逐意握紧剑,此一战,必胜。她基本已摸清对面招数,行动敏捷无比,以一剑抵住对方的刀,再极速绕至身后,另一只手则从腰后抽出匕首,迅速架在对方脖子上。
而她手中的剑,也在此时被对方用刀弹出去,脱了手后刺入擂台地板,震地沈逐意手腕发颤。
不仅场上二人,擂台下也鸦雀无声。
良久,这人才出声,喉结在刀锋下滚动:“我输了。”
沈逐意呼出一口浊气,收刀取剑,重新握于手中,“有谁还不服?!”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又看看自家大哥,只见他级守信用,当即抛下刀,又单膝下跪,于是他们便也不做挣扎,纷纷跪下,喊道:“大当家……”
沈逐意收了剑,侧过身问道:“叫什么名字?”
原本的头目道:“叶泯炎。”
“让人去把马车拉进来,那车金子,是你们的了。”沈逐意道,“我只有一个规矩,绝不背叛。”
叶泯炎闭上了眸子,认道:“是,我们既已认下,绝不背叛,有事大可吩咐我们兄弟,只望意令别让我兄弟们无望赴死,能有个活着的希望。”
沈逐意垂眸看他,勾唇一笑,转而便又走了。
“赢的是我,如何吩咐你们,你叶泯炎做不了主了吧?”她人走的潇洒,话音也愈来愈远。
身后无人追出,沈逐意飞身上马,吩咐一旁的萧子鹤:“按原计划,去桦城西边第二座山请神医,就说沈逐意有请,先接来雾城。”
萧子鹤道:“是。”随后先骑马离去了。
时过一天,太阳绕了一圈重新回来,这强盗庄园门前便又集满了人。
沈逐意带了一位身着白衣、蒙着面的男子。此人手上拿着药箱,立得挺直。
大门悠悠展开,叶泯炎一脸沉静地迎出来,垂头行礼:“意令。”
“叶大人似乎并不想我来啊。”沈逐意笑道,“尊夫人的病,也是不想我帮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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