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同晏昏沉得很安详,就算感受到外界好像隐隐有什么动作,也并不在乎,反而是一巴掌打掉了花重锦的手。
“嚯,真是一点也不手软啊,你不会是有起床气吧?”花重锦抱臂,“想想也是,你每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睡到自然醒,根本不懂我这种小官小吏还要应时点卯的痛苦。”他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
叹归叹,玩归玩,齐同晏唯一的反应就是在花重锦骚扰他时打掉了他的手。除此之外,花重锦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于是他唤来仆人,照顾完已经醉倒开始说胡话的裴沉枝后,又扶起齐同晏要出门。“行了殿下,我扶你回去,反正距离也不远,你就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醒醒酒吧。当然最好是你直接自己醒来,这样就不用我扶着了。”
齐同晏“嗯”了一声,花重锦差点就要以为他听懂而准备放手了,转头一看齐同晏的双眼还是死死闭着,看来刚刚只是随便应应。
花重锦搀着齐同晏,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脑中回旋着兵部尚书与裴沉枝的话。他去问过兵部尚书,与裴沉枝说的话一样,童谣之事在上京已经酝酿了很久,此刻不过是刚刚发酵。只怕不日就会有人去查问裴府家眷,裴沉枝的表情也是心知肚明这一点,才会说裴府“要热闹起来了”。
只能希望,不会有奸佞小人故意陷害,希望皇帝足够理智而明察秋毫。
花重锦推开燕王府大门,搀着齐同晏经过后院时,看到后院的竹林前直立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有竹林的遮挡又有夜色的笼罩,他只能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的轮廓,想着或许是府上的家丁,径直扶着齐同晏向那人走去。
花重锦从后面拍拍那人的肩膀,说:“哎,接一下你们燕王殿下。”
四十九脸上戴着面具,淡定转身,与花重锦面对面。他并不说话,视线从花重锦脸上移向一旁靠在花重锦肩膀上的齐同晏,不禁眉头一皱:“他怎么了?”
这下花重锦一下子清醒了。哪个家丁会在燕王府上带这种阎罗面具啊?哪个家丁能有这种根本不属于家丁的气质与气势啊?他眨眨眼,问:“你是谁?”要说这阎罗面具嘛,花重锦总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好像刚在哪里看到过。
“我?”四十九淡淡瞥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你没必要知道。”
这人的气势虽然有些骇人,花重锦却感受不到恶意。他仔仔细细盯着眼前的阎罗面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道:“这位仁兄,我们是不是在哪有过一面之缘,你这面具我总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只是一点,不多。”说着,他抬手就要触碰四十九脸上的面具。
四十九微一侧身避开,身形闪到齐同晏的后面,握着齐同晏的手臂一个用力,将他拉离花重锦的身边。被四十九这么单手一拉,齐同晏身形摇晃,整个人像是靠四十九的一只手被吊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四十九的动作太迅速,花重锦一时手忙脚乱,手还伸在半空:“哎哎哎你慢点啊,也不怕他直接吐你身上。”
“怎么,这是喝醉了?”靠近齐同晏时,能闻到浓重的酒味,四十九握着齐同晏的大臂,问。
“是啊,喝得不少呢,就是醉了后只会睡觉,一点意思也没有,白灌他了。”花重锦耸耸肩,朝四十九伸出手,“我这不是正要把他扶回他房间休息嘛,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还是把他给我吧,我不信任你。”
“信任?”四十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哼笑一声,“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他转身看看四周,来到后院的荷花池边,在花重锦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将齐同晏直接丢了下去。
眼睁睁地见到这一幕,花重锦都说不出话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震惊地张开嘴,“你……你、你,把他扔下去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四十九事不关己地拍拍手。
“……?不是,你,谋财害命?”
“我可不稀罕他的财和命。”四十九转过身,面向花重锦,“你是……放心吧,那水不深,淹不死人,不然我也可以送你下去体验一下。”
“所以你到底……?”花重锦有些搞不懂了,关键是他还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啊!
“他不是喝醉了吗?送他清醒一下。我看你身上的酒味也挺重的,不如一起下去?”四十九下巴朝荷花池底一扬。
“不不,我清醒得很,还是不用了。”花重锦后退下半步,他完全相信面前这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下去,没看齐同晏都被送下去了吗?他探头往荷花池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水只到齐同晏的腰际,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殿下……?”
齐同晏抹了把脸,这才睁开眼睛,借着荷花池旁装饰用的微弱灯光,看清了岸上的两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也不回话,只是走到岸边,拧干自己衣角上的水分,来到四十九与花重锦两人身边。
“不管你们谁扔我下去的,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落入池水里的滋味可不好受,齐同晏现在的怨气还是挺严重的。
“殿下明鉴,我哪敢趁你醉倒时推你下水啊?”换个情境可不能一样保证,花重锦在心里暗自补上一句。
齐同晏的目光又转向四十九,四十九大方承认:“我扔的,看你醉得不省人事,让你醒醒酒。”
趁这空隙,花重锦绕到齐同晏的身边,悄声问:“这人是谁啊?”
齐同晏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四十九:“你在这里……?”没关系吗?
四十九知道齐同晏是什么意思,不在意地说道:“无所谓啊,你不是也禁止我对他出手吗?就算知道我是谁,对他也没什么意义。”
齐同晏没有把所有事都告诉花重锦,只说这人是他母亲的熟人,平日正常随意地交流一下没问题。
“我看他这面具,总觉得我在哪见过啊?”花重锦说,在脑里费力地回忆。
齐同晏看他一眼,斩钉截铁道:“记错了吧,可能是什么时候花灯节庙会上的,你在别的小摊贩手里见过这种面具。”
“?”花重锦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既然想不起来,他也就不费力了。“你既然清醒了,那我也要回去了。”
齐同晏一把扯住他的手,明显地假笑道:“你不会觉得,你可以这样一走了之吧?”
花重锦随着他也呵呵笑道:“殿下说什么呢,天这么晚了,是个人都要走了,你说是吧这位仁兄?”他将问题抛给了四十九,四十九没理。
最终是齐同晏叹了一口气,松开手道:“行了,回去吧你,明天就让李大人压榨死你。”
“?!”花重锦一惊,很快又恢复常态,得意道:“李老头虽然不把我当人,但也不见得会偏袒殿下啊。”他此刻真恨没把折扇带出来,不然一定要开扇在胸前一摇一摇的,一定很酷。
“别耍嘴皮子了,你也是该回去了,别忘了你明天还要上朝。你可不像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齐同晏说着,把花重锦一路往门外推。
“哎哎,放手啊!我自己会走!”齐同晏把花重锦一路推到门外的家丁处,嘱咐家丁好好送客,这才折回身来到后院。
“你呢,也可以走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便待客,衣服进水重得很,迟早把你也踹下去。”齐同晏一边拧着衣袖的水,一边对四十九说。
四十九一笑,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那我拭目以待咯。”说着,他的身形逐渐隐去,与黑暗融为一体。
“什么事,和裴伯父喝个酒把自己喝进水池里,倒霉透顶。”齐同晏嘴上抱怨着,唤来下人烧热水更衣沐浴。温热的水流淌过肌肤,带来美丽而舒适的心情,疲惫被一扫而空。沐浴在热水中,齐同晏不愿再去思考费脑子的事情,只想安安静静地享受此刻温暖。
突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某些画面。那时裴壹的母亲也还在,父母恩爱和谐,家中唯裴壹一个独生子,裴家家风正如裴壹父母二人的作风,爽朗却也温柔。裴壹母亲是为救裴沉枝而死的,她下葬的那一天,齐同晏也去了,他还记得裴沉枝捧着他夫人的灵位,向地上倾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那一天,裴沉枝失魂落魄,对月念叨,也对齐同晏与裴壹二人倾诉。他说,家中的将军酒,是夫人亲自酿的酒,因此才会甘醇而余味不散。裴夫人酿的将军酒在当时还剩下十坛,若是一年一坛,今日这酒,只怕是最后一坛酒了。
“等这将军酒喝完了,我就随你去吧。”裴沉枝当时的喃喃自语,回旋在齐同晏的脑海里。
他猛地睁开双眼,心脏止不住震颤。虽说当年裴沉枝只是因为过度悲伤,一时的玩笑话,此后更是不再提起,可齐同晏总觉得心有余悸。
像是什么东西,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切早已安排好。
感觉打字打着打着开始人名大混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送你下去清醒一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