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桉是被内侍的低唤给喊醒的。
他睡觉一向浅,昨夜酒醉,睁眼时被光刺得立马闭上,苦着脸咕哝了声‘滚’。
冬云快要哭了,没规矩地掐了主子的臂膀。
“王爷,快起身吧。”
他的眼睛偷摸往锦被深处瞄了下,瞥见一抹散开在王爷肩窝的头发,比大白天见了死人还要惊悚:“王爷,快快起身!!!”
再不起身,梁王府的人就快过来了。
谢桉被这不懂事的内侍吵得头大,抬臂抚上额头,中途痛苦地停顿一下。
终于舍得睁开眼,困惑地看着自己酸软的手臂,昨夜他是帮着三兄的下人抬箱笼了吗?
“什么时辰了?”
喉间也不舒服,昨日这酒喝得的确是有些多了。
“去端茶来。”
冬云下意识欸了下,轻手轻脚地从外头端了一杯凉茶给主子。
“王爷,您润润喉。”
主子懒洋洋地趴着,半张着口示意他喂。
哎呦,这祖宗呐!
冬云熟练得给这位像是半瘫的贵主喂了茶。
“主子,您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他生怕惊动床榻里头的人,声如蚊音,谢桉本就头疼,恼火地就要甩胳膊抽人。
“你叽叽咕咕....”
枕头另一端骤然发出的声响引去谢桉全部心神。
他后知后觉自己身上未着寸缕,暖和的被窝下自己一条腿贴在一抹微凉、明显不属于他自己的肌肤上。他手指蜷缩了下,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像是佛前檀的味道。
冬云见主子终于回过神来,捂上眼睛:“主子,这儿还在梁王爷府上呢。您快着些跟那位......”
怎么着呢?跟那位郎君切割?
内侍实在没脸说,捂着眼从房中退出去。
天晓得他找了一整夜,天亮时在客舍寻到主子,却发现主子和一个男人同塌而眠有多惊恐!
这要是让宫里、让梁王晓得了,主子怕是得脱一层皮!
冬云想到此处,警惕地立在客舍长廊,强打起精神给主子站岗!
屋内的谢桉努力回忆昨夜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揉着胀痛的额角,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在亭子里坐着,依稀看到巽华从旁经过,心知她已是三兄的王妃,可腿却不听使唤,巴巴地跟了上去。
他没想着做什么,只是想跟巽华说几句话。
想问问对方还记得自己吗。
最后的一点记忆是他强行抱着对方滚上榻,之后的一切都变得混乱难以分辨。
昨夜必然是他眼花看错了,堂堂王妃绝不可能出现在喜房之外。
难不成昨夜把王兄府上的婢女给强行...?
他从被窝里探出另一只手,一点点撑着要往起爬,只是才直起半分,某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钝痛袭来,猝不及防,谢桉闷哼一计,软绵绵地摔回枕头上。
这一番动静终于把昨夜荒唐的另一位主人公给吵醒了。
谢桉趴在枕头上,只听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男嗓:“几时了?”
一道惊雷噼里啪啦落在脑海中,谢桉无声瞪大眼睛。
昨夜不是婢女,难不成是他揪了梁王府的太监稀里糊涂成了事儿?
又一想到自己身后发疼的某一不可言说的部位,松口气,应该不是太监。太监没这功力。
那不是太监,难道是哪家上门庆贺的郎君?
听方才嗓音,年岁不大,应该不是大腹便便的肉男,谢桉微妙地松口气。
身下的床晃动了下,谢桉察觉被窝下一道暖意贴靠上来,如水般丝滑的里衣绸在他脊背上落下,一只微凉的手掌缓缓地抚摸他的后腰心,轻柔地捏着他酸麻的腰板。
“还好吗?”
谢桉一动不敢动。
对方像是并不在意他说不说话,自顾捏了半晌。
锦被窸窣炸响在耳畔,凉意落在他肩头,一路蜿蜒绕上他的脖颈,不费多少力气就把埋在被子里装死的某人翻到正面。
天光大亮,谢桉得以看清伏在自己身上人的长相。
一刹那愣怔,心头最先涌出的竟是松口气。
就这张脸,俊朗沉静,惊鸿眉眼,昨夜倒也不算亏。
等等...游移片刻的思绪重回正轨:玉京他混得七八分熟,眼前人他觉得眼生,是昨日来王府庆贺的....某位宾客?
“嗯?怎么傻了?”
谢桉回过神来,对方疏淡的眉眼浮现困惑,平静剔透的瞳仁牢牢盯着自己,他的视线莫名垂了几分落在对方绷直的唇上。
迷茫的脑海在这一刻浮现自己和这双薄唇缠绵亲吻,依依不舍时,越窗而来的银月照出两人唇舌间藕断丝连的涎线。
然后他一抬眼,纯澈分明的眼眸直直撞进对方深邃的眼瞳。
谢桉和他对视着,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你方才说什么?”
崔珣的手贴在他暖玉似的腰上来回摩挲,并未放过身下人失神望自己的眼神。
他昨夜吃了苦,晨间便给他些好待吧。
善解人意的崔大人主动伏下身子,鼻头凑近对方,狎呢地挑挑眉峰:“我说,昨夜睡得好吗?”
谢桉的脑子随着他骤然贴近,慢半拍地眨眨眼,他的声音此刻低柔沙哑,唇启如情人喃语,他想偏过头避开对方吞吐喷涌的气息,却被对方落在唇角的啄吻震得一激灵。
他细微的颤抖像是取悦了身上的男人,对方胸膛中传出一连串闷闷的笑声。
笑...笑得谢桉身子发软,腿也无力得由着对方曲起,大开大合地贴得没有半丝缝隙。
晨间本就倦怠的男人意志不经防守便被人长驱直入。
谢桉感受对方从唇角一路流连忘返,蠢蠢欲动的某处隐约有被唤醒的态势,突然被噩梦惊醒般从对方臂弯躲到床榻内侧。
“不....不行!”昨夜是醉酒一场错,今晨绝不可再犯同类的错!
崔珣看他抱着锦被挡在身前,想到什么,半跪着挪到他近前,手掌缓缓摩挲着他暖玉般脸颊,肌理相贴,语气略带调笑:“怕什么?昨夜你不是很主动吗?”
“放肆!”
两字险些出口,谢桉像个鹌鹑似的往角落里躲,避开对方敞怀后白得耀眼的胸膛,眼神躲闪:“我...我受伤了。”
他给自己寻了借口,“得先去看大夫。”
崔珣视线从他暗红的耳垂扫过,只当他是在害羞。
昨夜自己的确有些过分。
虽他曾阅过书籍懂得一些门道,只是实际做起来,难免会有些心浮气躁,力道没收住。
他轻咳一声,从一旁床栏上头抽了衣衫递过去:“伤得严重吗?”
谢桉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严重!很严重!”
严重到穿上衣裳就得出门看大夫,从此关门闭户没脸见人的那种程度!
严重到你赶快离我远点,要不然我快要喘不上气了!!!
崔珣闻言,撩上锦被角,“我看看。”
“不了!不了!”
谢桉欲躲,困于缩在床角和墙壁之间,来回拉扯,空荡的客舍内床板吱吱作响,外头等着的内侍冬云恨不能堵上耳朵!
半晌后
谢桉一身细汗瘫软在枕头上,不知事情怎么如此荒唐,这人难道是武官不成,瞧着筋骨肌肉也不是很健壮,怎么力气这般大?
“是有些不好。”
蛮横瞧了伤势的崔大人稍稍放心,缓缓下地寻着昨夜随手甩了满地的衣衫,“你家住何处?我让人送你。”
谢桉:“不必......”
“嗯?”
一个轻轻的反问,谢桉识趣地停住话头:“我家远,不在内城。”
昨夜听他说自己无权无势,崔珣便有所预料。
“此处乃是梁王府,不便久待。昨夜你我......”
顿了下,想起这人对他苦恋多年,一时得偿所愿怕是欢喜傻了。
索性来日方长。
崔珣自己穿戴好,从地上捡了袜巾,缓步回到床榻,单膝半蹲在地上,握上对方踩在踏板上的脚踝。
“你的小字,yanhui,是哪两个字?”
谢桉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尖,心神飞转,鼓着脸颊随口道:“大雁的雁,辉黄的辉。”
雁辉?
崔珣心里默默念了两次。
“今日匆忙不好言谈,昨夜之事,我会给你个说法的。”
谢桉敷衍地点头说好。
崔珣抬起眼眸,落在他面上,见他紧张又羞怯地轻咬着下唇,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许是因为哭过残存红意。
昨夜某种画面一闪而过,崔珣心头打个顿。
另外一只袜巾有干涸的某种浑浊,他道一声委屈你了,没给他穿,揉成一团塞到自己袖中。
“我家车马会在王府外等着。你身子不便,莫要强撑。”
见他不说话,崔珣临去轻轻捏了捏他红云染过的耳垂,动作亲昵地表示自己的心思。
“明日见。”
谢桉忙不迭点头,心里只想应付他消失,温柔一笑:“好的,明日见!”
一等对方出了门,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胡乱揉着耳朵,意图抹去片刻前留在上头的触感。
“主子,人走了啊?”
冬云方才躲着没看清对方长相,只望着对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急忙奔进来看自己的主子。
他小心翼翼地睨着主子的脸色,眼下发青,双眼空茫,嘴角隐约是有伤痕在。
衣衫也揉成一团乱皱巴,也不知昨夜是如何颠龙倒凤?
“恶心!恶心!”
谢桉恨不能泡进池子里几天几夜不出来,好洗去身上的污秽。
“啊!!!”
他崩溃地捂着头,**痛嚎:“怎么活!以后怎么活!”
冬云不忍地看着原地跳脚的主子:“奴婢平常就劝您了,酒是穿肠毒药,多喝没什么好处。如今可好,喝酒喝大了,还闯下这么大的祸事,这要是让娘娘和王爷晓得......”
剩下的话让主子移过来冰冷的眼神吓得说不下去。
“你敢说出去,爷拔了你舌头当下酒菜。”
冬云哎呦一声:“我的爷,您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朝外头乱说的!”
他手往门口一指:“只是走了的那位,您到底跟人家说妥当了没?”
谢桉:“......他好似不认识我。”
仔细想想,对方还真没认出他是谁,连‘住在外城’这样的假话都信。
冬云:“那...您知道他是谁吗?”
谢桉:“.......”
冬云心呼作孽!
这算怎么回事!
主子平常犯错,好赖知道苦主是谁,寻上门送些金银补偿就算了事。
谢桉叉腰思索:“但听他那话音,笃定我会去寻他似的。”
不是,这人谁呀?
他努力回忆对方的长相,不得不承认那人生得眉眼出众,可确实跟脑海中自己认识的人挂不上号。
“给睿王爷请安。”
门外声音打断主仆两个说话。
谢桉原地一个蹦:“快走!快走!三兄必然是晓得我昨夜喝醉酒留宿此处了!”
冬云看主子衣衫凌乱,四下翻着。
“主子,您的玉带呢?”
谢桉垂眸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轻拍脑门,“让那王八蛋顺走了!”
“什么破落户,怎么连王爷的腰带都偷?”
冬云想想,那带子上头幸亏没什么名贵的宝石,就是一尺鎏金缎。
“快,先把你的给我系上。”
内侍衣衫不整,总比王爷不系腰带强。
冬云三两下解开,伺候王爷穿戴好,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在王府婢女担忧的目光下迈步而出。
“给睿王爷请安。”
婢女不敢多看,乖觉低头请安:“王爷听说您昨夜酒醉歇着此处,吩咐奴婢......”
谢桉摆手:“没事没事,让王兄不必担忧。那什么,我府里还有事,就不跟王兄赔罪了。”
说罢领上攥着衣裤的内侍自王府角门匆匆奔走。
梁王府书房
梁王听闻婢女回禀了睿王离去,手中茶盏搁在桌头,不悦地拧起眉头。
“宴回行事越发没有规矩了。”
酒醉闹喜宴,夜宿王府,竟不说来他这处请安告罪?
气也是一时,梁王更在意旁的。
“崔珣其人脾性清冷,不易亲近。昨夜施计让他留宿,本是要春娘成事,好歹握他把柄!”可惜功亏一篑,崔家竟派了暗卫守备。
梁王不在意手段高明卑劣,只要能达成所愿,让整个崔氏门阀站在自己身后就可。
“王爷不须担忧。”
大婚第二天,梁王府的幕僚竟无一人缺席。
其中一人拱手进言:“崔珣刚入官场,尚未成气候。此时拉拢他,反倒显得王爷您有些卑弱。眼下吾等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梁王看他。
幕僚拱手指向书房舆图:“陛下年后有让藩王离京的意思。殿下您瞧,大魏藩王属地大小有半百,有些微不足道,有些却把着朝庭命脉。”
“殿下,睿王乃是您同胞兄弟,他之属地对于您日后基业有着柱石辅助的作用,不可不谨慎!”
“此事须得好好谋划....”
梁王府书房很快陷入一片火热议论中。
而被提及的睿王谢桉啊啾一声喷嚏,泡在睿王府宽大的热汤泉中,困乏地耷拉上眼睛,昏昏欲睡。
下朝散值
崔珣走向崔家马车。
小厮云偲迎上前,“主子,您让等在梁王府外的马车没接到人。”
“什么意思?”
他脚步顿住。
云偲根本不敢抬头,“主子,就是您说的那人,他一直没出现。”
厚重官服遮住崔珣一瞬攥紧的拳头。
“主子,马车留在那里,梁王府的管事几番上前询问,您看...”
少顷后,崔珣眸光幽深,声音似淬了寒气,“查!”
开文三更,据说有玄学蹭不知道啥,明天起日更一,正常在早9,最迟不过晚六,开文尽量不断更,有事会挂请假条,比心。
固氮据说很冷,咕咕我还是想闯一闯!!!
欢迎淑芬们入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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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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