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道题算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后，薄鹤算是侧底放弃了作业，他坐在椅子上偏头看着安稳睡在床上的余乐。

安静起来的余乐非常乖巧，身上的校服外套被薄鹤小心的脱下挂在阳台外散散酒气，余乐穿了件长袖衬衫，他小声的呼吸，被子盖在身上露出一颗脑袋和毛茸茸的头顶。

余乐似乎觉得灯光有些刺眼，张口嘴巴小声的嘟囔几句，随后直接将头缩在被子里。

薄鹤哭笑不得，他关上灯，借着月光躺在了余乐身侧。

余乐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团浆糊，黏黏糊糊的好不痛快，更让他疼痛的是自己的喉咙，里面似乎塞进一个鸡蛋，不上不下的，吞咽口水都是困难，哦，现在口干舌燥的，连口水都没有分泌。

他只能痛苦的在床上顾涌，幸好薄荷香让自己的神智清醒几分。

“怎么了？”薄鹤从梦中惊醒，伸长手打开床头灯。

余乐看着昏黄台灯下那张漂亮的脸，恍惚片刻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薄鹤无奈按眉：“……这是我的房间。”

“哦o.0，”余乐丝毫没有说错话的窘迫，“那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

“因为你喝醉了，”薄鹤简单的解释，起身打开房间的灯后，趿着拖鞋到外面倒了一杯恰恰好温热的水过来，递给余乐，“所以我只能把你带到我房间。”

余乐盘腿坐在床上，接过递来的水，温热的水滑过喉咙，他感觉舒服不少，手指磨着玻璃杯，从杯子口看去，自己的手指变得扭曲模糊，他小声嘟囔：“你还挺有经验的，你之前照顾过醉酒的人吗？”比如某个前同学。

薄鹤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余乐，这个别扭的家伙，他无奈的说：“没，我和他都很有分寸，不会喝醉的，而且一起喝酒满打满算也就两三次。”

余乐满意了，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将空水杯递给薄鹤之后美美的躺回床。

薄鹤：“……”

余乐张开满是笑意的眼睛：“看我干什么，月亮还挂在天上，早着呢，继续睡觉。”他拍了拍身侧的床位。

是啊，月亮还亮着，只可惜你不知道月亮瞧见过什么。

早上。

薄鹤靠在门框上看着坐起的余乐，无奈的说：“要不今天请假。”

醉后的折磨终于是姗姗来迟，余乐头痛欲裂的坐在床上，他艰难的爬起，说：“不，行。”

薄鹤沉默片刻，挑眉问道：“要不我也请个假陪你。”

“……”有点心动，但是说得他很在乎似得，余乐抬起下巴，“不行，我要去，不能让那几人看我的笑话。”

抬头的动作太猛，又是一阵眩晕，余乐捂住嘴巴：“唔……”

薄鹤也不好说什么，前几天两人闹矛盾所以自顾自的上学，但是余乐今天脸色实在不太好，于是薄鹤不放心于是紧紧的守着余乐。

余乐终于是到了教室，李缺迎了上去，担心的说：“老大，果然昨晚喝太多了。”

余乐使劲揉脸，这样的动作果然让脸蛋增添了几分血色，他环视全班，挑眉问道：“高天没来？”

李缺痛心疾首：“他今天确实起不来了，不过老大，你怎么和薄同学一起进来啊。”

余乐骄傲的坐回位置：“巧合。”

这巧合也太巧合吧，明明前几天都没有一起过，不过这样的念头在李缺脑海里一闪而过。

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如同天文一般的数学让不少同学昏昏欲睡。

牛老师面对这种情况也有办法，他伴着脸说道：“把作业摆在桌上，没写的给我出去站着。”

这个恐吓的确有效，不少同学都清醒了，战战兢兢的将作业本翻开摆在桌上，就连倒数第二的李缺都做了，这是李缺难得认真做的作业。

牛老师满意的扫视作业，停在余乐课桌面前，板着脸：“一字没动？”

余乐点头：“我忘了。”

会道歉但不改，牛老师对余乐也无奈，但该凶还是得凶，说：“去外面，补完作业再回来。”

余乐也不生气，刚准备让薄鹤让一下，就看见薄鹤的作业本上干干净净，也是个没写的主。

难道昨晚闹太晚了，不应该呀，班长不还在呢，而且班长明明也写完了。

“……”牛老师沉默了，薄鹤的成绩非常不错，上次的考试薄鹤数学140，他可是非常看好薄鹤的，又乖成绩又好，他和颜悦色，“是不是昨晚有点事。”

薄鹤只能道歉：“抱歉……我也去补一下作业吧。”

牛老师和蔼：“没关系，下次可不允许了，老师相信你是个乖孩子。”

余乐在一旁目瞪口呆，牛老师，你偏心啊。

“不，这次是我的错，”薄鹤态度坚决，甚至还好心宽慰，“没关系，今天要学的内容我已经认真自学过了。”

这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啊，牛老师感慨的着看薄鹤带着作业本离开教室。

薄鹤和余乐将窗沿当做桌子，两人就那么补起作业，背后是时不时经过的见怪不怪的老师，幸好是背对着，要是让老师看到补作业的还有薄鹤，那就不是见怪不怪而是目瞪口呆了。

余乐困惑：“你怎么没做作业？”

薄鹤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说：“因为昨天要照顾一个醉鬼。”

余乐愤愤不平：“我醉酒后很乖的。”

薄鹤手指上的咬痕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罪状”没了，这家伙倒是义正言辞，不管怎么样，同“乖”都没什么关系。

微风吹过，吹动少年人的发梢，带着青春的稚气，两人背着朝阳，一笔一画写下答案。

余乐突然伸出手肘，作怪似得撞了一下薄鹤，薄鹤脸上闪过笑意，也回过去撞了下余乐。

幼稚而又美好。

两人关系变好，当然在学校里两人依然是陌生的同学，但是回到家里，两人目光不再是刻意的逃避，这就足够了。

*

“老大，你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吗？”李缺深情款款的看着余乐。

“不，我不会。”余乐冷酷无情的拒绝。

开玩笑，李缺被班主任叫走谈话，自己逗留，指不定就被班主任牵连，干脆开溜。

李缺磨磨蹭蹭，最终不舍得同余乐告别，仿佛奔向刑场一般一步一回头。

余乐往网吧走，他倒是想起来，那家伙也被留在学校，明明是好学生却诡异的话坏学生达到了一致的命运，余乐正幸灾乐祸的时候经过小巷，敏锐的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叫薄鹤，你们可要给他一个教训啊。”男人将手机往前递。

照片是偷拍的一张薄鹤的侧脸，尽管只是侧脸，但是鲜明的五官也无法被模糊的画质所遮盖，这个惹眼的相貌实在令人难以忘记。

混混头子嗤笑：“还是个小白脸，你跟他有什么仇。”

“学习好就傲得不行，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脸上满是恶毒，“不给他个教训，我不痛快。”

“还是个学习好的啊，”混混头子丢下手里的烟，脚底碾过烟头，露出一口难看的黄牙，“把他那手打断就好了，那不就成了个废人吗。”

几个人笑成一团，刺耳的笑声悉数传入余乐的耳朵。

他躲在阴影下，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眼底一片冰凉。

薄鹤刚刚帮老师改完作业，才走出门口，就看见李缺站在哪里，一脸阴郁。

李缺挂了电话，转身就准备前往战场，肩膀却被人抓住，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薄鹤困惑，并没有看见余乐，与此同时，他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从心里蔓延开来。

薄鹤，薄同学的力气还挺大的，李缺挣脱不开，只能一五一十的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高天久等不来，于是便主动寻找余乐，结果就碰见余乐在小巷里打架，于是立刻打电话给李缺摇人，正好李缺刚刚结束谈话，走出校门接到电话就准备赶去救人。

没想到被薄鹤撞见。

小巷的混战还在继续，余乐本来战斗力就不弱，加入高天之后更是呈现一边倒的架势。

一个被踢倒的小混混狠毒的目光盯着余乐，拿起一旁的板砖直接朝余乐冲过去，不过跨出一步，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抓住，那人的手法刁钻，力气不大却下力准确，混混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碎了，砖头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薄鹤手上使劲表情轻松：“无论如何，这东西也太危险了。”

混混受不住疼痛，只能发出哀嚎。

薄鹤继续：“暴力是不对的。”

见混混疼的不行，连连求饶，薄鹤总是慢悠悠的放开手，那混混心有余悸，不敢上前，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

李缺在一旁目睹全程，那混混手腕上的痕迹清晰可见，薄同学看着文文弱弱的，力气还怪大的，下手真狠。

余乐喘着粗气，偏过脸。

薄鹤瞧见余乐脸上的伤口，脸颊带着擦伤，嘴角似乎被打破了，开裂流血，他伸出手，手指只是轻碰上余乐的身后，余乐身后的一个人躺在地上发出叫喊。

“薄鹤，薄鹤同学，余乐真是疯了，我好端端的走在这里，他直接过来打我，真是个疯子！怪不得是这么个人。”胡己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

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学校里成绩排的上号的，而余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论谁看都会站在自己身边。

——但不包括薄鹤。

薄鹤比谁都了解余乐的本性，奉行人不惹我我不惹人，更何况，就算余乐真的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他也会毫无底线的偏向余乐，于是他说：“我相信余乐同学不是这样的人。”

反派脸上的表情僵在上面。

随后薄鹤转过来脸，看着余乐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是又气又心疼，语气难免带了点责备：“疼吗？无论怎样打架都是不好的……”

“关你屁事！”余乐强硬的出言打断薄鹤想说的话。

当年这家伙离开的多干脆利落啊，什么都没给他留下，恨不得同自己撇清关系，现在出现管这事做什么？

他什么时候会打架？

他什么时候会喝酒？

他……

看着面前的薄鹤，余乐一瞬间觉得他有些陌生，那时候的薄鹤什么样来着，他只记得薄鹤差不多同自己一样高，但是现在的薄鹤却比自己高半个头，会露出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会客套而疏离的同他人交谈。

小时候那个只能跟在自己身后的薄鹤早就消失不见了。

在两人分别的时间里仅剩的记忆早就湮灭了。

余乐硬着一张脸：“你同我什么关系薄鹤同学，不要多管闲事。”

薄鹤盯着余乐，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全部咽回肚子里，知道余乐又别扭起来，可是……薄鹤勉强冷静的说：“你说得对，是我多管闲事了。”说完，薄鹤转身就离开，同当年一样，干脆利落。

李缺硬着头皮走上前：“老大，薄同学也只是……”看着余乐的脸色，李缺不敢再说。

胡己硬着头皮爬起来，缩在墙角，见几人不准备再打架，放出狠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高天狞笑，不过向前走一步，胡己立刻脚底抹油一瘸一拐的溜了。

……明明不该那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