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喂?项部长?”久没等到回复,下属摸不着头脑。

“……知道了。”项廷开静了很久,“把规划图给我发过来。”

如其所说,没有。安韵从基地回到家的那几条路,栽的全是假花。

意思是她在说谎么?

也是,远海区向来就没有几条种真花的路,昨晚情迷意乱,项廷开还真以为她撞上了这个巧合。

撒谎!

还是有意识撒谎——

项廷开慢慢放下通讯器,一时间头脑既非常活跃,又非常麻木。他在厨房站了不知多久,脸色几度变化。

调出车辆记录,并没有异常。

项廷开没办法在基地里安插什么人——不是做不到,而是那反而会使安韵很危险。

他再次意识到,他确实是安逸得太久,而有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她为什么骗他?她可以有一百一千种途径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不是凤仙花,但为什么要骗?

是心虚?试探?

她知道了基因信息的事么?她登记的基因信息是被替换的——她知道了?

还是随便问问?

项廷开回忆那晚的字字句句,但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无法看透。他从来都觉得安韵是很好看透的人,她做事说话都很直白——因为她懒得想太多,她毫无野心。

然而这一回,她居然让他也有点摸不准了。

难道是……兰·李维那边出了什么岔子,项廷开想着,但她不是死了吗?而且,她们不是压根都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女儿吗?

难道北联官方调查出来了什么?项廷开全身泛冷,但细细想,不合理,过了这么久,官方显然就是把兰·李维定性成动维教成员,然后结束整个案子。

他从头到尾,仔细地回忆,愈想愈是震悚,惊觉自己的大胆。

而感触着这丝大胆,他内心居然都有些发苦。项廷开闭了闭眼,一手撑着台面,拨向基地副部长:“喂?”

“干嘛?”

“预备航天员的培训结束了吧?”

“是快结束了——还有一点我正要跟你说,”但基地副部长打了个哈欠,“安韵可以走,没问题,但她在禁区的指标没完成,二级军官要求至少完成百次禁区清扫活动。”

项廷开一阵烦躁:“我们急着迁走,管什么指标?”

“是你急着迁走吧,这是硬指标啊!不完成没法批她正式退役的,日后她一直窝在赤海区,但还在我这基地挂名,这叫什么事啊?”副部长叫嚷着,“我话都还没说完,安韵也就差两次了,这个月底就能搞定,你这点时间都不给?”

项廷开抚着太阳穴,好半晌勉强说了句:“你赶紧给她安排好。”

他静了会儿,又打了个电话。

“院长。”

柯蓝似乎很惊讶:“项部长?你稍等一下。”

她约莫是换了个更安静的地点:“你说吧。”

这句话说完,两人却都沉默了一刻。

他们通话极少,可每回气氛都带着一丝微妙。那种微妙跨越了这几年的平和,直达一个必须被掩藏的秘密。

项廷开低声说:“安韵想去看望你,但她现在不方便出门。”

柯蓝静了片刻,懂了他的意思:“那我跟她说一声,我这边不太方便吧。”这个老人的气息有点压抑,好像在紧张,“……怎么了?”

“我准备带她迁去赤海区,她之后不会在精兵部队基地了。”项廷开又抛出这个信息。也是,至少该告诉柯蓝一声。

柯蓝倒吸一口气:“……可以吗?”

毕竟,驱动级信息素拥有者进入基地当精神医生是北联官方的指令。

按理是不行。

但项廷开的情况确实太特殊。

或者说,北联如今的时局,容忍这份特殊——

以至于他能顺利辞去军工部部长身份,在大肆渲染自己单向依赖症的情况、表明伴侣对自己的重要性后,也获得上层允许,批令让他的伴侣安韵“无论任何情况”都跟随他迁至赤海区,使他能更好地参与那个北联秘密任务。

评估结果表示,这几年安韵身为基地精神医生,表现平庸。

对上层而言,相比于继续留任基地,她的“战略意义”还是在随着项廷开迁走、为了他的需求做一个居家omega伴侣这件事上更大一点。

因为所有事情,所有职务,所有个人意志,都远远没有这个任务重要。

这个任务,其实也正是前不久发布的“远海区驱动级信息素拥有者选拔计划”。

而项廷开早已提前从北联系统里得知消息、主动报名,列于秘密名单前茅。

它的名称其实可以更简略一点——

超素者计划。

一个救世计划。

像安韵那种驱动级I类信息素,就是通过自己的信息素散发出一种感应波,调节人脑活动。最厉害的驱动级I类信息素甚至具有堪比思想钢印的催眠功效。

而项廷开的驱动级信息素则是II类的,针对的不是精神活动,而是物理世界,能够使用感应波控制物体——司占殷事件里他竟然控制了子弹,安韵大概也察觉到什么。

但她早已习惯不对他发问。

总之像项廷开这样的II类拥有者,通常就成为执行官。他们这类人更稀少,官方记录亦很少,但两者并无高下区分。

北联目前对驱动级信息素的开发还不足,而不管是I类还是II类信息素,都被纳入超素者计划考虑之中。

连续几届的北联秘密任务,目标都是锻炼驱动级信息素拥有者,尝试让其通往超素者——但至今没有一位。

至于什么是超素者,这是存在于假想中的概念。

在这场假想里,那群最博学、最殚精竭虑的科学家臆想着,人类可以只通过意念力量,终止近智慧星在八十一年后给地球带来的末日。

项廷开思绪一止,也没有对柯蓝说太多。

虽然选拔计划也在基地里颁布了,他却不太担心。一来,他知道安韵向来没有宏大志向,对当精英没兴趣;二来,她就算报名了,估计也选不上。

基地底层啊。

安韵越不出彩,越差劲,她就越安全。

那边柯蓝一默:“等你们迁往赤海区,我需要跟安韵通话。”

她在担心,毕竟是她把人托付出去了。项廷开无所谓:“好。”

“那就这样吧,”柯蓝说,“等安韵跟我讲要回福利院时,我就找借口不让她来——”

“等等。”

他的想法突然又变了。

安韵确定她的基因信息被替换了?还是只停留在疑惑和猜测?

无论如何,她这次去福利院,大概就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

项廷开脸色微沉:“不,就让她去。”

就让她去确定吧。

电话挂断。

项廷开静静站着,心跳开始加快。他握着通讯器的手收紧,到头来连手指都快扭曲了,种种想法不断在脑中激荡,越激就越气,气那些指标,气为什么发生了他没预料到的事,又气安韵撒谎,很快他想到自己即将去见项罗,一时间浑浊不堪的情绪更是通通涌了上来。

但他该去见他,项廷开想。他有太多问题要问。

而安韵——

他终于迈开步子,上楼。安韵在洗澡。项廷开眼色阴沉地搜寻,很快,他看见了安韵的通讯器。

刚拿起时一顿,却又放下了。

不多时,安韵穿好衣服出来,见到项廷开坐在她床边,身体有些僵硬:“……怎么了?”

项廷开没说话。盯着她,观察她。

安韵心一凛。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安韵率先移开目光,声音很轻:“我饿了。饭做好了吗?”

“……还没。”他没从安韵脸上看出来任何破绽,喉间有些发麻,语气倒是一如既往,“饿了吗?今天挺早的。”

“饿了。”安韵干巴巴地重复,心跳亦非常快,她几乎是擦着墙壁的边路过项廷开,“也不早了。”

项廷开看她那副样子,更是说不清什么滋味,脸色愈发难看。

她到底知道了没?!

为什么他突然看不透她了?

这时,浴室间袭来她信息素的余香,项廷开鼻尖一颤,不动声色道:“不会真是我弄错了吧?你这不是凤仙花?”

安韵身体一顿,弄不清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心神不定。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么?”

闻言她心脏一紧,同一时刻却漫开一阵仿若被戏弄和观察的不满,安韵嘴唇紧闭,蹦出一句话:“我知道的都是你告诉我的。”

他知道她的基因信息有问题。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安韵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件事——叶石定信说,他婚前就一直在找一个人。

事到如今安韵都已经快要忘记探究项廷开当初冷暴力的缘由了,因为没用,因为她累了,腆着脸问别人为什么伤害自己,本身就构成一种二次伤害。

但在这短短一瞬,无数回忆同为数不多的线索交织包围着她。他冷淡,他欺骗,他寻找,这三者有什么关系么?

“你知道到底是什么样不就行了?”安韵背对着他,“很多事都是你告诉我的。”

气氛莫名窒息起来。

项廷开眼皮一跳,也背对着她,凝视着眼前的地板,语气却仍然非常寻常:“所以你听我的就对了。”他自顾自笑,不知道笑给谁看,意识到安韵压根没在看他后抚了把脸,慢慢站起来,“那我去做饭了。”

“还有戒指。”提到这个,项廷开的语调猛地升高,好像要覆盖过什么一样,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安韵浑身错乱,想到在这种复杂局面下,居然还要跟项廷开来一场貌合神离的两人婚礼,只觉不知身处何处。

她看向面前的人,哑然而窒息,至于阿芙拉说的什么以卵击石、以软碰硬,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约莫是确实扮了好一段时间的温柔,加之这温柔还真的让项廷开正常许多,以至于安韵习惯性放松了肢体,眼睛圆润低垂地望向那枚戒指,倒又真显现出几分温和与配合出来。

项廷开看着她这样子,又一下有些分不清,方才的紧张是不是错觉。

安韵头发还没干,额头都湿漉漉的,他喉咙一痒,伸出干燥的手指。

安韵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项廷开又把自己哄起来了:“你看下适不适合。”他把安韵额头上的水珠抹走,搓了搓指腹,渐渐窜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温馨的幸福。外头纷纷扰扰,可至少此刻,安韵就在这个房间,就在他眼前。

他是不是把她想得太复杂了?

这个夜晚,试了戒指,试了婚纱,甚至聊了会儿天,结束了。

安韵睡着了。

而在她睡着后,身旁的项廷开睁开眼,轻而易举地在黑暗中找到了她的通讯器。

他拿走那个通讯器,慢慢来到书房,开始检查。但并没有什么异常,安韵似乎有清理信息的习惯。

项廷开静了会儿,开始重启里面的定位系统。

事实上他早就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实时定位系统,只不过之后选择了暂停,因为在进入部队基地的安检时,这种定位信号有被检测出的风险,无疑又会让安韵暴露在关注度下。

所以他后退一步,留有个车辆行驶记录便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

结束完后重新躺回床上,项廷开侧过身,用粗实的手臂拢住安韵,而她大概是睡熟了,隐约发出低低的哼声,似是微小的反抗。

项廷开听得一怔,又苦中作乐、收紧手臂,喜滋滋凑近去听那几道声音。

反复好几次,项廷开把整颗头都埋在安韵脖子后,也闭上眼睛。

一切应该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这刻的安逸再次席卷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想太多。安韵在他这里总是很没主观能动性和探究欲的。

这么想着,他也睡着了,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项廷开梦到了一场无与伦比的、幸福的、象征着感情新起点的婚礼。

而他现实中的双人爱情盛宴,也势必会在后天晚上,顺利地举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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