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刚才,不知具体何时,平滑的镜面上浮现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红色数字——“1”。

新鲜到往下流淌的血红印迹仿佛要渗透镜面,满是怨毒和幸灾乐祸:

“▇▇终于,你还是自投罗网了。▇▇”

“▇▇他来找你了。▇▇”

还真有那么个他始乱终弃的人啊?

吴洄挑了挑眉,深感自己是了一个在声名狼藉里的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卫生间吹进来一阵冷风,在无人留意的角落,像有一道红影饶有兴致地伫立在青紫苔藓的墙面上,在身后骤然歪了头,一边眼眯起,用单边眼镜后的视线描摹着冷白皮的人类青年不盈一握的腰身,指尖摩挲嘴角弧度上扬的戏谑笑意。

有关红雾的一切都是那么华丽、暧昧与旖旎,玫瑰中的恶鬼隐秘贪婪地展露病态的恶意。

看看他有什么意外收获。

找到了——谁?

———

按理说在接到一个怪异offer后到偏远郊外一个古旧校舍任职,拿到的是一本《教职工生存手册》,卫生间镜子还流血就已经够怪了。还有更怪的。

镜子上血红的阿拉伯数字1擦掉也没用,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吴洄本来打算若无其事的假装没看到,暂时放到一边。

瞬息万变倾盆而出的压迫感已经宣告了一件事情: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吴洄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拎着从柜子搜罗出的棒球棍,没错,棒球棍,洗了把脸后,慢慢悠悠地抬起另一只手臂,遮在眼睛上,他的手臂很纤细,手腕瘦而白,纸糊似的单薄和瘦弱,完全看不出实际有多大的力气。

坐在了镜子前。

吴洄:“入职住职工宿舍的第一天,直接吸引到一个非法入侵的学生和一个重案要犯,现在还来灵异现象,作为仇恨集中对象,来临谊高中前,我从没想过我这么受欢迎的吗?”

“好吧,游戏开始。”

“要么我活过今晚,要么你见不到明天。”

卫生间听不到表走动的嘀嗒声,吴洄眼睛又直直地盯着镜子,害怕错过杀人犯暴起的瞬间,反击不及时。

最关键的,是镜子上的血字是谁写下来的。

还未完全干枯的血液,应该是刚写下来的,要是刚才的那个同学也不可能,被吴洄盯着写检讨就没有离开那张书桌过。除非是某个东西在他推卫生间门进来之前刚写的。

不知道是杀人犯还是超自然力量,吴洄能感觉到,正在房间里窥探着他。

吴洄自言自语:

“要么是杀人犯,现在还在卫生间的某个柜缝藏匿着窥视我。”

“要么是超自然的怪物,本身寄生于卫生间内的某个物体上。”

“当然,后者怪力乱神,可以直接排除掉这个假设。”

虽然是眼睁睁看着血红数字变的,吴洄还是坚持了是科学可以解释的杀人犯窝藏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不为什么,人民教师爱科学。

正在这时,镜面上泛起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有礼貌但不多的刺激到了一样。

突然,新鲜到还在往下流淌的血红印迹又猛地挣扎了起来,挣扎着写下去恶毒怨恨的诅咒:

“▇▇这个谁也入不了你眼的语气,果然不愧是你,ICE。▇▇”

“▇▇……ICE。▇▇”

“▇▇你不要以为你离开那里,就可以高枕无忧过上幸福的日子。▇▇”

“▇▇你做的事皆有报应,那位会来找你。▇▇”

“▇▇没有人做出那种事还能全身而退……▇▇”

▇▇现在泰然自若,妄想成为老师过上新生活,实际有一段利用完就胆大包天把那位丢弃的禁忌桃花债,感情骗子,ICE……▇▇”

“▇▇他不会放过你,你这个只有目的性,无心自私的偷心骗子!▇▇”

“▇▇不过是他之前被你骗取了的在保护你……▇▇”

“▇▇不然为什么你面对我一点事没有,我没有办法对你出手,要不是因为你无意识动用了那位的……”

血红印迹突然像被另一种存在掐住了脖子,怨毒的咒骂戛然而止,像缺氧的鱼挣扎甩尾雪白的肚皮。

平滑的镜面上出现了一个漩涡。

然后是一只手。

来者伸出手来。

值得留意的是,这只手的腕子并不是被学生蓝白色的校服棉布包裹,而是被另外极显眼的西服所包裹。

西服款式即酒红浓稠近似红酒的金丝绒,袖侧坠下来的金色流苏随风飘扬,颇有动感,及一枚华丽精美的黑金色徽章图纹扣子克制的嵌在袖口。

与之前小同学无精打采半死不活伸出的手不同,这只手骨节分明、细长优美、肤色均匀似像明朗的雪,手指尖冰冷凛冽,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翻转摊开的动作更是伶俐轻快,带了种撩动人心弦的动态。

转瞬间,把色调晦暗阴冷氛围破破烂烂的废弃学校改头换面变了另一种华丽精美的画风。

仿佛隔着墨绿色玻璃,将一张笑意明朗如迎风鲜杨的脸直直还原在你的眼前。

那个见不到面容只能靠脑补更添神秘色彩的对象,单手托腮偏头,笑弯了眼,不自觉就带上了自己的那套不甚正经的味道。

下一秒,那只手掌中的黑雾被攥紧猛地凝聚。

“刺啦——!”

一条雪白的凌厉丝线穿透了镜面,厉鬼惨叫炸裂,那只手手腕一转,凌厉轻盈把什么直接拽回镜子。

镜子如同水中倒影般,漩涡的里面隐隐约约穿过了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影子。

然后,异样逐渐地褪去。

从刚才开始。

狭窄逼仄的卫生间,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紧张心跳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名字是最短的咒。

“吴洄……吴洄……ICE……ICE……”

狭窄的卫生间内刚才所起的异象,回音仿佛撞击到白瓷砖又返回来,重复颂念着这个名字。凝视镜子和不断重复名字都会让人产生陌生感,这是种叫“解构”的过程,就像人看久镜子会觉得里面不是自己,不断写相同字会感觉不认识这几个字一样。

灯忽明忽暗,颓败锈蚀的墙面,在青绿光线折射下渗出血色,晦暗不清。

就在那只手莫名出现又消失之后,镜子里倒映出的世界就似擦去一层水雾滤镜。

卫生间里的灯,稳定坚固的亮住了。

雪白灿烂的光盛大辉煌。

像是原本不抱期望一条路走到黑,突然看到黑黝黝突然降临失而复得的光亮,安安静静的照亮给予人很强的安全感。

所有异样感也在消散。

血红印迹在消失前一秒,还在发出桀桀怪笑:

“▇▇果然,呵,那位的残识保护了你,但你做的事都会有报应的,他会来找你的。▇▇”

“▇▇而且与无意识残识不一样,他会杀了你!▇▇”

“▇▇没有人还能做出这种事还能全身而退……▇▇”

“▇▇幻想能泰然自若过上新生活……▇▇”

“▇▇实际上,利用完,就胆大包天地把那位丢弃的感情骗子……▇▇”

“▇▇ICE……▇▇”

然后所有的异象,就随着血红印迹的烟消云散一起消失了,黑雾的鬼气渗进白瓷砖的缝隙,还予这个空间以堪比大扫除的脱胎换骨。这是一间老旧却又干净整洁的卫生间,临谊高中倒也不算亏待新老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漂亮的青年慢慢抬起眼,凝视镜子。

面无表情地丢开棒球棍,转身回屋,在冰箱里找到一柄先前作用不明的剔骨刀。

这刀不大,还黏着肉丝,是屠宰中被用来剃断筋骨、切割软骨的,非常锋利,就被那么堂而皇之的放在中学教职工宿舍的冰箱里,似乎在刻意等着谁。

小黑影在写检讨里似乎找到了人生追求逐渐上瘾,文思泉涌奋笔疾书,还不时捧着检讨自我欣赏,见到了那个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教师,阴沉着脸从卫生间出来,在冰箱拿出一把刀。

小黑影吓得一抖。

吴洄没有分出余神留意学生,为了维护教师尊严,他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拎着尖利的剔骨刀,先没有回到浴室,而是在学生所在房间里一个又一个能折射光影的平面上找着人。

一个一个找回去,直到回到浴室,在镜子里看到了换新场景被杀死的他自己。

那个“他自己”,正深陷于窒息内,汗意黏住黑发贴在额头,脸色泛着带了层朦胧的青色。

那只手优雅又从容的施展着,然后再慢慢地收紧,手掌中的黑雾这次萦绕在镜子里的吴洄脖颈上。

或者说,是“镜子里的吴洄”脖颈上。

吴洄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面色铁青,他的呼吸没有受碍,依旧是顺畅的。

但是“镜子里的吴洄”呼吸变得急促困难,双手用力的抓挠着那只轻松惬意把他生命把握在五指之间的手。

“镜子里的吴洄”置身于职工宿舍的窗帘处,被高高的悬挂在铁杆和吊环之间。

黑毛衣因为挣扎被拉扯到腹部,露出只有薄薄一层冷白肌理覆盖的肚腹,和小巧的肚脐眼。

因为呼吸不畅,能看到肋骨骨骼凸起的清冽分明,伴随着不稳的呼吸起伏颤抖着,腾起的薄薄粉晕似乎在不断加深,有一种凌虐般的美感。

冷白皮,狐狸眼,下颚线锋利,长得堪称是漂亮,凌厉犀利的眉眼有种瘦金体的美感的青年这时候仍然是倔强又倨傲的。

眼睛执拗盯着上方,头骄傲的高昂着,在虚空里,努力的捕捉着凶手的踪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像是一只濒死的天鹅。

那是一双,美得令人想捏住下巴细细品味的眼睛。

他确实是人类,可脆弱的雪白人体躯壳已足以形成一场视觉盛宴。

腿根和腰腹挛缩着,根本撑不住身体。

眼像因激烈的情绪和冲撞达到巅峰而更加耀眼夺目,可本身不甘和狼狈又在冲撞下扑腾。所带来的神圣和紊乱产生令人无法自拔的矛盾和沉迷,像是雪白飞蛾在恶鬼的禁锢下不甘地扑棱翅膀。

脚无法着地也无法着力,虚无的在半空中挣扎踢踹想要找到一个着力点回击。

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却又顽强的生命活着会像看到好不容易绽放出一朵花骨朵,大多数的人都会对此感到怜惜喜悦,小心翼翼呵护。但对某些人来说,牢牢扼住喉咙,眼睁睁看着花骨朵在风中生命的流失,自己亲手去饶有兴致地把控流失的速度,似乎是更大的乐趣。

那双手的主人好像就是这种人。

吴洄凝视镜子里的世界。

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吴洄”,被那只手,给活活地掐死了。

他一共看了十八次对他的虐/杀臆想。

在卫生间。

他被一只手从背后重重的压在浴缸里,指甲抓挠手背,血痕咬痕交错,唾液、眼泪和冰凉刺骨的水混杂,衣服撕扯着被水黏腻湿漉漉贴在身上。被大手绞过的淤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显眼,紧实纤细的脖颈晕染了薄薄的粉红,令人从身后俯瞰有种咬住密密麻麻印下齿痕的凌虐冲动。

与饶有兴致坐在浴缸边,只用一只手就“控制住他”的手的主人,衣角缠绵悱恻不分彼此。

在餐桌。

在阳台。

在床。

“镜子里的吴洄”猛地回身反击,瞪着黑白分明的眼,光滑细腻的雪似额头被一柄刀刃贯穿。

被拥入一个怀抱,刀刃拔下,毫无生机的脸维持着惊愕的神情被细细的啄吻。

直到,看到了末尾,吴洄牙关死死咬得咯吱直响,他动弹不得,那只手在镜子里的世界不能对他做什么,甚至不能挑起他的一缕黑发。

但同理可得,他对镜子里的世界也无计可施。

唯一能做的要么是转身就走逃避,要么是不输阵的看到最后。

看到那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手的主人用嘴唇磨蹭着他的下唇,这个角度看不清那个浅色卷发的疯子长了张什么脸,压在他的身上,他被迫仰起头接受舔舐的吻,火焰从那东西身上燃烧到他的身上,在剧痛和影影绰绰的光影中一齐被烧成了焦炭。

都让吴洄感到不适,喉结涌动,冷笑了一声,发出一声生理性的作呕。

他被一个东西强行侵入灌输了对方在夜深人静时,对他最阴暗、饥/渴、癫狂的每一场扭曲畸态的臆想。

……

镜里的东西说的完全不对,那只手从不是什么“无意识、会保护你的残识”。

学生就在一门之隔以外,刻意戏谑的发起悬之又悬临门一脚就践踏撕碎吴洄教师尊严的游戏。

精彩绝伦五彩纷呈的“死亡万花筒秀”宣告结束。

镜子旁边的白墙上多了一篇花体字。

先是彬彬有礼如绅士的诗篇,言辞华美繁复有如是一篇不知前因后果而不合时宜的情书:

“如何形容我的世界?那应该是沉没于水底的文明,人迹永恒不至,除了遗忘别无其他,可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我的名字从你的嘴角溢出——海水凶猛的干涸,陆地发疯似的上涌,于是我的废墟也终于窥见天光。”

“——当你吻住我时,我原是废墟的世界,”

“便得以开创,”

“二次文明。”

“如果这世上只有最后一只不死鸟,那么你我,终将成为最后一对大战中化作废墟的不死鸟。”

再是真正的用意,恶意浓郁到能滴下来的用意。

优雅恣意,微笑的口吻带着对心爱人说话的甜蜜,说的话却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低哼,恶魔般狠毒的低语饱含兴味,但只让人通体发寒。

因为吴洄完整看完了,从头到尾。也变得更加愉悦,轻轻地,像是钟摆富有节奏的、索命的倒计时,已经把吴洄从背后搂抱住,拽入了死亡的边缘:

“你想死吗?吴洄,”

“这可不行,毕竟取走你命的,要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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