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青年眉眼桀骜无畏,犀利快意,有带刺玫瑰般的能烫伤人的夺目。
身下这个浅色卷发披散,懒洋洋平躺,被他扼制在身下动弹不得的非人鬼东西。玩得开心时,那双金黄的蛇瞳会变黑,微笑时嘴角会上扬,皮相都美得不像话,而这些合在一起就是仇恨。
让吴洄想拽下来,毁掉的仇恨和动力。
与对失忆前ICE描述回忆不一样的,
吴洄此刻不是像眷恋痴迷的孩子追光者那样,感受着距离近,喜欢的人在身旁却无法靠近无法碰触的无异于刑罚,仍甜蜜又痛苦的痴痴深陷于,身旁这假装毫无察觉,实则游刃有余享受着赐予他痛楚的这东西所设下的囚笼障网之中,不可自拔。
多年的单恋。
粉丝被允许、接受了能与偶像在一起的幸福晕眩、自卑与恐慌。
说难听点,不知道自己深陷于怎样的世界,实际上自己喜欢的人是把自己视为游戏一样随意把玩取乐着,而自己男生女相的漂亮,被那种天生就会支配的有钱人权贵,又有“单恋”的把柄和软肋在其手上,只会很惨。
而是:
这东西在看他,他在看局。
本来就没什么留恋,这东西追求有趣还会具体凝聚在一个个体上,他则不然,捕捉稍纵即逝的即时满足感才能刺激到他,他是最自由的,随时可以抽身出局。
况且现在本来就刚发展到他构想中最有趣的地方:
给被欺压的小人物,让他们形成围棋似的围剿方式给恶势力还击。
所以遇到的这些他们都熟悉的人共同组成的世界,就是由吴洄选定的,用来回敬十八种虐/杀的镜中世界,这个东西曾让他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窒息而死,无能为力。吴洄决定了,他会精心选一个最诛心的方式,作为扼住这东西窒息的手腕。
吴洄语气恭敬,动作却毫无敬意:“对不起,老师,保住这枚棋子这一回合,是我赢了。”
失忆前从未有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赢过一场收尾的围棋师徒,
终于在老师仍拿到了黑棋(先手)赢在起跑线上,
徒弟却以现在并不“高端”并不“强悍”的地位,于如今暗潮涌动的棋盘上赢了一子,而告终。
这位被“以下犯上”处于狼狈不堪境地的“老师”抚了抚单片眼镜,祂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对方有被深深爱着的错觉。直到祂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才恍然醒悟那不过是易碎的幻梦。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有的人则天生自带媚眼,不是他故意招惹,更像是蝎子的天性。微笑说道:
“做得不错。”
做得不错……面对这句的“表扬”,吴洄心沉了下去,努力挤出了笑容,礼貌回应:
“谢谢。”
坦白地讲,比起“夸奖”,他更希望听到咒骂,那至少意味着对方被逼至绝境他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而不是像这鬼东西面对超乎想象的发展也没有一点大失所望。
当然,吴洄也怀疑,就算这东西真的被逼至绝境,他大获全胜而自己一败涂地,这东西也不会气急败坏,以这位“反社会愉悦犯”表现出来的性格看,很可能一方面难免有点沮丧失望,一方面又觉得这太有趣太刺激了,迫不及待想进入下一回合。
因为手撑地,浅色卷发男人的肩膀呈现出来了耸起的线条弧度,姿势有些无赖的味道:
“你早就知道,水族馆存在这样一个不在游客名单、不在员工名册,本该算“不存在的人”了,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洄拖长了声音,笑道:“还要多亏老师您的启发,都是您的功劳。”
恶鬼懂了。
“啊……从我展示的未来?“
如果不是这东西展示了邪神怪异可以杀死身边人,用他们生成武器的规则,而且身边的人越重要,负罪感和爱意越强,生成的武器越强。为什么“在水族馆里会有一个被刻意掩饰存在的名字”,回答这个谜题的最后一环吴洄还无法完美拼合复原。
但恰恰是这个规则回答了白鲸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低调藏匿着什么宝藏似的举动,及水族馆几乎完美无瑕藏匿了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年轻男孩,只在馆长办公室,从怀念亡子的父亲上才有了些许蛛丝马迹。
因为它要瞒过一双最不可能瞒过的眼睛——它自己的阴暗面的眼睛。
既然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东西哦了一声,又抛出了一个疑问:“既然进入这扇门前就知道了,还一直藏到了最后一刻,为什么,为了出其不意?”
吴洄维持微笑。
显而易见。
底牌本来就该压到最后一刻再翻开才有意义。
“能想到蛰伏隐而不发用削弱我的手下来干扰我,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殷行时一点也不在意地笑道,“可是,你不觉得在我动用自己以外的力量时,会处在相对比较警惕的状态,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出其不意吗?”
吴洄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我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又觉得,你应该能把握到我这种心理状态,相信我是不敢在自己这边的人身陷险境的时候还敢冒险采取行动的。这个时候,尝试一下也许会有奇效。”
在别人认为你不会这么做时真的去做,攻其不备,也是一种策略。
吴洄之前在上班时有接触过类似的思维层次博弈,他跟的直属上司是一个特会在饭局上吹牛嘴里没真话的投资大哥,被绕得头都晕了。
为了加强这种思维定势,他甚至“刻意示弱”,做出了主动献吻、气急败坏变复读机“你杀了我吧”的以退为进,就为了打消殷行时的戒备心。
“但是,如果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呢?”这个东西笑着用指关节推了下单片眼镜的底缘。
与此同时。
严钢馆长桌子上、柜子里、公告板用图钉固定的文件底下藏掖的纸页,所有还能查看属于亡子严蓝的那些报道、照片、信件都相继漂浮到了虚空中,这些图像里的严蓝相继从身上拿出来了水晶雕成的单片眼镜,将它戴到眼上位置,齐刷刷地望向了吴洄。
这看得吴洄头皮隐隐发麻,他以为这东西没有察觉的线索和那个年轻男孩的存在早就被发现了。
这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他在蛰伏的时候,这东西也在佯装“不小心”多次露出马脚。难道一个原玩家之光会意识不到那么说话会透露很多线索情报?
可是:“赢家归你,愉悦归我”。
这就是反社会愉悦犯。
这就是Joker,殷行时。
传说中的Joker实际上有多么难以预测的恐怖强大,和为了找乐子疯癫到夸张的精神状态,甚至瞒过了一切提供给吴洄“原著描述”的所有人,吴洄算见识到了。
“虽然有进步,但既然失败了,总是要承受一些惩罚的。”浅色卷发男人笑着用手指捋过了吴洄的发丝,指尖一直延伸走向了发尾。
随着这东西做出的动作,发丝下面皮肤一个接一个被烙印上黑红玫瑰繁复的纹路,僵硬着更加苍白,这让吴洄感觉灵魂一次次被撕裂,额角血管出现了肉眼可见地鼓胀收缩。
忍受住这种痛苦,吴洄握着血刃,立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才勉强平复。
这东西太喜欢赐予他疼痛,特别现在又对他产生兴趣了由恨转为兴味更加严重,让一块只属于自己的白色玉石皮开肉绽似乎尤其令其兴奋。
“有些不习惯呢,你剪短头发的样子,我记得你原来的头发有这么长?及腰,像个小姑娘。”
吴洄忍耐着这东西赐予的“疯狂”,那种不属于自己却歇斯底里喃喃自语的黑暗力量,根本不做明确的回答,只把问题抛回去,一怔,有些疑惑:
“你不会被累积的疯狂吞噬?”
源源不断的,好像胎记一样的东西是无数个凸起的黑红咒文以玫瑰纹路的形式从这东西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涌出,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轻松。
吴洄在临谊高中教师加强班的资料题库里面读过,不论是湾珈班里修邪道的学生,还是真正以黑暗咒术为饵料的卦雾班里的boss幼崽,不能无穷尽的增长诅咒,也不是诅咒越多就越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只会直接被污染,落个半疯。
“别人当然会。”殷行时笑了笑,“我不会。”
真是一个bug一样的存在……
吴洄不得不感叹一下老天的不公,还在玩家阵营时是在最后时刻摧毁所有人对他的信任,引爆炸副本,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有趣、好玩。无限流游戏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但还是能得到所有人的拥护、敬仰和崇拜。
不为什么,还是唯一的希望,玩家之光。
由人转恶鬼,堕落深渊之后仍然是一个轻而易举,想怎么玩怎么玩的存在。
“为什么,”吴洄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明白了:“你能对世界法则也完成欺诈……?”
他下意识的还在心里感慨,然后他和这东西的距离消失了,黑暗的无尽深沉和捕蝇草的五彩植须,扭曲着混杂在了一起,让吴洄有了种被污染侵入的感觉。
这东西又觉得被无视,寻求注意力了。
浅色卷发男人就像一位合格的绅士贵公子,在宴会开始前,彬彬有礼的向舞伴询问今晚共度良宵的安排,有什么意见:“聪明。”
“言归正题,给我们ICE准备的小惩罚。”
“就是告知一个小秘密:”
吴洄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在进水族馆之后,提议进行一场逃与阻拦的游戏;
表现得极有自信,一点也不担心出现纰漏……
思绪电转间,吴洄嗓子有些发干,声音颇为低哑地开口:“你,也还有一张底牌……”
“你的底牌,是克制我的源基的?”
他真切地怀疑自己眼前这位反社会愉悦犯,真正的欺诈犯,也瞒骗了最后一张底牌!
浅色卷发男人的嘴角一点点翘起来,略带撒娇的在吴洄颈窝蹭了蹭,哼道:“嗯哼,这很有趣,不是吗?”
“对了,不巧,我似乎、刚好、可以暂停时间。”
“我说过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是认真的,如果你自杀躲回源基,没关系,我可以在外面等,等到你愿意出来见我为止。在此期间,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如果是为了等一位美丽的先生,必要的耐心,恰当的小心机以求摘得果实,是很有投资价值的,对吗?”
言辞体贴,进退得当,忧郁,又深情款款,仿佛能看到一位捧着玫瑰花束在忧郁深情等待的贵公子。
其中兴致勃勃的残忍,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即便死而复生,回源基避避风头!也走不通了!
吴洄对殷行时能察觉到这一步是有所预料的,毕竟原玩家之光终究是玩家之光,现在的他必定差了不少,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就是自杀死遁。但绝没想到对方能如此轻描淡写的也同样在最后时刻出一张藏了很久的底牌,让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未真正创造出来。
他留住了底牌,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难免有点意志消沉,心生绝望。
浅色卷发男人玩着他的黑发,声音明晃晃的怜惜、暗藏着愉悦:
“这一次你还留有后手吗?我最好的学生。”
吴洄斟酌了一下,笑容不变:“你猜。”
“我确实有一些猜测,你猜我有没有猜中?”浅色卷发的男人双手向后撑,支持着身体,用那双金黄色的蛇瞳紧盯着他,饶有兴致的反问。
“……不如你猜。”吴洄堆起笑容,以对方擅长的套路回应了问题。
吴洄的确没有思路,这东西明确承认了自己就是恶魔里的一个bug,天生容纳着无限累积疯狂的载体,是怪异记载档案的第一档……不,应该是超出极限的,未记录在案的档次。如果这也在这东西的预料里,那么还能有什么是出其不意,让其失去支配主导权的!
这就意味着,除非有能制住其的神力降临来助,否则吴洄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从这东西手上逃脱,而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水族馆馆长办公室密室,还活跃着能制住这东西的存在不在这,在外面,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难说。
这样看起来,只能做其的眷属了,从此放弃思考,丢弃自我,饿了饭饭不想再努力了也是一种活法……
自我吐槽间,吴洄忽然灵光一闪,回忆起了殷行时之前说过的一些话语。
他陡然间眼睛一亮,彻底平静下来,看着这东西,悠闲地活动了下肩膀,含笑说道:
“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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