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的灯光又一次照亮了弥漫着灰尘的办公室，照亮了刚才发生过战斗的地方，也照亮了吴洄脸上平静又漂亮夺目的笑容。
这个东西，殷行时，皮肤惨白惨白，瞳色还是很浅的琥珀色，再加上红红的眼圈，仍然是优雅礼貌又体弱贵公子的外表，却渐渐地揭露出了底下的本我，神棍与恶鬼一体的精分疯批，就是这么一个漂亮但没人性的疯子，是偶尔流露出天真的残忍，外表脆弱易折却饱含剧毒的恶之花。仰视着吴洄，无视着脖颈血刃展开的攻击，注视了他好几秒，推了推单片眼镜，勾起了嘴角，兴味浓厚地微笑说道：“唔，看来你不愿意换一句话？”
“是我们小吴老师又找到了新的希望？”
吴洄笑容不变，血刃转了个剑花：
“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玩这场游戏的你，如何强大，甚至可以暂停时间，让即便想自杀死遁躲入源基的我也只能无济于事，并不让人绝望，恰恰相反，这表明你根本没办法直接对我做什么。”
“嗯哼？”这东西饶有兴致的笑着发出了一个语气词，似乎颇为期待吴洄接下来要怎么说。
吴洄笑了一声，没有丝毫动摇地说：
“要不然，当我踏进了这座你的镜中世界时，你就会直接出手，逼迫我自杀，对我虐/杀拷问。”
水族馆，不就是这东西置于现实的镜中世界么？
“反正你进不来源基，我也逃不掉，只要一出去就会再次被你拦截住，与你继续玩一场你最爱的逃与拦截的游戏，人的意志是薄弱的，在长期的洗脑下，我妥协，只是时间问题。”
“那样一来，你将承受更小的风险，手法更加决绝，我被碾碎自我俯首称臣的几率也大幅提高。而我在源基死而复生，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会更加卖力地尝试逃脱，能好好把你想要拷问暴虐的愿望满足个够。就算玩一场别的风格你也可以等到玩伴顺从配合了再去做。”
“你喜欢也想这么做，却没有做。”
“这种手法上的柔和，我不认为，这会与你考虑游戏的另一方喜欢什么风格、尊重对方有什么关系。毕竟，你是一个仅仅在表面上的生活中从容优雅、彬彬有礼、聪明而善解人意，本质支配欲和暴虐欲至上病态疯狂的恶鬼啊。”
“虽然，你有可能会做出不顾风险追寻刺激的事情，但失去支配的主导权就彻底没的可玩了，你天生太优越了，“唯一性”，掌握主导权，比单纯的玩追逃游戏要重要得多。”
说到这里，吴洄看了眼这东西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顿了一下道：
“我知道你真的有怎么玩都能走到最后的自信和最终毁完了也能带追随者出来的天才决绝，但表现得无所顾忌，不表示实质就是如此，任何一个支配欲占据主导的控制狂都需要衡量风险，权衡利弊，分析得失。”
“毕竟主导权的确立无法读档，只有一次。”
“那么是什么让你柔和，甚至谨慎呢？”
“除非，你描述的能力是你的本体才能做到，比如，临谊高中教职工宿舍那天的你，有影子，有体温。”
“而不是现在的你。”
“恐怕，你现在根本就杀不了我，像之前镜子世界里的你一样。只是通过信徒的相关载体，也是依托信徒们才能现身的意识，之前的你有拥簇者和粉丝，现在的你看起来也有不少追随者呢，他们是怎么向你祷告的呢？阿门吗？不，呸，是殷门吧。”
“现在的你又该怎么形容呢，分身吗？”
被看透的“浅色卷发男人”笑：“很有趣。”
“你说的不错，我现在动不了你，也没有暂停时间的能力，那你要当着我的面回到源基么？”
吴洄露出了一个热烈又充斥残忍的笑容，毫不犹豫当机立断：“不。”
“为什么我要自杀死遁，哥哥怎么会想得那么美呢？现在该坠入深渊痛苦不堪的是你了。”
吴洄拖长了声音，笑容可掬的恭敬请教：
“我很好奇……哥哥你为什么要以分身的形式出现呢，莫非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又或者说，本体的你现在很虚弱吗？”
“如果我把这个情报告知哥哥你生前那个最在乎、让你上次也灰溜溜逃走的原因，你说会怎么样呢。老师，我很好奇，您可以牺牲自我作为实验体，让学生看一看会发生什么吗？”
血红雾气微顿。
人类青年平静的看着恶鬼。
虽然是人类，出现给了恶鬼一种惊喜和意外，他是神秘又聪明的，很有计谋和野心，和围棋一样带给人以趣味性和美学的一种利落感，就像教过的国际象棋指导里的一样棋逢对手，双方在沉默中展露**，诱惑对手并被对手诱惑。
棋逢的对手，殊途而同归，甚至落子的风格都落到一个共同的落点：只有得寸进尺，一蹴而就。
倘若这个青年不是人类，估计局势就不好猜了。
浅色卷发男人，或者说，只是一个分身，在原地，也仰着头，戏谑地看了吴洄好几秒，慵懒而冷酷，仿佛在隔着多年的迷雾眺望着改头换面的故人。
终于，这个东西捏了捏水晶雕成的单片眼镜，嘴角一点点勾起低声自言自语：“有点意思。”
如果说之前不算旗鼓相当的对手，局面从未失控，恶鬼还能算上帝视角的俯瞰看戏，
那么现在，
恶鬼入局了。
突然，办公室门被撞开，几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冲了进来：“ICE”、“吴老师”、“吴洄！”
“您没事就好，”邵康一如释重负的拍小心脏，打眼看到一尊风格迥异，目测突兀的一人高半身石膏像，先是不解，细看后又被艺术品的精妙绝伦惊艳了：
“哇噻，这是馆长的收藏吗……”
“虽然很违和，但这也太好看了吧，完美的造物……”
这是一尊银白色的石膏像。
耙成平行曲线的细细白砂铺地，象白色的千重浪，雕刻出的波涛汹涌的海浪，鱼类和海生植物的元素表现了这位信徒是以水族馆为主场和力量源泉。用白色石膏雕刻的散漫的游吟诗人、从容的人鱼、安详的祈祷者、雄视的骑士，或卧或坐，或行或止。
这些精细的装饰都比不上石膏像主题中心的主角。
雕像正中央的主题是一位，用一根布条蒙住了力量强大的眼的年轻男性神明，好像希腊古代的艺术家雕刻的神一般。
吴洄勾肩搭背着这尊石膏像，搭在塑像背后的血刃花式转了个刀，扯了扯嘴角：“是啊，多么完美。”
不愧是Joker先生，“装死”也这么完美。
吴洄恨极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哪怕大家晚进来十秒钟！
就在一秒钟前，那一刻，吴洄眼睁睁看着那只恶鬼杀死了自己，新出现的另一个分身杀死了这个分身。
然后又瞬间消失没踪影了。
吴洄从石膏像背后捏起一个黑红咒文的木偶小人，吃一堑长一智，看了就丢在桌上，没有带走。
更加令人好奇了……
殷行时用下属信仰生成的分身，而不是以真身现身。势必对什么有所忌惮才没有让整个怪术界看到他真正的样子，让其不能暴露于人前，不论是无限流怪谈前，普通人类前，还是玩家前的……
那个不同寻常的原因。
走出水族馆老远看到一个黑色卷毛，杨队正在处理公务，锤了吴洄肩膀一下：“吴老师，您又立功了！”
刑侦大队的警察同志正在登记在案的案件是一个“因自带传染病毒，一精神病患者出于扭曲的三观非法拘禁自以为被传染了病毒的游客多年”，每讲一次，恍恍惚惚的市民们脸上就多了些信服和笃定。
还有一些医护人员正在喷洒消毒水，吴洄听到他们执行的指令是“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事无巨细”。
吴洄立马反应过来，为了不让察觉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荔湾警察局的民警同志们都不清楚自己正在进行一个清洗记忆的工作。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被篡改记忆。
明明案件到处都是漏洞，比如一个人能拘禁上千人长达几十年？再比如被拘禁的游客出来还是当年的年龄以及状态？
但他们就是接受了这个荒诞不经、满是漏洞的案件结果。
吴洄荣辱不惊地笑了笑：“没有，及时向警局报案，这是我们市民应该做的，共同建设保护我们的家园嘛。”
江华在旁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真他妈会编！点开有信号了的手机联系养老金大佬，赫然发现了大佬距离自己10米内。
冯嘉伦扶眼镜扶住突然打了个踉跄的江老师，眼睛殷切又尽责追随着大神，一愣，想到了什么，翻开夜宿长记录的班干部个人档案。
时限到了，颜色正不断褪色变浅，但就在彻底消失之前，让冯嘉伦看清了最后一行的内容：
本来的：
“体育委员，？？？：”
“【不爱上课读书，总活动于班外，你常常会在上课时间于操场和篮球场找到他的身影】”
问号处终于有了名字。
“恭喜，您班的老师找到了活动于班外的体育委员。”
“体育委员：杨淮。”
“您班的夜宿活动圆满成功。”
“评分：sss”
“您班不仅保全全班同学的安全，全员生还，也挽救了很多萍水相逢的生命逆转了全灭结局。”
“这是您班应得的高评分。”
“我是荔湾第一水族馆的吉祥物，蓝鲸，下次再来找海洋朋友们游玩，有困惑和不解的话咨询我就可以啦！我不会吝啬于帮助大家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的～”
“在荔湾第一水族馆你们可以体验到热带的浅水区、极寒地带的极冰水域，黄金沙滩和大风暴，就像海藻、水草，生态每一环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有时一点不再纵容，就扼制了一场噩梦诅咒的开端。我们真诚而热烈的欢迎你们以全新的方式，加入到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并且希望你们能更好的适应与海洋徜徉漫游的氛围，我们将竭尽全力争取让前体验方式不会再现，我们的努力，你们也请尽力。”
“在荔湾第一水族馆游览参观的欢乐时光到此结束，”
“蓝鲸祝您生活愉快！”
耳畔传来宛如魔咒的低鸣：
【恭喜，你发现了最终悖论。】
寒暄后，吴洄十分热心的挤到杨队旁边跟在身后，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只跟了五六步，杨队就示意了一下，让吴洄跟着他过去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四周寂静无声，依稀只能够听到这位警察队长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吴老师，怎么，您又发现什么了？”
“没事，我就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不是凶杀嫌疑人吧？”
“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得到肯定的回答，一墙之隔的寂静被打破，广场、警车响起了脚步声，人来人往，有的填写表格，有的在打电话，所有人都正常忙碌了起来。
吴洄突然感觉他有点像死神来了。
杨队也长松一口气：“我就说嘛，每次都撞上命案和重案未免也太频繁了一些，看把这些人吓的。您是要找什么人？”
冯嘉伦小心翼翼看向大神，他清楚一些内情，比如大神的父母突然失踪……
吴洄根本没打算往那对所谓的“父母”身上想，瞒外人就算了，他很清楚那一男一女就是躲债出逃了：“杨队，我要找的这个女孩叫棠白，她应该已经死于几年以前。”
“死于几年前？你要找一个死人？”杨队挠挠黑卷毛，又紧张压低声音：“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看一下她的资料。”
“胡闹，警察局的资料能随便让人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杨淮说完就走了，这让吴洄有点无奈，他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震动，忽然间又收到了杨淮的短信：
“档案不对外公开，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在微信加我。如果事态紧急，我可以帮你查询。”
看到短信吴洄懂了，这里是办案现场，人多眼杂，杨淮不方便直接答应下来。
跟杨队确认后，吴洄回临谊高中先办了出校手续，回了趟家。林林总总，他已经小一周没回家了。
阿门……呸，殷门（合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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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