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上阴魂不散堂而皇之地在别人家里浮现出一行血迹,当自己家的恨不得跟房子主人说“随便坐别客气”,仿佛能看到那个东西笑吟吟贱笑:
“突然间说早安,不是等着我说晚安,诱惑我尝一尝你的味道么?”
“这么瞪我,昨晚的服务不满意把你玩疼了吗,还是小吴老师脸皮薄禁不起逗,警告不准逗你了?”
“不逗了不逗了,你看我都多听你话啊。”
吴洄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露出明艳的微笑:“乖狗。”
“这就是你视为软肋的小宝贝啊,他很聪明,这么小就情商高眼光毒,好好养大会有一番成就的,可你现在这样能照顾好他吗,或者说,能养大他吗。”
“要查什么呢?以后有消息就来告诉你,亲自。”
“大可不必,超不自在。”吴洄视线毫无留恋的挪开。
一边挤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吴洄一边摸把额头,滚烫,通过凹陷痕在体内游走的某些什么把整体的温度都带到飙升。
血红人形的影子没有动,人形影子与其后血红雾气形成的庞大影子截然不同,同样倒映在墙上,人形影子忧郁绅士而彬彬有礼观赏,庞大雾气则是彻头彻尾一只恶魔獠牙戏谑愉悦乐子的形态。
这鬼东西饶有兴致地阅读着什么,似乎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
利索地洗漱完,走出卫生间,漂亮的青年除了掖进裤腰的衬衫乱了一些,并没有任何可被抓住弱势的蛛丝马迹,表情没有异样,眼睫微颤快速挑起看过去一眼。
睫毛突然一抖簌,视线就攀附在房间内不断游走的某样物体上。
不断游走着的……
这是什么?
啊,是烟。
仿佛另一个肉眼看不见,却i在这个场所内真实存在的空间,香案上供奉着炉里香,飘荡的烟气袅袅。
顺着烟,吴洄的视线转过了把灯光完全遮蔽在里面的灯罩,那里多了一块很小的黑色。
却像是小孔成像,被光线放大的皮影戏。
明明屋内看上去没什么。
却稍加注意就会留意到墙上像多了一个庞大的柜子阴影,或者说像是玄关立柜的屏风墙完全遮蔽了灯光,只能感觉到屋内灯光似乎比往常黯淡了不少。
像是玄关立柜的屏风墙被机关控制着旋转过来,看清了真实的一切。血红蜡烛微弱的光、骨灰坛、神龛,密密麻麻垂下的黑红丝线像是很腌臜肮脏龌龊的邪物,头发,或傀儡丝,垂在了屋内每面墙上。
一片漆黑之中,唯独那座神龛是血红阴暗的,由内而外的自己发光,甚至像是通往异世界的桥。
这就是402房的秘密。
已经被污染侵入了透顶。
甚至不知道有了多久,也许在他去临谊高中应聘前就已经潜入了他的家里,隐蔽地在他一无所知毫无设防的情况下偷窥家里的一举一动。因此,才能在他不在家时直接带来小鼻涕虫眼巴巴看电视唯一栏目,循环广告呀呀学舌“IPAD”后带来小宝宝最想要的礼物,进而骗开门登堂入室。
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抑制情绪,唯一表露情绪的手指用力到指甲都扣进了肉里,吴洄指尖发白微微渗血。
自从撕破脸……
那东西根本不装了。
如果他把被侵入家里的经历向外人倾诉,把殷行时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展示于人前。
他就会被殷行时拥簇讥讽自我意识过重。
不用说殷行时的拥簇。
平心而论,如果吴洄他自己是一个吃瓜的路人,甚至是很罕见的殷行时的黑粉,都会在第一线敲键盘冲锋陷阵吃瓜,码下如下的路人或黑转路发言:
【整活是吧 】
【好了啦,睡不了了[大哭]都怪你 】
【惊了,怎么还意淫起被迷住了,我不是Joker粉丝都觉得怜爱了 。】
【我真的会笑亖,妥妥抬高糊咖的工具人,还要被骂病娇疯批跟踪狂[吐] 殷行时倒了血霉跟ICE有过一段,人生最大的黑历史。十年黑粉看了都心痛的程度[笑哭] 。真可怜,第一次这么心疼殷行时。】
【你知道么ICE,你拉殷行时对你穷追不舍跟踪偷窥监视那段来证明他对你有多念念不忘的时候,就很像那些嗑CP上头的花粉(加重)“男明星都爱我姐姐”“男明星都拜倒在我姐的石榴裙下”[奸笑][奸笑][奸笑] 花粉基本操作,一边贬低瓜是狗,一边yy他们对正主神魂颠倒。其他人是万人迷的对照组。不过正主下场带头磕拉瓜踩瓜的还是头一回。是不是又糊了,血量不够要吸血了[奸笑],我又贫血了sos,我又磕晕了sos。】
【看科普回过味来了,原来是变着法的吸血上位,搁这拿前夫哥垫背呢,诡计多端の小花招 】
【ICE,虽然我取关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保证持续输出,[鼓掌][鼓掌]我的快乐源泉[鼓掌] ,ICE自炒事件载入历史 】
【本期看点:娇妻自产带头磕与前夫哥十八禁粮,你的文字还爱他,你的真cp粉痛失粉籍。】
【看前面我还在试图理解观点,到后面我只能建议某位吸血上位的糊咖查询自己的精神状态 ,对精神状态表示关切 ,真可怜。】
【认真说,你谁,天仙,求之不得偷窥跟踪你?】
【ICE,你他妈想屁吃。】
实际上,性瘾、自我主义、偷窥、跟踪狂。
传闻中懒散、洒脱、善良、很健谈、很有领导能力、值得信赖倚靠的所谓“优秀前辈:殷行时”,就是个让吴洄想想都会捧腹大笑的笑话。
沉溺于温柔变成依附生存的浮萍,没有自己的生活只能等待另一个人的电话。不论是最初没有工作,突然接到那个编程offer让他去debug,还是如今每一天,他都被在另一个层面双手交织抵住下颌,转着一边镜片的真正人上人操纵着,游刃有余着放置观赏着。
即便如此,从人上人指缝漏下来的一些星辰碎片,像七彩泡泡一样一戳就破,只要是有一线希望,仍然是让他舍弃自己的生活,拼命出拳去争抢的光。
这不就是那位“优秀前辈”想看到的吗?
他拼命出拳反抗的“丑态”。
而他明知如此,
也要继续走下去。
因为小鼻涕虫说了——
门外。
吴蔚楠小朋友带着惺忪和眨巴,往床上码在幼儿园老师发的绘本书。
听到哥哥轻飘飘笑问:“吴蔚楠,幼儿园好玩吗?”
两眼发光:“特别的好玩!哥哥,我们种了小番茄,还有每一天都要喝的牛奶,小楠是喝的最快最好的!”
门内。
吴洄微笑起来,他神情有些恍惚,脸色苍白到几乎灰白,视线毫无焦距到阴霾,笑道:
“那就好。”
吴洄平静又冷漠看着黑红丝线缠绕在他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拼出一行字:
——重逢以来,你有说过一句没有目的性的话吗?
似乎是在装可怜装委屈卖惨pua,要是没有那种诡秘的饶有兴致就演得更像了,吴洄面无表情:“是吗?我看你倒是很乐在其中。”
哪来这么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
心里烦的要死,余光瞥见了玻璃杯上倒映出的红色人形,正双手环臂笑得戏谑,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趣的肩膀抖动笑得恨不得呛死过去。
那东西尤其享受他不想要却需要的样子。
清早,他泡了小宝宝喝的降火五花凉茶,收拾垃圾拉开门,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小黑猫正作势路过。
被抓包,小猫尴尬地舔舐着爪子,好不可爱,吴洄轻笑出声:
“怪不得有狗叫。”
“乖,好狗。”
指猫为狗,当事双方却都不觉得有异。
猫的躯体直挺挺的僵化,已经毫无生命体征,赫然是只死猫。但这还不是更加骇人的。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小黑猫脸上模糊不清,五官也仿佛移位了,看上去很扭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滋滋。
灯泡明灭间。
下一秒,那张猫脸边。
又浮现出一张犹如熔蜡般的面具,五官线条简单,眼珠漆黑诡异,嘴角的弧度持续上扬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可怖而惊悚的面具猫脸。
这是一只经受改造的异形猫。
从猫的另一侧凭空浮现出一张颜色更浅淡的猫脸,探出的鲜红触足头部裂出的一条缝,其中垂落的鲜红舌头,与他在梦中被亵玩得过分到透过纹路渗入身体深处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他也不装了。家有孩子,赏某个不当人要当狗的狗玩意儿一次不毁尸灭迹,吴洄沉着脸站了一会儿,轻笑着把一根鸡脖子丢在了猫的面前,边轻笑,边皮笑肉不笑:
“赏你的,我的乖狗。”
小黑猫抬起的无机质眼睛,其中流转过一丝红光。
扔完垃圾,吴洄在卫生间洗手,又洗了把脸,然后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
洗手间的冷白灯光从头顶洒下,落在了头肩之上,皮肤透出近乎病态的苍白,黑发有些微长凌乱,发尾又柔软依附在脖颈,额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
如果说刚才是冷汗,现在取而代之只有酣畅淋漓的凉水,水珠攀附在眼睫,鼻梁和嘴唇上,流溢着光泽,悬而欲落。
一双狐狸眼半眯着,黝黑的眼睫之下,颧骨上烧着不正常的红,但眼神清醒的可怕。
梦貘神兽的安梦烙印已经没有用了。
或者说,知晓这个鬼东西存在分身和本体后,每次现身是动用了多大的力量就已经是无法估量的考卷。
现在更进入了家门,逗弄着宝宝,深入他的软肋,拨动他的逆鳞,每一个诱惑会帮忙照顾小鼻涕虫给予的条件都优渥得足以令人动摇。要不是知道这东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就真的忍不住答应下来了。
可惜他听过这东西以往干的好事,黑历史,清楚其真面目。
每一次都能从开头走到结尾,获得支配权,让所有人依赖他,成为所有人的希望,却又酷爱在最后时刻摧毁所有人的信任,摧毁希望,仅仅因为觉得这样有趣、好玩。人命关天的无限流游戏对其来说都只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遵从支配,就可以做一个不用思考的废物,就可以过上幸福生活?
错。
那是一种被温柔纵容,向下的自由。
遵从支配后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深渊。
吴洄抓住这个清醒念头,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以免自己坠入“放弃自我,任由支配,就能获得一劳永逸的幸福”的甜蜜陷阱里。
他不能再等了。
必须尽快从这手无寸铁的绝对弱势中挣脱出来。
吴洄:
不是想一家三口温馨炸鸡聚餐?两人一狗也是一家三口啊。
好狗,为什么不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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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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