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得一次“赏你的,我的乖狗”的口舌之快他就会出气,吴洄觉得那就怪了。
“老师,你打扰我的跳楼计划咯。”
栗色头发穿蓝白病服的少年从窗口仰着头看回来,如果不是悠闲地晃着两条腿喝着酸奶就更像了。
“我有没有见过您使用源基?您是要问这个吧?”吴洄还没开口,虞幸就单指指向像纯净黑宝石的大眼睛:
“我可以看到“线”,不论是人还是物,产生联系之后都会产生一条寓意联系的线吧?我可以看到那个东西。表面掩藏加工成什么样子我也能看到两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在蝴蝶效应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无数种预期状况,各种可能。”
“所以我看您的身边牵引一条关于源基的线,就知道您来找我的用意了。”
吴洄言简意赅的应了:“是。”
吴洄是把这个学生当成了安全屋,虞幸经常自残到到荔湾区以外的中央医院住院,他来看望的时候,正好可以避开那东西活跃的荔湾区,再跟这个互相清楚底细的学生随便聊什么就可以,非常的完美。
“我见过您使用源基。”
吴洄挑了挑眉,准备进入正题询问。
却看到虞幸心不在焉看着楼下,像等着什么。
“我在老师您身上看到的牵引线不止一条,关于身边某些存在,您没有兴趣了解与之的过去?”
吴洄回答得真心实意:“没有。”
“是吗,那算了。”栗发美少年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着楼下有些气急败坏的笑了笑,“其实像我这样能看到线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能看到却做不了什么。”
“您想找到再进入源基的方式是吗,确实,进入源基有交易所、训练场和靶场,是提升战力的必打通途径。可那样非常危险,您确定要去?”
“如果因为危险就不去做,那不亚于坐以待毙,那样危险迟早会蔓延到身边,再逃跑就来不及了。”吴洄听到更多源基的设施有些意动。
他拉开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告诉我吧,挣脱绝对弱势的可能。”
虞幸像被这句话激醒了什么,笑了:“为什么会感觉有人说过的样子,哦对了,这不是您原来说过的吗?”
“这话说得很ICE:”
“——当我行走于这座城之时,百无禁忌,我就是这座城市最大的禁忌。”
见吴洄下定了决心,这个栗发美少年也没有阻拦,用那双能看到“线”的眼睛在吴洄旁边的空中看了一会儿说道:“线分四种,实线与虚线,黑线与红线,实线代表稳定和巩固,红线代表危险和艰难,您与源基联系是一条红色实线。”
“线上有没有写什么?”
“有。”栗发美少年点了点头,“几个小字,写的是……我看清了,感正中学。”
“嗯,似乎被您阅读后又激活了什么,多了几行字,老师您要听吗?”
栗发美少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兴致盎然地挑眉,惟妙惟肖的复述道:
“临谊高中的老师,您好,我们是感正中学的学生。”
“与棠棠见面时,我们也看到了您。看来您对我们的学校很感兴趣,我们很乐意邀请您作为临谊高中的代表到访感正,这是邀请函。”
“邀请函,是以我们用boss身份发送给玩家的无限流游戏任务面板形式呈现的。”虞幸解说了一下。
《鬼怪放映厅——开学大吉》
新学期,返校季,鬼怪放映厅推出超人气副本再映《开学大吉》。
一种罪恶感侵袭了你,父母说你越来越奇怪,明明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们对有秘密的你感到失望。
你与一群有相同困扰的孩子因为父母的爱,被送去一个爱和专业的教育机构。入院后你遇到了校医室一个危险的主治医师。他手持丝带剪刀,每夜都在你的床头窥探和徘徊。
任务要求:完整通关屏幕上的学校主题影片(尖叫指数两颗星),并且成功离开鬼怪放映厅。
奖励:我们可以帮您解开玩家源基的安全锁。
惩罚:教师的失败等于学校的沦陷,我们也将择日到访贵校进行“互动交流”。
吴洄看起来并不意外,甚至还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这个学校。
只不过,互相访问显然不是普通的意思,相亲相爱的学校交流实际上是教师团队带着学生跟外敌打,瞬间变成攻城游戏。
这些学校的孩子都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却阴煞重,究竟是青春的迷茫还是学校教师团队的失职,学习不感兴趣对要命倒很感兴趣,大家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以前不行,有他这个人民教师从中斡旋,以后迟早变成其乐融融的和睦一班人。
目送了西装革履的纤细青年离开,本来笑得无害又甜腻的栗发美少年恢复本来神情,带上不耐和厌烦。
他恨极了。
这些长他几岁就把他当小孩看待的大人,成年人……
被称作义父的男人浮现于眼前,那个男人理性干练又彬彬有礼,发丝被发胶打蜡得一丝不苟,稍有几缕被精巧设计过弧度的发丝流泻露出光洁的额头,带着仿佛商业洽谈般尊重的口吻,偏偏其中的宠溺迁就就还原出实质:哄孩子。
双手交握,微微倾身:“很抱歉,但这个世界并不会围你来转。”
这个记忆发生于两天前的洽谈。
他们终于还是挑明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当时的虞幸收敛下巴,漂亮精致到夺目的小脸带上一丝媚意:“真的吗,大叔,你不会后悔的。”
虞幸本来以为那个大叔也不过是那些看到他就发呆愣神流口水的肮脏龌龊,嘴硬的大人。
直到昨天他准备了圣诞礼物,也是他的生日礼物,多么讽刺,活得这么波折的孩子生在了被祝福的日子,期待的带着领夹去找那个大叔。
却看到那个大叔被抵在墙角里,和另一个确实总与他成双入对的那种温吞和气好说话到无趣的男的对峙,那个男的低声说着什么,而大叔也垂着眼,罕见的羞耻臊红,在虞幸看来,正有些怯。
接着被迫承受,闭眼揪住对方的肩部衣服,蹙眉,发着抖接吻到乱七八糟,脸颊绯红的样子。
他们接吻时的唾液。
手背发着抖的青筋。
虞幸觉得他记上一辈子。
而且他要笑死了,两个年龄加起来能当他爸的成年男人接吻起来纯情得几乎在用牙齿碰撞。
他也笑不了别人,他自己也没好哪里去。
床第之事花样百出都信手拈来,却因为一个纯稚到幼儿园小朋友都习以为常的吻而几乎发疯到失智。
太可笑了,太好笑了。
换成三个幼儿园小朋友,遇到两个小朋友嘴碰嘴,第三个小朋友只会平常的招呼“去玩吧”,然后三个小孩子手拉手瞬间抛之脑后。
可换成了三个人高马大,平均海拔一米八的男人,却变成这样的兵荒马乱,每个人都像一头斗牛。
在虞幸的注视下,大叔猛地弹开。
那个温吞无趣的男的也狼狈收拾着仪态,他们表现得仿佛是一对被收养的孩子撞破了床事的夫夫,默契又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以为孩子看不懂。不过那个男的看上去像妻管严的一方,讪讪笑,自以为说得很轻:“不好意思,还是让你被撞到现行了……”
然后那个男的挤出慈祥喜爱的微笑,妄想试图伸手摸虞幸的头:
“小家伙,圣诞夜快乐……”
虞幸看上去确实是个漂亮的小家伙,精灵般清澈又皎洁的宝石眼眸及瓷偶般光滑细腻的白嫩脸颊,沉默着挑起眼看去的模样只让人料想到被收养后仍心怀警觉的礼貌文雅小朋友。
可虞幸的目光视线,还是只停留在那个侧身遮挡,被吻出一副好风景的西装冷白皮男人身上。
原来对付那个男人只需要那么简单的手段,哪怕被那种他看不起的废物大人做,也会有虚势的丑态。
偏偏用那张被吻到乱七八糟,嘴唇都咬破了的模样还有脸转过来,自以为聪明的已经掩饰料理好了一切,维持着还诱人的羞涩咬唇,大摇大摆的招呼他:“你怎么过来了……”
更恶心的,虞幸能感知到自己面对这张羞涩的脸,心里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多么美味……”
于是,虞幸付诸实际,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唯一的理智用来开门拉男人进去而不是直接在楼道里要了他。
“不用你对我指教,不敢当,我长你一轮,解决生理需求罢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现在是在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不认为,我需要对我所资助的孩子交待自己的情感生活。”
“既然你那么随便,那我也可以吧?”
那个男人明明当时被他压在身下时像只警惕的猫,看到他慵懒拉开下摆露出漂亮的身体时有短暂的怔忡,那是被美色引诱到无法说谎的看着另一个男人的眼神,却很快转为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透顶。
侧过脸去,不肯看他,指着门口:
“滚。”
于是他滚了。
只是在滚之前,先不再装乖卖嗲,嫌恶地自言自语一句“烦死了”,然后恶狠狠咬了那个男人的嘴唇。
“到死都要剥削您的劳动力,既然做起监护人就要有负起一辈子责任的准备呢。”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养子”到死都要剥削你劳动力,话却说得异常甜蜜呢。
……今夜没有那个男人,又要做噩梦了吧?
栗发美少年仰头看着天,像空中随风动的一张纸,在窗户上荡着腿,随时有可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又要无处可去了吧。
明明不去吻那个男人就没事了,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但就是不想仅限于此。
因为就像另一个黑发冷白皮西装革履的成年人说的那样,“坐以待毙,那样底线迟早会退缩到身边,再争取就来不及了。”如果不争取的话,总感觉终究迟早会变成一个人待着,感觉会一直想起陷入那个噩梦。
提到说这句话的人,
虞幸突然想起吴洄怎么回答“有没有兴趣去了解另一条牵引线,关于与身边某些存在的过去?”这个问题。
“我没有兴趣了解。”黑发冷白皮的人类教师舒适悠闲地坐在椅上,随手翻书,抬起眼睛凌厉冰冷像黑曜石:
“因为我已经了解了。”
“那是一只对我求之不得的乖狗。”
虞幸感到有趣地描摹下巴。
吴老师与【那位】的故事,作为这个世界《历史》必考要点,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全都听课上讲过。不过虞幸没必要去太认真听讲,因为他用这双眼看到的线,掌握的实际真相比书本上的记载还要纵观全局,时间线上的全面。
……就像虞幸看得一清二楚,大叔身边那个成双入对男的跟大叔连接的“线”一样,是一个性质。
在无限流游戏开始之前,一切源头之前。
在这个结点,再往前推,还没有成为ICE的吴洄梦想是成为建筑师。
如果没有进入无限流游戏,凭借他的天资和努力,顺顺利利成为建筑师,只要回到介山市居住,八成会进全市也是全国最大的集团,黑石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黑石建设:成为甲方建筑师。
殷行时会是他的老板。
他们会以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相遇。
当然,他也完全可能进入其他建筑师行,接受黑石建设的委托设计,在设计过程中不停去黑石建设开会,遇到黑石集团的继承人:小殷总,殷行时。
他们会以甲方和乙方的关系相遇。
改写吴洄人生和梦想的无限流游戏开启,却令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
曾经,Joker对ICE而言:
——是你的迷信,也是你的启蒙。
现在,殷行时成为吴洄处心积虑要赢的人。
要相遇的人,总归会相遇。
这就是宿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