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捡了个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边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人的胸口。

她收回脚,蹲下身去,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伸手扣住那人的手腕,指尖刚一触碰,就被凉意激得一颤。

“又是挨刀子,又是剧毒。”边月盯着地上那团黑影又瞧了两眼,“罢了,算你命大,正好踩到我脚下,谁叫本姑娘今晚心情好呢。”

边月俯身架起那人的臂膀,那股森寒之气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深呼一口气,使了个巧劲将人托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深处挪去。

...

千障林深处。

两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掌灯守在木屋前。

秋绥看了看月色,有些焦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姐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遇上了什么麻烦?”

冬禧也有些担心,眼睛一转,拉着秋绥指着暗处道:“你看那儿!有两个人影,好像是小姐!”

两人忙提着灯笼迎了上去,离近了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边月半边衣裳都蹭上了血,被她架着的的男子满面血污,黑袍碎裂,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横亘胸腹,皮肉翻卷,凝成了暗黑的痂,看着触目惊心。

“别怕,这不是我的血。”边月语气极快地低声吩咐:“他中了毒 ,你们两个去灶房烧壶滚水,送到我屋里来。”

俩丫头领了命,不敢耽搁,忙去烧水。

边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男子送进屋内,挪到榻上。身子陡然一轻,舒了口气。好在平日里没少被三师兄抓去当陪练,不然还真托不动他。

她挽起袖口,伸手去解男子的腰封。一个物什顺着腰封滑落,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地上赫然躺着一枚通体乌黑的玉石,弯腰拾起一看,上面刻着一只独角獬豸图腾。

边月瞳孔微缩。

她曾在见过这个图腾,是摄政王府私卫的标识。

她捏着玉石,目光落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如果他真是摄政王府私卫,那就不是救治一个伤患那么简单了。

摄政王乃当今天子胞弟,权势滔天,手段狠辣,因此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数不胜数,如果她今天救下了他的手下,无异于引火上身。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的侧脸忽明忽暗。良久,边月指腹摩挲过玉石,轻叹一声。

“罢了。”她将玉石放回去。

这盘棋,她迟早也是要入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水已经端来了。

见边月准备去解男子的里衣,秋绥脸色一红,忙放下盆快步上前拦住。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外男,若是被传出去……”

"是啊,就让我和秋绥来吧。"冬禧在旁边附和。

边月轻笑:“这里就我们几个,谁还能传出去,你们不会处理伤口,我一个人就行,你们守了一夜也累了,先去歇息吧。”

将两人打发后,边月用剪子剪开粘在伤口上的血衣。用棉巾蘸着热水,将男子身上的血污擦干净,这才正正看清男子。

他生得一副极好的骨相,眉骨高挺,鼻梁挺直如峰,轮廓分明如同玉雕石刻般。薄唇紧抿,因失血过多而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

再往下看,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紧实,身上还有不少旧伤疤,痕迹有的已成了淡粉色的肉棱。

边月收敛心神,摸出一卷桑皮线和几枚用来缝合的银针。

净手,点火。

将银针再油灯上反复燎烧,待针尖烧红,拿棉布蘸了烈酒,直接擦向那翻卷的皮肉。

男子疼得身子一抽,眉头死死锁紧。边月手下却没停,动作极快地清创、穿针、引线,将伤口一点点收拢缝合。

待伤口处理完毕后,撒上厚厚一层自制的金疮药,扯过白布仔细包扎。呼吸虽弱,但血总算是止住了。

边月累极了,给他盖好被子后,吹熄了灯,就着塌边的木案上沉沉睡去。

这一晚边月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微熹,屋内透进了几束光。

边月迷迷糊糊从臂弯中抬起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甫一睁眼,正好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幽深,不知看了多久。

边月还没醒神,打了一个哈欠:“醒了?倒是比我预计的快。”

男子唇瓣微动,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只能发些破碎的声音。

“你,谁?”

边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干渴的喉咙,一杯水下肚,整个人清醒不少。她重新坐回桌边,单手支颐,歪着脑袋迎着男子目光。

他眼睛生的极好,眼尾狭长微挑,瞳仁漆黑如墨,清亮得好似寒夜里的星辰。

边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昨天晚上倒在这附近,是我救了你。”

男子挑眉,沉默不语,看不出神色。

“不过我还是比较好奇,摄政王府的私卫,为何会身受重伤出现在这附近。”

刹那间,周遭气息骤变,男子原本还算平静的眼波瞬间凝结成冰。

边月神色如常,仿佛看不见男子眸中的冷意,自顾自说道:“若我没猜错,昨夜城门守备突增,是为了找你吧?”

“半月前传来摄政王率天策军大败齐鲁铁骑的消息。如今大军未归,你作为他的亲信私卫提前回来,不仅受到了重创,身上的剧毒还是齐鲁特有的霜蚀之毒。”

“霜蚀之毒是用齐鲁极寒之地的冰蚕和雪蝎炼制,最是阴损霸道。中毒者平日无异,每至戌时,寒气攻心,五脏六腑如坠冰窖,若无解药,不出半月便会骨血枯竭,冻毙而亡。”

“估算一下,你只剩五天的时间了,说明你是在回京前被下毒的。”

她身子微微前倾,盯着男子愈发深沉的眸色,一字一句道:“摄政王身边有内鬼。”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边月又添了一句。

男子盯着眼前的女子,半晌后沉声道:

“你的条件。”

边月莞尔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首先,无论发生都不能把灾祸引到这里,在这里住的人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这只是我和你的交易。”

男子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她紧接着又说出第二个条件。

“第二,我要以女医的身份进入摄政王府。”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当边月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成交。”

这下轮到边月沉默了。

她有些讶异,摄政王府门禁森严,不是那么好进的,不然摄政王也不会安然活到今天。

她本意只是试探一下,没承想他真会答应,那么说明这个人在摄政王身边的地位应当不低,那么事情好办多了。

只是……

边月摸着下巴,视线在他那张清贵绝伦的脸上来回打转,脑中忽地闪过从那话本上看到的秘闻。

传闻摄政王年方二十有四,正妃之位空悬,府中甚至连姬妾通房都没有,八成是有断袖之癖,而这男子又生的如此好看,难道不成……

男子见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边月身子前倾,压低声音,有些狐疑道:

“喂,你该不会是摄政王养在身份的那什么吧?”

女子身上萦绕着特有的药香,男子眉头一皱:“什么?”

边月啧了一声:“男宠啊,摄政王不是好男色吗?像你这样的,应该很是受宠吧。”

男子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冷脸终于在这一刻挂不住了,像是生吞了只苍蝇般,青白交加,精彩纷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不是断袖。”

边月闻言挑了挑眉,回了他一个“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敷衍神色。

男子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额角微跳,闭上了嘴,不再争论。

边月正欲离开,忽然想什么,对他问道:“哦,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回答,边月也不强求:“我叫边月,你先休息吧,有事唤秋绥或者冬禧即可。”

说罢也不多留,转身去了隔壁侧屋。

一番梳洗后,身上的血腥气总算是散去了,再出来时,天光已大亮。

长安城的天气渐渐回暖,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冷冽。金辉穿云而出,细细碎碎地铺满了小院,有了几分春天的气息,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月姐姐!”

“月姐姐出来啦!”

刚踏出房门,四五个孩童便欢呼着围了上来,大的扯着她的衣角,小的抱住她的腿,一个个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慢点,别摔着。”

边月眉眼弯弯,蹲下身替一个小丫头擦去嘴角的糕点屑,顺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馋猫。”

院子里,冬禧正在簸箕翻晒甘草与陈皮,看到这个场景也不由得打趣:“今早将你带回来的饴糖和桂花糕分给他们后,阿缇一下子就吃完了。”

阿缇圆脸蛋涨得通红,先是摇摇头,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饴糖,踮着脚糖喂到边月唇边,甜甜一笑:

“姐姐吃。”

不远处的秋绥也忍不住一笑,眉间尽是柔色。

她和冬禧本是永嘉城里大户千金的丫鬟,突生怪病后被主家驱赶,幸好遇到了和师父一起南下的小姐,小姐将她们治好后,她们为了报恩便一路跟随到了长安城。

小姐把她们安定到山下的小木屋,正好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孩童。

边月陪着孩童们嬉闹了一阵,才拍拍裙摆起身。

秋绥见状拍拍手:“好啦,都别缠着月姐姐了,该去做功课了。”

她以前是府里精心调教出来的司书女使,不仅通晓文墨,还写得一手好簪花小楷,正好担起这群孩童的启蒙课业。而冬禧则擅长女工,院里孩童的冬衣鞋袜,多是出自她手。

待院中复归宁静,边月敛了面上的笑意,对冬禧道:“走吧,我们去城里买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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