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暑假刚过，空气中已渐有凉意，混杂着丝丝缕缕盛夏遗留下的燥热，不冷不热。
刚下早自习，学生们个个快要饿得头晕眼花，铃一响就蜂拥去了食堂。
转瞬间，教室里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零星几个身影。
顾辞端坐着，清晨的曦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柔软的发丝上，晕染出浅淡的金黄色，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小巧的单词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字迹规整。
安静地看了会儿单词，顾辞抬头看向窗外，放眼望去，远方尽是轮廓起伏的山脉，一片苍翠，它们隐没在缭绕的薄雾中。
无比熟悉的景色，他已经看了一年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这时，一个胖子嗖地冲进教室，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里拎着两个馒头。
胖子几步跨到顾辞面前，把馒头扔在他桌上，右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饭卡拍在桌子上。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王致才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嚯嚯地喘气，等顺过气来，他抬头去看顾辞，小嘴叭叭的。
“靠！食堂好多人，挤死老子了！”
“你知道我为了这两馒头废了多大劲吗！为了保证它到你手上的时候还是热乎的，腿都要跑断了！这一个月的运动量都在今天花完了！”
顾辞抽抽嘴角，“这一来一回有五百米吗？你的腿还挺容易断的。”
王智：“……”人艰不拆。
顾辞把饭卡收起来，满意地啃两口热乎的馒头，对上王致巴巴的眼神，翻出自己的数学卷子，递了过去。
“干的不错，拿去。”
然而王致嘴边刚咧开的笑容在看清卷子上乌黑一片的字迹时戛然而止，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这难道不是数学卷子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字！这我要抄到什么时候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辞作势要把试卷收回来：“字很多吗？那你去找张字少的抄吧。”
王致忙把手里的卷子往身后藏，连声说：“大哥！开玩笑的，大哥。”
第二节就是数学课，眼看时间所剩不多，于是王致三两口咽下包子，火急火燎地铺开试卷，手速快得笔尖都要着火。
……
高二（3）班，教室后门。
又高又瘦的少年一身运动服，背着背包，戴着一顶棒球帽，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线条优美的下巴。
江余在门口站定两秒，沉默地走进去，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几个后排的学生注意到他，好奇地瞟几眼之后又忙着做自己的事，赶作业或者聊天。
直到十分钟过去，上课铃响起，江余还是撑着头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大部分学生都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在班级里的陌生人，教室里渐渐响起了些细微的讨论声。
“这人是谁？”
“长得好高啊。”
“转校生？”
“不知道啊，诶，你去问问他。”
“不要，看着好高冷。”
……
这边，顾辞啃完了馒头就全神贯注，争分夺秒地记那几个英语单词，不管周围如何喧嚣，他始终波澜不惊。
他的同桌黎越迹拿笔戳他，在他疑惑地看过去的时候，朝着江余的方向点点下巴。
“看来要多一位新同学了。”
顾辞匆匆扫了黑发少年一眼，感到了几分莫名的熟悉，但很快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消散了，于是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说：“随便，只要他不是来跟我抢第一的。”
黎越迹饶有趣味地说：“万一真是个学霸怎么办？”
顾辞认真地说：“那我就跟他交朋友，看看他的学习方式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有就学习，没有则共勉。”
黎越迹佩服他，朝他竖大拇指，“要不怎么说我辞哥能当学霸，思想境界就是高。”
讲台上，早早就位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龙岳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带着摄人的威严，“上课了！上课了知不知道，安静！”
待教室里安静下来，龙岳又笑眯眯的，语气温和，“今天我们班新来了位同学，同学们也都看到了，现在请新同学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瞬间，班里大半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余的身上。
江余眼皮都没动一下，也没把帽子取下来，他径直走到讲台上，目光扫过底下的学生，隐晦地在顾辞身上停留几秒。
张口，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但并不难听，音量放得也并不大。
“大家好，我叫江余，江水的江，多余的余，非常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谢谢。”
简洁又标准的自我介绍，嘴里说着高兴和谢谢，语气里却毫无情绪。
话落，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啪。”
不知谁先起头鼓掌，几秒后，教室里都是一片掌声，顾辞混在其中，抬头仔细看了这位新同学两眼，却只看到苍白的半张脸。
是长久不见天日的白，有些病态。
刘海很长，帽檐下压，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睛，站的很直，但身体并不紧绷，双手自然垂落，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顾辞想到江余的自我介绍，不说废话，但会把基本的客套和礼节表示出来。
看来这位新同学有点不好接近，简言之就是……
顾辞想到那个词，又抽了抽嘴角，有点刻意了。
倒是又高又冷，就是不知道是外冷内更冷，还是表里不一。
讲台上，龙岳抬抬手，示意学生们安静：“现在江余同学就是我们3班的一员了，大家要友好相处。”
他又看一眼江余，一手指了指讲台上的一摞书：“你可以下去了，带上你的课本，值日生上来把黑板擦了。”
江余动作利落地抱起课本，快步走回座位。
等值日生擦完黑板，龙岳又拍着讲台让学生们拿出物理书，平心而论，龙岳的教学方式并不死板，这还是上午第一节课，然而大部分学生们还是听得上下眼皮打架。
没办法，物理不会就是不会，学也学不会。
顾辞坐的笔直，跟往常一样认真地听讲课记笔记，但今天他却总是感觉身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视线落在他后背，让他感觉像是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缠绕上，一点一点地勒紧，渐渐地动弹不得。
然而每回顾辞扭过头，后排的同学睡觉的睡觉，开小差的开小差，并没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
顾辞纳闷，喃喃自语道：“是错觉吗。”
旁边，黎越迹看着他明目张胆的频频扭头，肘他，悄声细语地：“大哥，就算你是班级第一也能不能收敛点，你再扭下头，龙哥的粉笔头就要飞到你头上了。”
抬头看去，讲台上，龙岳的眼神果然已经十分不善了。
顾辞忙低头，声音也放得很低，“我总感觉后面有人在看我。”
黎越迹抖了抖嘴角，乐了，说：“你的意思是大家当了一年多同学，相安无事的，突然有个妹子就当起了你的小迷妹，趁上课时间偷窥你？”
顾辞客观地为自己发声：“我成绩好，三观正，不说多帅，起码五官端正，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黎越迹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大亮，又动作迅速地摸了下顾辞的额头，满眼慈爱地说：“这大白天的，也没发烧，怎么说起胡话了。”
……他就不该跟这货讲道理。
顾辞脸黑了黑，直接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黎越迹一脚，手上奋笔疾书，决定从现在开始无视他旁边那货。
黎越迹见状也不再逗他，悄声说：“行了，你别管了，我帮你留意一下，”说到一半，又不正经了，“看看是哪位‘小迷妹’上课不听课，盯着我们顾辞哥哥的背影看啊～”
最后一排。
江余趴在桌上，微偏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他眼底的神色，浅色的嘴唇微抿。
江余知道自己不加掩饰的视线必定会引起顾辞的注意，他也可以让自己的视线隐晦到完全不被感知，可惜他不想这么做，而现在……
看着黎越迹像国王身边的骑士一样左右戒备的模样，江余的嘴角向下撇了撇，闭上了眼睛。
没意思。
大家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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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叫江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