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又做梦了,在过去的三年里,她每天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是一片血色,血色的天,血色的地,血色的树,血色的房子,还有血色的人。痛苦地捂住血色的眼睛,明明嘶吼得那么厉害,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也不知过了多久,血色的世界开始流动,血一趟一趟地从她脚下流过,她慌慌张张地往血流开始的地方跑,中间摔了无数次,却不敢停下,似乎慢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那人。
“哥哥!”近了,血流开始的地方,傅珏又一次在她眼前倒下,她扑过去想要抱住他满是血和伤的身体,傅珏却在她碰到的那一刻化为了粉砾,飘散在空中,她也终于发出了声音,凄厉而绝望。
“瑶瑶,活下去。”傅珏的声音自那天际传来,成为她醒来的唯一动力。
“傅瑶,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傅瑶醒来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严允儿的哭声,或许是听得太多,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入眼是一片白色,之前的记忆也慢慢想了起来,她好像又失控了。
“傅瑶,你感觉怎么样?”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傅瑶看清他们脸上的担心,摇了摇头,闭了眼睛,不想说话。
傅瑶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方之清担心她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一直守着她不敢走,宋源好几次说换她回去休息她都不肯,她害怕一不小心又弄丢了她的瑶瑶。
校长虽然承诺了要查清楚这件事,但是学校放了假,傅瑶又什么都不肯说,吴弦音等人也都被吓坏了,问不出什么结果,宋源也知就算查出来学校也做不出什么事,便跟宋杰商量了一下,这件事就不跟学校计较,他们自己处理。
“说实话,你们若真要追究,我还真不知要帮谁。”沈念初喝着宋源送来的鸡汤笑得无奈。
宋源对他的话不予回答,捡起他扔在一旁的游戏柄,专注地打起了游戏。
宋家与沈家也算是世交,只是这两人从小不对付,但是这次救傅瑶,沈念初毕竟奉献了不少血,所以宋源在方之清近乎乞求的目光下不甘不愿地送了一盅鸡汤去沈家。
沈家是一个大家族,但是沈念初的父母早就另外置办了房屋,并没有住在祖宅,沈母又常年忙于生意,所以只有沈念初一人在家。
喝了整整两碗鸡汤,沈念初把碗扔在茶几上,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舒服地吐了一口气,“清姨的手艺就是好!”
“让你有时间过去吃饭!”宋源不在意地提了一句,见他放了碗,又问,“喝完了?”
沈念初点点头,笑道:“我可不想去跟你打架!”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失望后,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打架几乎是家常便饭。
宋源习惯地起身收拾了餐具往厨房去,沈念初见鬼似的看着他将汤盅和碗洗干净,又将许久没用的厨房给清理了一遍。
似乎感到了沈念初炯炯的目光,宋源抬头,低咒一声扔了手中的抹布,暗骂,靠!这是被傅瑶虐出瘾了啊!
对于尹泽的到来傅瑶感到很惊讶,毕竟两人总共就没有说到十句话,方之清偏偏又正好出去买东西了,本就不怎么说话的傅瑶看着面前的人更是不知说什么。
尹泽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在病床旁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面色红润了许多,也长了不少肉,看来恢复得不错。”
傅瑶的表情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恐了。
“呵呵。”尹泽竟然笑了出来,抱着手臂看着她,道,“傅瑶,你要是就这样倒下,还真是让人失望呢!”
不知为何,傅瑶在他眼里看到了关心,只是这关心似乎仅仅是对她能不能恢复的关心,而不是对她本人。
“有事?”傅瑶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变得面无表情。
“带来了一个人,或许你会有兴趣见见。”尹泽嘴角微勾。
傅瑶凝眉看着他不语,外面的人似乎听见里面的对话,推门进来了。
逆着光,傅瑶见着光影里那熟悉的身影,试着叫了声:“阿山哥哥?”三分意外,七分惊喜。
阿山那日本想回隋远市,但是放心不下傅瑶,给阿文打电话,又被阿文给骂了回来。只是碍于方之清,他不敢现身。
看着人进来了,尹泽识趣地起身,守在门外,防止方之清突然回来。
“阿山哥哥。”真的是阿山,再见故人,心头似有一堵厚墙崩塌,挡不住的泪水奔腾如洪水,挣扎着坐起来,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似乎害怕他离开。
阿山神色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赶紧凑过去,笨拙地给她擦眼泪,“瑶瑶,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没办法了!”
“阿山哥哥,我救不了哥哥,我救不了哥哥。”傅瑶苍白着脸,紧拽着着阿山的衣角,重复着同一句话。
阿山闻言面如死灰,一个一米八多的大汉就这样坐在病床边,捂着脸泪流不止,嘴唇蠕动着,许久才说出一句话“瑶瑶,对不起!”
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我们这群所谓的兄弟却一个都不在。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惨死。
傅珏从不藏着傅瑶,只要不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玩,都会带上傅瑶,所以在他们兄弟心中,傅瑶就是妹妹,是所有人的妹妹。傅珏是个及其护短的人,护兄弟,更护傅瑶,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傅珏死后,兄弟们自然就帮他担起了这个责任,只可惜那段时间形势紧迫,他们不敢露面,都躲在暗处,傅瑶更是被傅家看得紧。
三年来,她从未与任何人谈论过傅珏的死,如今说出来,心少有轻松,那股仇恨反而更加深刻,傅珏死去的那个场景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并且愈加清晰,血色压迫着她,淹没着她。
傅瑶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阿山吓得赶紧冲出去找医生。医生很快赶过来,再次给她打了镇定剂,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阿山说 “瑶瑶别怕,二爷回来了,那些混蛋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隨远市,能被称作“爷”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傅珏,一个是新鎏。就算是傅琚,也只能被称一声“傅少”。
傅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扭头就看见方之清趴在床边睡着了,手心握着一张纸条,展开后那熟悉的的字迹让她死寂般的眸子有了片刻光彩。
“阿瑶,我回来了。”
这世上叫她阿瑶的人,就只有新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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