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当她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雾气氤氲,水气呛得她有些呼吸困难,这是哪?黄泉路还是奈何桥?

“你醒了?”一只秀丽纤细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刚醒的人本能会抓住眼前移动的物体,虞淡如亦不例外,她下意识抓住了面前这只手。这只手虽然看上去很是精致,指腹上那一层薄薄的硬却稍微有些反直觉,但对她来说却异常熟悉。

“师尊?”

这一声叫出,眼前雾气消散了几分,虞淡如眨了眨眼睛,刚好看见萧蕴月趴在浴桶边,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脸。

“恭喜好徒儿突破筑基,如今你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亲传弟子了。”

萧蕴月抽了抽自己的手,见虞淡如还呆呆愣愣地抓着不放,不由得笑笑:“怎么?见到为师这样高兴,手都舍不得放了?”

“师尊快跑。有人……有人要来害你!你这几天去其他长老那里躲躲,千万别回邀月峰!”

虞淡如陡然间想到了昏迷之前听见的内容,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捡回来一条命,但那几个筑基期的蒙面人说要对萧蕴月下手,现在的萧蕴月无疑是打不过他们的。

她改抓为推,满心想的只是让萧蕴月赶紧跑,完全没有注意到萧蕴月看她颇为古怪的眼神。萧蕴月身形前倾,两人额头相贴,四目相对,鼻尖几乎要抵在了一起。

不知是萧蕴月的烧没退,还是被这热气熏的,萧蕴月的双颊格外绯红,压倒桃花,再加上她柔和的语气,恍若一只无形的手伸出,抚平着虞淡如悸动的心神。

“小虞,别害怕,不会有人敢来害为师的。他们已经……”

“咳咳。”槅窗之下,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萧蕴月的话,“萧师姐,你先让小虞静静,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庭院里,白寒长老正摘着顺来的杨柳枝,一片片柳叶被她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而后有几枚被绣鞋尖碾成了糊状牢牢粘在青砖表面,再加上她面如寒霜的神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时这位白长老的不安。

能让清心寡欲多年白寒长老如此焦躁不安,无疑是这几天出的破事,偏偏都是她茕绝峰的。

先是手里面那几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时候收下的弟子因为看管自家灵鼠不利,栽赃陷害给邀月峰上的灵宠金蛇;再之后便是那伏击虞淡如的弟子,照旧是从茕绝峰上出来的,是那几个刚被她处罚栽赃陷害灵蛇弟子的好兄弟。同门之间口角争执、以大欺小都是常事,前者调解后者略施小惩即可,但要发展到残害同门……只是幸好这件事没传到掌门耳朵里。

掌门这辈子没道侣,最珍视的就是同门的这几个师弟师妹,也是如今各峰的峰主长老。因而同门手足情谊被他格外看重,断断不容许这种残害同门事情发生,一旦被他发现,可就不是严惩不贷这四个字便能概括的了。

要知道这掌门虽然看着面善心软,这也是人上了岁数,不再打打杀杀。可白寒是见过掌门年轻时候的状态,她也自知不想碰上这根硬钉子。

“白师妹,你峰弟子上的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给我一个交代,给小虞一个交代,还有邀月峰上的灵蛇一个交代。”萧蕴月板起了脸,丝毫没有刚才安慰虞淡如时候的婉转柔和,反倒像是一轮清清冷冷的月,染上了血光,泠泠落入中庭。

白寒定了定神:“我检查过了,你那灵蛇虽然死过一次,但并没落下什么伤势。甚至还打通了灵窍,最多不过百年,它就能和其他灵兽一样化形……”

“可白师妹有没有想过,这灵蛇为什么会打通灵窍,为什么会死里复活?”

白寒一滞:“为何?”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萧蕴月回头看了一眼浴室,幽幽道。

浴室之中,虞淡如还是处于不知身在何处的状态,虽然刚刚萧蕴月跟她说了些话,可她的意识却迷迷蒙蒙的,那些话只是进了耳朵,她却没听清到底什么意思。

刚刚萧蕴月好像说她筑基了?

虞淡如抬起手,指尖一抹淡绿色的光晕绽放出,徐徐凝结成了一朵白色的花,散发着勃勃生机,这样的感觉让她颇为新奇。

到了筑基期,她便可以将灵力收放自如,而不是之前非要借用萧蕴月给她的那块玉佩才能随便操纵体内的灵力。

她将自己灵力凝结而成的花放在水中,心不在焉地抚过柔软的花瓣,眼前倏地浮现起夜间她触碰过的柔软肌肤……

比这花瓣还要软,可比花瓣大上多少倍,孱弱的生命力却远远不如这一朵小小的白花……

花儿朵儿这些常用形容脆弱的意象,其实还是要比真正的脆弱顽强多少倍。她那个师尊萧蕴月,生命力才是真正的脆弱。脆弱到,根本容不得她现在这样抚摸,便会碎掉。

虞淡如闭了闭眼睛,于水波荡漾之中再度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事实证明萧长老的预感极为准确。

松吟峰峰主洛尘像往日一样在松林之中静坐冥思,她突然感觉一丝不对劲,仿佛对周遭的感知有一瞬间的剥离,她迟疑了一下才睁开眼睛,只见原本只有碗口粗的童子松比起她合眼之前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一圈。

她往日打坐的凉亭周遭杂草丛生,几乎看不见她来时的那条石子路。松林之中满眼草木葳蕤,生得一人多高,不见来时路。

莫不是她这一合眼,已经打坐了百年之久?

但她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修为,越发不解,这么久的打坐,她的修为怎么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

正当她琢磨是怎么回事时候,心底骤然传来了掌门的传音:“各峰长老听令,立即将各峰弟子转移到上清广场后,速到烟海楼,紧急紧急!”

松吟峰上并没有几个弟子,她马上传音让大弟子明穗带着小的们前往上清广场,自己直接去了掌门所在的烟海楼。在御剑飞行时候,她看见了如今上清仙府的现状──

整个上清仙府的草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长起来,粗壮的藤蔓钩上古树,古树盘根凸在地上,带出一堆堆松动土泥,根系扎的深的古树还能勉强站立,根系浅的树被藤蔓连根拔起倒下,古树轰隆隆倒下,灰尘四飞,一棵棵树在她眼前倒下,宛若山石崩裂之兆。

至于烟海楼也逃不了此劫,当代掌门爱风雅,在门口栽了两排小松,不过此时小松树长得足足碗口粗,再加上原本的根不深,直接将烟海楼前一块块砖石拔出地面,满地都是错节盘虬的松树根系。原本顺着烟海楼墙体爬的一株紫藤,此时强劲的根穿透了墙体,砖瓦破碎,随风一吹掉落一大片。

洛尘默默闪开了朝她而来的一块砖石,撑起一道结界以免被砸之天灾。此时除了茕绝峰的白寒和邀月峰的萧蕴月,各峰长老都到齐了。

“掌门师兄,这是准备重建上清仙府么?”赤霞峰的苏辞归也是刚来,不明就里尚有心情打趣。

掌门没理苏辞归,扫了师妹们一眼,见兰真道人和洛尘皆是茫然不知的样子,他心底越发焦灼起来。

在他看来,能引动上清仙府如此动乱的大概只有那茕绝峰的白寒,可白寒迟迟不来,萧蕴月也没过来。萧蕴月现在毫无修为,由不得他不担心。

他瞟了一眼供奉在正堂里的灵灯,代表诸位长老的还是亮着的,他暂且松了口气,刚欲下令众长老随他一起前往茕绝峰,一团白烟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去茕绝峰做什么,我又不是不来。”

掌门这话还没说完,白寒便从白烟里走了出来。

只不过白寒的出现颇为拖家带口,白寒抓着萧蕴月的胳膊,而萧蕴月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弟子,虽然看不见那女弟子的脸,但能让萧蕴月抱着的,大概也就是那废物徒弟了。

在审视过烟海楼如今惨状后,白寒面部肌肉略微抽搐:“都还站着做什么?现在的草木已经不长了,难不成想被随时都有可能倒的烟海楼砸在下面?”

还不等白寒说完这句话,萧蕴月已经抱着她那宝贝徒儿站在了院落之中,离摇摇欲塌的烟海楼远远的。以她的站位,哪怕烟海楼下一瞬直接坍塌,也伤不到她一丝一毫。

苏辞归恍然:“白师妹,果然还是你弄的对不对!”

可他没说完,猛地看见了众同门皆不在眼前,连忙追了上去,心道这群没义气的师兄师姐,没一个等他的。

此时烟海楼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为防天灾,诸位长老纷纷跑到了萧蕴月所站的位置。不得不说萧蕴月选站位的眼光极好,在这里地砖没被破坏得太厉害,地面平整开阔,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建筑塌下来把人砸在里面。

“……白师妹,你到底悟了什么道法?”苏辞归追了过来,总算把想要问的后半句话问了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数位长老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白寒,而白寒则瞥了一眼萧蕴月。萧蕴月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自家徒儿的长发,又捏了捏那孩子的脸颊,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把玩着心爱的玩偶。

从她种种反应来看,萧蕴月就像没事人一样。

只可惜是装的。

白寒收回目光,并没有回答苏辞归的话:“重新修葺上清仙府的费用,从茕绝峰上出。还有掌门师兄,你最好让各峰弟子统计损失,在修葺仙府期间,内门弟子就安置在山下住,开支照例找茕绝峰报销。”

苏辞归不死心,见白寒转身就走,不依不饶追问:“白师妹,你这到底悟了什么道法?在场都是师兄师姐不是外人,别这么小气啊。”

白寒置若罔闻,直到走远了,一句冷冰冰徐话语方才从寒风中飘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让草木异常生长这样的事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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