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池瑶

应颂睦挑眉,道:“小叶?”

叶钟棠白衣微脏,身后跟着一群蓝衣少年。

他还没开口,有个师弟率先道:“幸好有叶师兄,否则我们就完了。”

另一少年点头呜咽:“凶兽好可怕。”

“你怎么会和他们迎仙的人混在一起?”应颂睦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绕着他看了一圈,见他只是脏了衣服没有流血才松口气。

他这人狡猾极了,微微一笑道:“大敌当前不分你我。”

“你少来这套。”应颂睦指着他脑门戳,骂道,“你师尊让你好好养伤,你没事乱跑什么?现在倒是好了,和人一起莫名其妙来了边荒,边荒!哪里都是妖魔鬼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师娘,我知道错了,但我当真是散步时误触阵法。”叶钟棠忙示弱,声音里带了丝讨饶的意味,“这么多人瞧着,你别骂了,给徒儿留一分薄面。”

应颂睦狠狠剜他一眼,到底没再骂。

叶钟棠朝池珩笑了下,行了一礼。

苏映涟下意识看向池珩,问他往哪走。

池珩环顾四周,茫茫荒漠分不清方位,他还没开口,一旁的苏映涟讶然道:“那里.....是人?”

沙随语掀,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只看见远处风沙迷眼中有人影越来越近,在无垠之地渺小如埃。

“都是你!”商悯容撑手越过巨石,剑刃别住一头妖兽的獠牙,“和你在一起从来没好事。”

褚越溪将郑松枝从妖兽的爪下救出,怒道:“分明是你把它引来的!”

那妖兽披毛带鳞,身似小山,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攻来,眼看就要吞下褚越溪,一道剑气横劈过来。

妖兽大吼一声,当场咽绝,庞大身躯倒地激起一地黄沙。

下一刻商悯容被人掐住脸,登时吃痛叫出来。

“你还知道疼。”池珩咬着牙字眼一个一个往外蹦,“你们是不是嫌自己活太长了?”

商悯容道:“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池珩目光如两道冷箭,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也不知道,“你说的那般轻巧,刚才怎么不干脆让妖兽吃了?少拿这套话噎我。”

商悯容不服气地瞪他,苏映涟也已听闻池珩将他妹妹的孩子收养,见此猜出这孩子就是他外甥,拍了拍他的肩膀。

池珩撒开手,商悯容的脸上留下两道红印子,捂住脸后退

郑松枝被人推到前头,心里暗骂那二人,面上朝池珩尴尬笑道:“我们……路过。”

“路过边荒吗?”有弟子瞪大眼睛。

池珩视线扫过这三人,郑松枝和商悯容待在一起倒极为正常,只是褚越溪为何也在?

“我……我可不是自愿和他们待在一起。”褚越溪看出他心中所想,红着脸撇清关系,“我是被分到和他们一起。”

池珩也是从这个时期过来的,天枢阁有时会让弟子们结队下山实练,看来是不巧,有两个冤家被分到一起了。

两张符篆从褚越溪身上飘下来,池珩瞥了一眼,随后扬指,符篆飞入应颂睦手中。

“这是浮青的传送符。”应颂睦细细观察,目光不由多看褚越溪两眼。

还是最顶级的那一批,千金未必能求得一张,这小公子身上倒是掉出来了两张,估计他们能从皓曦到边荒也是花了不少传送符。

池珩的脸色从见到他们起就极为难看,冷冰冰仿佛要把偌大无垠的荒漠结成冰天雪地。

他忍着火气问:“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郑松枝和褚越溪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里看出来对方的想法,绝不能让池珩知道。

奈何身边有商悯容这个变数,这人似乎看不到池珩发脾气就会死一般,故意要激怒他。

“来寻宝,不行吗?”

“麻雀都不愿意飞过来的地方寻什么宝。”池珩掰过商悯容肩膀把他推给应颂睦,“把他们送走。”

“我才不要!”商悯容挣脱开应颂睦的手,“你走的潇洒来的利落,那就别管我去哪里要做什么!”

池珩蹙眉,又要亲自上手抓他,叶钟棠这时开口:“既然他们不想走,那就算了吧。”

应颂睦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教训道:“你插什么嘴?”

“疼,轻点打啊。”叶钟棠抱头求饶,道,“我们有这么多人在,保护三个孩子罢了。”

说的倒是轻松,边荒妖兽横行地势艰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反正我不走。”商悯容道。

池珩越是要一言不合就强逼他,他就越要逆着他的心意,看看到最后谁的头更铁心更硬。

四周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商悯容挑衅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剑使,池珩阴森森开口:“你要寻死,我不拦你。”

说罢低哼一声,拂袖越过冒冒失失就过来边荒的三人。

其他人见状紧随其后。

“我们本来完成任务就要回去了,结果听到有老先生讲起边荒的煜阳真人。”

三个人里池珩待郑松枝的态度还算可以,她便走近池珩拽住他的袖子解释。

听她说起煜阳真人,池珩脚步一顿,郑松枝接着道:“他说了,煜阳真人在边荒留有至宝,得到以后天下无敌!”

应颂睦全听了去,一时不知道该骂他们傻还是夸一句胆大。

世间大小仙门林立,魔教不外如是。

仙门有八大门派,魔教也有四方魔头,其中以西方魔教恒月教为第一教。

煜阳真人乃是当世第一高手,也是唯一能与沧月教教主恒月抗衡的人,只是百年前就不知所踪。

世人皆知煜阳真人幽居边荒,也有传闻他在边荒留有至宝法器,多年下来也有无数人慕名赶往,却多是有去无回,便是有人侥幸保命,也无福探得煜阳真容,反而落得伤残。

每隔几十年都会有一次传闻边荒有至宝现世,三位剑使互相看了眼,彼此读出了几分“又来”的不耐。

“你们小小年纪,基本功都未必练扎实就要寻求至宝,想做什么天下第一。”有弟子忍不住出声,“哪会有这种好事?”

“把那东西交给你们不就行了。”褚越溪冷冷道,“用它杀尽魔修。”

“根本没有这东西,何况——”池珩拔剑斩去潜伏于黄沙的窥伺者,“先保命吧。”

噗嗤。

鲜血泼沙。

忽而飞沙卷地,四方修士齐腾而上袭来,众人飞身迎敌,叶钟棠横剑将三个孩子护在身边。

刀剑碰撞铮铮作响,鲜红四溅。

郑松枝和褚越溪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肉横飞的情景,脸色皆是煞白,褚越溪更是捂住嘴干呕不止。

商悯容却看得兴致勃勃,眼睛收揽战局,恨不得将所有人的一招一式都尽收于心。

灵光相撞道法纠缠,商悯容内心惊叹于世间术法之高深,眼里露出丝莫名的执着来。

池珩剑姿从容,仿佛只是在和同门寻常切磋,下手却又快又狠而衣不沾血。

商悯容却只能被人护在身边看着,他心中不甘,总觉得是在被池珩狠狠踩在脚下一般。

终有一日,他要斩去所有和他为敌的人,然后让池珩好好看看,最后究竟是谁羞辱谁。

池珩一剑贯气震得众散修摔地吐血再起不能,甫一收剑,忽而闭气凝目,身形一掠接住商悯容。

世间万般情,皆因我执起。

商悯容的脸上落一片桃花,睫毛微微颤,眉头不适蹙起,睁眼抬手拂落花瓣。

他在树荫下起身,面容微微扭曲,他认得这里,他思念这里,他却从来没梦到过这里!

茅草屋庭前站着池瑶,她明明是池珩的妹妹,看起来却更像他的长辈,枯槁干瘪的面容在向他微笑。

“娘……”商悯容怔在原地,喃喃轻语,脚步抬起又放下,踟蹰不敢前。

池瑶向他张开怀抱,唤他“容儿”。

商悯容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快步跑过去。

“娘!”

管什么真假虚实,任他是非善恶,商悯容统统都不要再管。

他扑在池瑶怀里嚎啕大哭,似要把这几年受到的委屈全哭尽,池瑶抚过他的后脑,一次比一次温柔。

“容儿长大了。”她抬起商悯容的脸,黑黑的瞳仁里映出他的脸。

商悯容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经十岁了。”

池瑶把他的碎发别到脑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你一定受了许多的苦。”

自池瑶死后,他一人茕茕独行,被人用最不堪入耳的话骂过,也被一群大汉围着打过,更被乞丐骗过,桩桩委屈不胜数,但他都没放在心上,只要留条命就好。

而今池瑶一句话,他便轻易溃不成军。

池瑶的影子在洒光的土地浮掠,轻得像一尾随时都会离去的游鱼。

“容儿。”池瑶蹲下来,眼睛定定看着他,似乎是想永远记住他的模样,很浅地笑了,“以后就见不到了。”

商悯容心跳一滞,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喃喃道:“可你还在这里。”

桃李依旧待春风,茅草屋顶的缺口没有修缮,庭前的母亲也还在微笑。

一切都是记忆里的那般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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