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还没下课呢。”

离下课还有四分钟，思政老师还站在讲台上，底下了就已经有人在蠢蠢欲动了。

“你不急？”

洛川一边装书一边问旁边端正坐着的陆青北。

“我不急，晚上的高铁。”

仔细看陆青北就知道他的脸色并不好，他要跟秦珂商量的这件事着实不好说，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在挑战她的逆鳞。

洛川撸了把头发，皱着脸道“怎么老爱晚上走呢，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

陆青北:“......”

“哎，你要跟你妈聊啥天儿啊，跟我说说呗，挺好奇的。”洛川笑嘻嘻的。

刚好下课铃响了，陆青北把书包从桌兜拿出来拉链一拉，把这堂课的课本扔给洛川，冷漠道:“好奇着吧。”然后就转身从另一边出了座位。

洛川站起来对着那个背影骂自己:“你好样儿的啊，我以后有啥事儿再告诉你我就是屎。”

意料之内的，陆青北并没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怼他一句，而是装作没听见或者根本没在意直接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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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这次怎么一下买这么多啊？”

镇上便利店的老板帮仲清南把两箱成人尿不湿搬上车问她，之前仲清南都是在他这里买的，所以两人很熟，老板也知道仲清南家的情况。

仲清南一边数钱一边回答他:“奥，我爸去养老院住了，我多买点屯着。”

“想通啦，早让你送去了嘛，你毕竟是女孩儿，多少有些不方便。”

仲清南把钱递给老板笑:“嗯，想通了，谢谢您啊，那我先走啦，还有别的东西没买呢。”

“那你走吧，路上开慢点啊。”

“好嘞。”

仲武是村长和五婶儿五叔一起送去镇上养老院的，那天跟仲清南闹掰后，两人一直没说过话，是仲武偷偷打电话跟村长商量，让他瞒着仲清南帮自己办了住院手续，而仲清南也是昨天从镇上那个小学咨询完后经过养老院门口撞见他入院才知道的。

看见仲武坐着轮椅被护工推进去的时候，她其实挺惊讶的，但没多久就平复了，霎时间心里又落寞了起来，这下，她真成一个人了。

把东西送去养老院后，仲清南一路开车都很慢。她以为回到家里推开大门看见一屋的寂静的时候她会大哭一场的，然而事实并没有，她只是平平静静停了车，回去房间躺下睡了一觉。

【雯雯:资料都给你整理好了，都是上岸成功的同学分享的。】

【雯雯:昨天跟洛川玩游戏，我四口气把他从一楼背到了三楼教室，我牛逼吧。】

【雯雯:我听洛川说他们的导员是陆青北的表哥，说他因为陆青北旷课还是请假怎么回事把他通报批评了。】

【雯雯:清南，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我刚才就随意说了，结果撤回不了了，你别在意，我以后再不跟你提他了。】

【雯雯:在忙吗，怎么不回消息？】

......

【雯雯:清南，我听我大姨说叔叔去养老院了？】

仲清南醒来看到的就是姜雯满屏的消息。

她一个一个看完后又一个个引用回答。

【清南:刚睡着了，谢谢你，洛川挺重的吧，他高你那么多。】

【清南:是秦铮吗？我觉得他还挺好的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清南:没关系的，我是还很在意他，但时间还长呢。】

【清南:对，他也不跟我商量就自己跑去住了，挺好的。】

姜雯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仲清南的难过。

【雯雯:要不你去跟我大姨住吧，反正我大姨夫老不在家，你搬过去还有人陪你。】

【清南: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要人陪做什么。不说这个了，我等会儿去把资料印一下，明天去沙漠看看我们种的树怎么样了，到时候给你拍照片。】

【雯雯:那有什么看的，让它自己长去呗，你老一个人去万一路上出什么事，多让人担心。】

【清南:要看的，怕有的苗没种好，浪费了。】

【雯雯: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我要上课了，先不跟你聊了啊。】

【清南:好。】

放下手机。仲清南又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才起来，三点的时间外面太阳还晒着，不用给仲武做饭，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吃饭的**。

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会儿她还是推开了北边厢房的门，那里自从陆青北离开后就没人再进去过，包括她也是。

毫不意外的，里面已经落下了薄薄一层灰，阳光从门口斜照进来还能很清晰地看见空气中的浮沉。仲清南皱着脸用手扇了扇走了进去。

陆青北的床铺很整齐，应该是特意铺整过的，两个热水袋就躺在枕头旁边，地上除了灰土再没有别的。她记得种树那几天陆青北天天晚上在厨房陪她坐一会儿离开的时候都会问自己拖把笤帚在哪里，她想，这人果真就是洛川说的“讲究人”。

五天了，直至今日，陆青北已经离开五天了。她背对着阳光看着炕上那块枕头，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天说过的话和当时那人抓着自己胳膊看向自己的绝望的眼神，直到现在心里仍然堵得慌，她瑟缩了一下，瞬间觉得照在背后的阳光都不暖了。

她想起八岁那年妈妈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家的地还没租出去，地里也还种着小麦，七月多收麦子的时候她被麦芒扎了手，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坚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但是大人们都觉得她长大了，而且被麦芒扎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并没有人来帮她看看是不是扎破了，有没有流血什么的。她跑去找妈妈，妈妈也只是笑着告诉她说:“清清长大啦，要坚强一点”，于是她听话，很快就不哭了。

现在想想，其实当时的那种刺痛也没那么疼，也没那么久，只是后来每每想起来，心里都会重新被扎一次。

她在那里站了许久，等到原先还晒在肩膀上的阳光只能晒到大腿上的时候才动身走去炕边用小笤帚扫了扫灰，把被子叠了起来，她想着后面应该也不会有人住了，被子什么的摆在这儿也是落灰，不如都收起来算了。

今天的太阳是等不及了，只能等明天上午太阳暖的时候拿出去晒了。于是她把被子先用大的塑料纸盖着，然后拿着两个热水袋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眼睛不知怎的就看见了门框右侧墙上的小坑。这间房是去年才刮的腻子，仲武是想着这边房间的采光好让仲清南搬进去，但仲清南在那边的小屋里住习惯了，说她懒得搬，于是就一直搁置着。

她站立在这里，那个小坑几乎与她视线平齐，硬币大小，没有墙皮，只露出里面的水泥来，仔细看像是被指甲扣下来的。她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她记得第一天进来铺床的时候害怕房间哪里不好让人嫌弃，已经把屋里各个角落都仔细看了一遍，当时明明是没有这个坑的，是她记错了？她又抬头看顶上的吊灯，还是灯太暗当时没看到？

带着这个疑问她拿着东西离开了房间，这么短时间，她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是陆青北做的，但是以陆青北洁癖的那个样子，大概率做不来这种事情，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呢。

姜雯发来的资料加上例题打印下来有厚厚一沓，她把两者分类好塞进包里，趁着天还没黑下来开车去了五婶儿家。

五婶儿还在做饭，听见响动以为是五叔回来了，忙跑出去看。五叔是电焊工人，有时候工地离家远就好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所以五婶儿除了在店里忙活的那些时间外，很多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

“清清来啦。”五婶儿欢快道。

“五婶儿，我来蹭饭吃啦。”

“什么叫‘蹭’啊，来就来呗，不知道来早点。”五婶儿嘴上怪罪着，手上却自然地把人拉过往厨房带，“就在家里吃吧，我做的多着呢。”

仲清南被拉着往厨房走，闻了一路的香气。

“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排骨，虾，还有鱼，鱼汤，你志烨哥跟你嫂子晚上回来，也带着六六，我炖点汤给孩子喝。”

六六是五婶儿的孙子，一直跟着父母住在兰州，不经常回来。儿子媳妇工作忙，五婶儿本来说她可以帮忙带孩子，但夫妻俩觉得老家这边环境不是很好，孩子每回来一次都得生一次病，所以好几次都借口搪塞过去了，后来五婶儿意会到了也就不再提了。

进了厨房，五婶儿就从用盆子盖着的碟子里捏了块排骨塞进仲清南嘴里。

仲清南笑着把排骨拿在手里吃，“怪不得你这么高兴呢，我也好久没见过六六了，他今年是不是都三岁了？”

五婶儿脸上的笑止不住，灶堂里的火把她的脸映得很红:“两岁四个月，他是腊月里生的。”

“好快啊。”

“嘿嘿，小孩子嘛，几天不见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