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类似于南城博物馆和南城文化广播影视集团这样的事业单位实习，实习工资基本上也就勉强填补掉每日的地铁交通费用，但胜在一个工作不会太饱和。

所以像雅婷这样住在南城本地的、家庭条件优渥的学生，就完全不介意选择去南城博物馆打工，以此来凑满学校六个月的社会实践要求。

但因为博物馆接下九月份要办专题系列展，所以雅婷这个礼拜从临城回来，一坐到工位上，就跟着leader开始出展陈方案。

周二的展陈部实习生来得不多，临到中午的时候，闻献从工位上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自己最熟的就只有同校的女生刘雅婷。

他又不死心地猫腰溜到朱哥的工位上。放着黑屏电脑的办公桌下，桌屉被锁得严丝合缝。

显然，管理实习生饭票领取的朱哥今天应该是有事出外勤了。

就读于南城大学历史系文物与博物馆学的闻献是从北方边陲小城考到南城大学的，每月他会固定地问家里要1500的生活费，如果一周吃五天食堂，且不买昂贵的电子产品，满打满算正好够在他繁华的南城过得吃穿不愁。

博物馆的实习本来就挣不到钱，闻献着实是舍不得在公司点一份均价35块的午餐外卖。

不多犹豫，闻献怯生生地挪步到雅婷的工位旁。

“嗨，同学。”

正全神贯注于工作的雅婷被他吓了一激灵，猛地转头，她就对上了闻献颇为抱歉的目光。

“请问你这边有多余的饭票吗？朱哥今天不在，我的饭票正好用完了。”

顺着闻献的眼神，雅婷也昂起头看了一眼朱哥空荡荡的工位和漆黑的电脑显示屏。

“嗯......好像有的。”雅婷在她电脑桌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下，终于抽出两张饭票来。“有两张20的，这够吃吗......”

雅婷迟疑地看向闻献。她平时难得去博物馆的员工食堂吃饭，因此不是太了解食堂的物价。

“20块可以买一份辣肉面了。”闻献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雅婷，“一起去吗？”。

午饭时间的博物馆食堂人多得几乎没有空座位，闻献让雅婷先去占个座位，他来买饭。排队的间隙，闻献收到了凌肖的微信。

凌肖：【今天来博物馆了吗】

闻献：【来了】

凌肖：【我今天也在博物馆，等会儿一起吃饭去啊】

闻献：【我已经在食堂了】

凌肖：【又食堂？】

凌肖：【等等我我还个设备就来】

今天食堂送的免费水果是香蕉，闻献照例拿了一根。他不知道该不该帮雅婷拿，他觉得这个女孩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想吃食堂免费水果的。

最后，闻献在所有带小黑点的香蕉中又挑了根看起来最黄、最生的。

闻献将托盘放下，坐到雅婷对面，然后朝她背后的食堂大门方向张挥挥手。

‘他干什么呢？’一面疑惑，雅婷一面也就转身看去。

穿着博物馆讲解志愿者红马甲的凌肖迎面走来，他惊讶地挑眉朝雅婷笑道：“呦，这么巧。”

“嗯？你们认识？”

趁着凌肖去打饭，雅婷简单地和闻献说了说她去临城风柜县实地考察的经历。

闻献摇摇头道：“我只能说，酒桌文化这事儿，和领队的性格有关。老郑就是不护学生的那种老师，所以凌肖也不太喜欢他。没想到啊，他这个刺头这次在饭桌上这么乖的吗？”

雅婷抬头看了眼端着托盘过来的凌肖。

她有些悻悻地想，当时饭桌上已经有岑淼这个“刺头”了，要是真如闻献所说，凌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那当天一顿饭能平安无事地吃完，大概真是风柜县地底下埋着的东汉老祖宗显灵了。

待凌肖落座后，雅婷瞧着他身上的小马甲问：“你也在博物馆实习？”

“不算是，我们考古系大三的田野考古就算是实习了，我就是偶尔会来做志愿服务。”

雅婷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凌肖，这人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叛逆小子，没想到居然这么有社会责任感，还会在空闲时间无偿来做社会服务。

“我初中的时候就来，”接收到雅婷的目光，凌肖补充道，“我们南城的《中学生德育工作指南》规定学生每学年至少要有20天的社会实践活动时间，要不就去社区服务，要不就是去做志愿服务。”

雅婷一听这话就乐了：“哈！巧了，我也是南城本地人。试问哪个南城小孩的暑假没有做过好人好事呢。”

像南城博物馆这种当地的事业单位，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本地人尤其多，闻献已经对周围的同事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切换成方言交谈的工作氛围免疫了。

每当这时候，他只需换上职业微笑，坐在一旁静静地装作认真听讲就行。

“我是南城第八中学的，你是哪个中学的？”

“哇，学霸啊。”凌肖有些佩服地皱皱鼻子，他用南城本地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术调侃道，“‘虚假的南城中学’是南城中学，‘真实的南城中学’——南城第八中学。”

学霸这个形容，雅婷是愧不敢当的。

她赶紧放下筷子，努力解释自己艺术生的身份：“我在南城大附中读了半个学期，后来转学去了南城国际学校。”

在雅婷的印象里，姜阔和苏一鸣好像就是南城大附中的，但因为他们和凌肖彼此之间暂无交集，她便没有说起这个巧合。

她只疑惑说：“国际学校？那你们假期应该是出国参加夏令营、冬令营吧？”

凌肖点点头，他解释道：“我挺喜欢讲解员的工作的，所以每年都会自己去官网上报名当年的志愿服务项目。然后我既是本地人、又普通话一乙，甚至是博物馆的老熟人了，所以我每年都会来做志愿者。”

雅婷切换回普通话模式，她嘴里喃喃自语着，同时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普通话一级乙等是什么水平】。

看完页面上显示的信息，她有些不确定地挠挠头问：“我们学校的本科毕业，普通话是要达到什么标准来着？”

对他们的谈话猜出个七七八八的闻献宽慰道：“他是因为家里人就干这行的，所以也去考了一乙证书。放心啦，我们有二乙就行。”

尽管感受到雅婷询问的眼神，但凌肖似乎没有继续在不熟的人面前多谈父母职业的想法，他只含糊地告诉雅婷，自己的家里有人在南城卫视做主持人，便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切话题了。

但“南城卫视”，更确切地说是“南城文化广播电视集团”这几个字，这两天可是频繁出现在雅婷身边。

她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8月28日；12：34】

以雅婷对岑淼的了解，她虽然和HR约的是下午一点的面试，但现在这个时间，岑淼应该已经在所谓的南城文化广播电视集团公司楼下了。

夏末午后的烈日依旧十分毒辣，晒得柏油路上暑气蒸腾。岑淼在地铁站出站口的罗森便利店里坐了好几分钟，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每次算好了准时赴约的时间，却都能提前赶到。

岑淼本来打算面试完再去找袁凌的，现在她只能提前给她发信息。

袁凌：【到这么早？】

岑淼：【^ ^，地铁开太快了】

袁凌：【那我下来陪你会儿】

岑淼：【行啊，大门口见呗】

走出凉爽的便利店，岑淼迅速被周围的热浪包裹起来。她迅速过了公司附近的红绿灯，走到收发室的门廊下，在阴影里等着袁凌下来接她。

但十分钟过去了，取外卖的公司职员络绎不绝地从岑淼身旁经过，袁凌却迟迟没出现。

岑淼朝一直盯着自己的收发室大爷干笑了一下，然后赶紧低下头给袁凌发信息。

她的一句【你人呢？】刚发出去，袁凌就同时发了条一模一样的信息过来。

岑淼：【我在北门这儿啊】

袁凌：【我也在北门啊】

岑淼：【我在大门口啊，收发室这儿】

袁凌：【我也在门卫啊】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岑淼赶紧给袁凌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袁凌便问：“你是不是走错门了？你现在对面是什么？”

岑淼觉得自己虽然不熟悉南城，但是至少东南西北还是分得清的，她看着路对面很确信地回答说：“一个公交站台，一家美容整形机构，旁边好像还有一家医院。”

电话那头的袁凌沉默了。而此时，一辆120救护车呼啸着从远处开来，急促地行驶进路对面的医院内。

急救车的鸣笛声让这份沉默显得有些诙谐。

半晌，袁凌才淡淡地开口道：“姐妹，你去的是广播大厦。”

吃完中饭的雅婷、凌肖和闻献一点都不着急回博物馆里继续工作。凌肖本来就要到14:20才有下一批报团的游客过来听讲解，而雅婷和闻献也都奉行“午休但凡是坐在工位上，就算加班”的实习宗旨，坚决不会在13:30之前踏进展陈部的办公室。

于是他们便一块儿溜达到博物馆边上的罗森便利店买冷饮吃。

就在雅婷含着凌肖请客买的冰棍发呆时，她的微信突然连收好几条短信。

闻献略微有些头皮发麻地问：“不会是leader找吧？”

被这句话吓得瞬间也打起精神的雅婷立刻点开微信，结果她看到鲜少发语音的岑淼居然连发了四条五十几秒的语音过来。

一下子感受到负担的雅婷拧着眉头点开第一条语音，把手机贴近耳边。

下一秒，岑淼中气十足的爆笑声扎进了她的耳洞里：“哈哈！......，雅婷！我真服了，我真服了......”

雅婷可怜的耳膜很难突然一下次承受住如此高分贝的音量攻击，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仿佛有块黑板，而岑淼正在用指甲“吱吱——”地划这块黑板。

雅婷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然而正因如此，她的手机智能又贴心地帮她切换成了外放模式。

岑淼豪迈而愤恨的笑声再次从手机内鲜明地传来：“......，我真服了！你绝对想不到你们南城的广电视集团到底有......”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买杯咖啡清醒一下的雅婷现在彻底不需要花这份钱了，她在闻献和凌肖诧异的目光里迅速掐灭了手机屏幕。

再次打开岑淼的语音前，她特意将手机的音量调到将将好能听见声的临界数值。

这将近四分钟的语音，雅婷用心听得跟英语六级听力考试一样。

不过她倒是完美地理解了岑淼整段话的意思——她收到了来自南城文化广播电视集团旗下广播中心的面试邀请，但她误以为是集团旗下电视中心的面试。就在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的时候，HR告诉她地点没错。并且她的整段面试过程非常愉快且顺利，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就会收到正式通知面试通过的邮件。

雅婷认真思考后，看着一旁安静坐着的凌肖，口齿清晰、重音突出地用语音问岑淼：“所以你现在确定要去广播中心实习了咯？真的不考虑再来我们大美南城博物馆面试一下吗？”

（本书为架空背景，其中涉及的人物和情节无现实原型）

1.家人的设定后面会有单独的三篇，这边先简单带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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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长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