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先养身子,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仙泽站起身,就要提剑出发。
他心下想的是担心自家夫人的安危,不愿意让她身陷险地。花霖也是知道的,但是一股无力无用的感觉还是爬上胃囊,翻搅起一股作呕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拖油瓶,被人嫌弃,还孜孜不倦想要去争夺什么。
这怎么行?
“傻瓜,这么急作甚?坐下,”花霖横眉斥道,“你师姐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辈,去去又何妨?”
“可是…”
“可是什么?”花霖把左手叠交在右手上,目光灼灼直对仙泽,“那不过是一个好牙的隐士,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但……”仙泽还是有些犹疑。
察觉到自己的面相过于凶狠了些,花霖吸了口气缓和缓和。
即便心中有怨,也不该这样发泄出来。
“你先别急,坐下,”花霖吐了口气,语气稍安,“这个时节,北山氓村正下着盲雨,就算是你去了也找不着道。不如我再养养身子,等过段时日,我俩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花霖私以为,只要再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她的身子和腿脚一定能好得比较利索起来,甚至可以跑到后山捕鸟逮兔子。再说了,那北山氓村的盲雨酸腐腥臭,或可使人中毒失明,能避开的话还是避开的好。
听到花霖的话,仙泽顿住身形,皱着眉坐了下来:“也可,若是盲雨过后,师姐的身子没有太大的好转的话......”
“我就不与你一同去寻那魅牙,如何?”花霖抢了仙泽的词。
“好。”
仙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要拉着花霖去用晚膳了。
*
不知道究竟是仙山的风水好,还是这地界的仙气浓,在这里疗养身子,简直就是事半功十倍。
而且有件事,花霖也没想到。这仙泽竟然跑去撺掇顾叔这位专治伤筋动骨的名医给自己打起了方子后,自那以后,花霖的身子简直是在以神速痊愈。
这让花霖想了老半天,百思不得其解,遂寻了一天找上顾叔。
“顾叔,为何晚辈到了仙山后,五年的肺病陈疾竟痊愈得这般快速?”花霖站在地里,把锄头递给顾叔,后者头也不回地接住,吭哧吭哧地和自己的土地缠绵斗争。
“你这个病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病了那么久也是实属罕见,”顾叔擦了把汗,黝黑的肌肤在阳光底下亮亮的,“要么是有人给你的药动了手脚,要么就是真的倒霉。”
花霖点点头,并认为两者皆有。
日子过得很快,花霖严格遵从医嘱,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到了后来,甚至脸上都多了点肉,不像以前干瘪瘪的,摸一把上去尽是骨头。
两月前,花骨子也随着仙家内门的师父出去历练了,毕竟也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出去长长见识没什么不好。身为姐姐的花霖虽然担心,但总归还是要放手。
而两人的北山氓村之行,也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由于有的时候两人商讨对策会商讨到半夜,一大片山庄就独独花霖这屋子亮了烛光,惹得仙家三爷这位好事主三天两头地跑去打趣他的的可爱弟弟。
“泽啊,老实告诉三哥,你俩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
“要三哥说,你们这里找个资料那里摸个线索,你还不如直接点,”说这话的三哥一脸坏笑,眼睛眨一眨地疯狂示意,“真的,说不定一直接她就什么都想起了。”
“做男人就不要这么害羞知道不?她早就是你的妻子了,诶你在做什么?”三哥这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伸手挽住仙泽的肩膀,却不想老四脸红着,手颤抖着,从腰上拔出了剑。
“四弟,冷静!冷静一下!”三哥慌了,赶忙跳开身形险险躲过了仙泽挥来的剑,“哥开玩笑的,泽你别当真!别当真!”
要说修为,仙泽可是仙门第二,也就是说在这仙山上,只有家主能打得过。
三爷认为打不打得过无所谓,只要我跑得够快就行。于是他一个鹞子翻身轻功飘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坐在屋内看戏的花霖抛了个媚眼。
花霖:......这位哥哥老是去教坏小孩子,该怎么治治他呢?
*
三月后,初冬,雪未来。
花霖拿着整理出来的一个小布包,装了两件衣物和一些自制的暗器和顾叔给的药方子。这布包不见得有多沉,里面却都是些重要的物什。
天还未亮,但树梢上已经挂出了屡屡白光,初冬的风有些干凉,但随着爬上来的暖阳变得温和了许多。
仙泽着了一袭月白劲衣,已立在了山门口处,乌黑的长发被白素发带高高扎起,嘴角挂着笑意,望向正走来的娇俏美人。
那美人也是一身淡青的素色衣衫,三千青丝挽在脑后,只一根木钗斜斜瞥出一角,淡雅清丽,脱俗利落。
待到美人走近,仙泽伸出手牵她一把,上了出山的台阶,暖意浓浓:“师姐,早。”
“早,”花霖回以一笑,“下山吧。”
他们第一个目的地,是北山氓村北边的一个琴馆,名唤竹里轩,掩映于茂密竹林,故此得名。
竹里轩曾在五十年前名噪一时,只因其在珍藏的藏书阁中突然寻到了一车旷世琴谱,所奏之人无一不把这曲子当做绝响,恨不得绵绵拨弦,无穷无尽,至死方终。
而且这谱子也怪异得很,有的人听罢,竟成了呆子,痴痴傻傻不知世事,只知吟唱起舞,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是为当时的一大奇事怪谈。
可即便如此,琴客骚人还是纷至沓来,只为一睹此曲的光彩。
这种状况并没有延续多长的时日。
这琴谱好似凭空出现,又在出现后二十年凭空消失,至此,仍然无人知晓它的下落,而竹里轩也日渐式微,到如今,已然销声匿迹。
再翻看到顾叔的那本书,上有记:断肠根,因歌而起,始于魅牙,终于幻梦。若食用断肠幻梦结合之处,轻则心神不宁,重则魂思入九转轮回,生难死苦。
花霖总觉得,魅牙的歌,或许和竹里馆这扰人神智的琴曲有些关系——这两者都有蛊惑神魂的作用。
再者,直接寻找魅牙的法子也不可取。一来在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寻到,二来不知那魅牙道行深浅,万一着了道,两人都逃不了。
花霖可不希望自己和那小郎君就为了个幻梦草,把这吃菜喝酒用的牙弄没了。
下了山后,两人骑着两匹赤红快马,一路披星斩月,十日后,按照地图的指向寻到了竹里馆的所处地段。
还未进林,两人便看到那竹林里烟雾缭绕,于是决定先在外面歇息片刻。
这竹林外虽不见得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却也隐约可见几处良田,方才在路上还能看到一两匹外来的牛车,想来这里也不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放眼过去的烟火气,把一旁水雾漫漫的竹林衬得有几分诡谲。
两人正分着干粮,后面竹林里走出一位樵夫,一头的露湿,还挑着两扁担木料。
这木料看上去和木柴颇有些不同,精实许多,长相怪异,一看就不像是那种烧柴用的木头。
不知这位樵夫是背的东西太多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路过花霖旁边时竟不小心滑倒了。那一篮筐的木料就这么砸在花霖身上,仙泽气得非要和樵夫把这木料买下来一把火烧了。
花霖见状,赶紧把仙泽拉住,附在他耳边,小声:“这位樵夫刚从林里出来,说不准能问点关于竹里轩的东西,而且刚刚那木料轻飘飘的,砸着也不疼。”
其实一点都不轻飘飘,几乎和铁块一般沉。
不过,仙泽怎么会轻易放过樵夫,他从怀里掏出几大块银子非要把这木料买下来烧了解恨。
花霖看着这银子,一阵肉疼。
当然,樵夫拿了银子也很开心,很乐意地把木料交给了他们。于是这堆木料就在花霖心疼的目光下,降了身份变成木柴,化作了烤兔的火光。
竹子和木柴都可以烤兔子,可你非要用木料,这算个什么事?
这位樵夫坐在一旁,还很开心地烤兔子,一边烤一边叨叨:“今个儿进竹林,琴音袅袅,要我说,这竹里轩肯定还在哩,两位客人打远方来的吧,可没白跑这一趟哩。”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却找不出哪里奇怪。
吃了烤兔,折了银子,两人告别樵夫,进了竹林。
这竹林似乎没什么人迹,除了那位樵夫,一路上没看到一个活人。倒是景致还算不错。青葱翠绿的斑竹合着薄雾,特殊的潮湿泥土卷起带了点竹叶腐味的清香,润着鼻腔,很是舒服。
可是,奇怪,他俩已经在竹林里走了约有大半日,怎么还不见竹里轩的踪影?
花霖立在自己半个钟头前画在竹干上的记号下面看着,一手撑着脑袋,皱着眉头。
“师姐,这地图会不会出了错?”仙泽在一旁拿着地图辨认着方位时辰,“你看,前面不远的地方就应该是竹里轩,不至于走了这么长时间。”
“地图应该没错,你也没错,”花霖拍了拍手收回视线,朝仙泽走去,“错就错在,我们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如果这里的主人不欢迎我们这种不速之客,我们该怎么办?”
说罢,花霖拍拍仙泽的肩头,朝那竹子上的标记指了指,继续说道:“师弟啊,我们这是中了**阵,鬼打墙了。”
听了这话,只见仙泽嗖得一下腾空了去,花霖只感觉旁边一阵风飘过,还带着几篇竹叶翻飞了一下。
不过如今的她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惊讶着急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一声不吭虎来虎去的性子,急虽急了点,但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还没一柱香的功夫,仙泽就从上面下来了,面色并不凝重,只是胸口微微起伏带了轻喘:“是只树精,在作怪。”
“树精?”
“对,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有树精,”仙泽拍了拍袖口,“已经被我搞定了。”
“搞定了?”
“嗯,”仙泽再次拿起了地图,“我们打了一架,他输了,愿意放我们走。”
嗯…还好还好,没有杀生。花霖松了一口气。
迷雾散去后,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竹里轩。
只是这竹里轩里里外外毫无声响,宛若一座坟陵,和那樵夫口中“琴声袅袅”没有一丝相似的迹象。
反倒是一片死沉。
我的进展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小剧场:
树精:你就是那个拿了我枝干烤兔子的?
仙泽:嗯。
树精:为啥拿木头烤,竹子它不香吗?
仙泽:嗯。
树精:能不能别嗯了?我好寂寞,好几百年都没人来找过我和我说话了。
仙泽:嗯?
树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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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竹里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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