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叔看完幻梦草的那页后,就把书合上了,也不管仙泽那副急到眉毛拧在一起的脸,直接一手把花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拖到里间。
仙泽哪里还坐得住?赶紧一个飞身就要把花霖夺回来,却被顾叔一个点穴指戳上去,打掉了手腕。
这一敲可敲到了经脉,直接震麻了仙泽半条手臂。
“你,给我好好坐在这,”顾叔用力摁住仙泽的肩膀,又侧头看向花霖,下巴牵着胡子扬了下,“你,跟我进屋。”
花霖挺随意的,正点头就要往里间走去,倒是仙泽挣扎犹豫了一下,却被顾叔摁着没法用力,就只狠狠盯了顾叔两眼作罢。
掀开灰布帘子,竟然是另一片天地。
花霖原本以为,这顾叔好歹是位医师,里间后院应该摆放些医书药材一类的东西。不曾想,居然是一屋子的农具和菜,再往外,还有一小片田地,被划成一小格一小格种着不同的瓜果蔬菜。
看不出来,顾叔还是位好农之人。
“站着,别动。”顾叔把花霖领到房屋正中央,命令道。
花霖苦笑,顾叔真的是很不待见自己啊。
于是她就乖乖站在那里,手揣进袖口,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有动作。
顾叔嘴角横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对待宝贝似的把那些什么锄头铲子挪开,露出后面的木柜子。
这柜子朴素得很,一点花纹都没有,全是灰,看上去很久没用过了。
顾叔就站在那柜子前,左看看,右瞟瞟,抚着半长不短的胡须想了老半天,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然后他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拿出了本旧得灰黄的册子。
“这个是《奇草方谈》的另一本,先借给你,”他想着花霖有咳疾,也就没有把书上的灰拍掉,就着直接递给花霖,“用完记得还我,我可没送给你。”
花霖连连道谢,正欲接过,却发现顾叔手上的劲并没有变小,依然死死捏着书的另一端。
“顾叔…可还有什么吩咐?”
只见顾叔愣神了半刻,胡子微抖,却也找不到再说些什么,遂摇了摇头:“记住了,用完后要还给我,别弄丢了。”
“好,晚辈记下了。”花霖无奈,只得再重复一下。
顾叔这才松了手:“嗯。”
花霖拿了书,觉得这手感和家主给自己的那本颇有些不同,无论是厚薄还是质感,这更添了几分心中的疑虑:“晚辈还有一事相问,为何这《奇草方谈》有两本,翻看上去和百草书也并无太大差别,他们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你俩自己拿回去看,我不想再费力气搞这些探寻宝贝的事情。”说着,顾叔就往旁边走去,选了个小铲子。
不知道究竟是不了解,抑或是真的懒得研读。
花霖也不好多问:“是,那晚辈谢过顾叔了。”
说完她就要往回走,又被顾叔喊住,他那灰白的胡须随着嘴角颤了颤:“这两本书的来历颇有些诡异,姑娘,你可千万要保重。”
“晚辈一定。”花霖笑道。
顾叔似乎还没把话说完,他掂着铲子,又绕回到花霖面前,声音压低:“仙泽这孩子像他母亲,都是个冲动的脾性。若要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可得把他拉住了,别让他犯虎。”
花霖只有哭笑不得地点头应下。
可不是嘛,小郎君当初趁自家父亲不在,把自己这个修真一脉的污点娶了回来,简直虎得不行,自家名声都不要了。
见到花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的眼神,顾叔才转过身朝后院走去,挥了挥手里的铲子,摆了摆手:“我这个老家伙现在只想种种地咯,多活两年是两年,你们去折腾吧。”
说完,柔风飘过,吹起他的袖袍,露出里面黝黑精实的胳膊——看上去很能打的那种。
花霖:如果这都算老……
不过,顾叔似乎不想再多和自己说些什么,她也就退了出去。
仙泽还站在刚才那地方,揉着微麻的手臂,看到花霖撩开帘子后赶紧走过来:“顾叔说了什么?”
“给,他这里也有一本《奇草方谈》,”花霖把册子递给他,“不过我看这两本书差别还是有些大,但…顾叔也没再多说什么,所以……”
仙泽把书接过来,没有翻开,怕那灰尘散出来,就直接揣进了怀里:“那…师姐,我们一同回屋看看吧。”
“也好。”花霖的腿脚也有些乏了,回屋正好可以歇息片刻。
没想到,两人前脚刚刚迈出房门,花骨子后脚就跑了过来,撒开丫子撒欢儿似的扑向花霖,嘴里好像还嚼着什么。
这孩子仰着脸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也没人听清。
“小骨,阿娘以前都说过你多少次了,怎么就不改呢?吃东西的时候不要乱跑不要说话,都是小大人了还不听。”
花霖有些懊恼,略带惩罚似的拍了拍花骨子的脑袋。
仙泽立在花霖身后,嘴角抽抽,面色甚是难看,恶狠狠盯着这个身量已到了花霖肩膀的男孩。
男孩毫不客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仙泽:如果可以,我很想打他一顿。
接着,花骨子努力嚼了嚼,咽下食物,张嘴换了口气,便从花霖身上跳了下来,跳下来后就是手舞足蹈:
“阿姐阿姐,我跟你讲,这山背后死了好多山鸡!我和师兄们带了几只来烤,特别香!”
怪不得这家伙的嘴唇看上去有些油亮。
“这么快就开始喊师兄了,还一起去后山吃山鸡,”花霖感觉身后的人有些不快,往后退了一小步,轻轻握住仙泽的手,嘴上夸着小骨:“看不出来,我们小骨还挺厉害的嘛。”
“那必须!”
果然还是孩童,什么悲伤的事过了就过了,找到好玩好吃的一样还是会开心。
花霖如是想着。
“师姐,该回去了。”仙泽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花霖侧过头,勉强一笑:“好。”
两人正欲往前,不料这小家伙的油手一伸,牵住了花霖的衣角:“阿姐,我给你留了一只,你先过来吃,然后再回去,好不好?”
“不好。”仙泽立马就帮花霖回答了。
这小郎君真是,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不过,先前医师也叮嘱过,这些日子不能食用过于油腻的食物,烤鸡这种鲜香的东西就更不行了。
“小骨啊,阿姐还在喝药,不能吃这个,”花霖拍了拍男孩油腻腻的手,安抚一下,“小骨把阿姐的那只分给其他师兄吃好不好?”
“哦,”男孩悻悻收回了手,“但我就不分给他们,先藏起来,等阿姐好了再吃。”
“等你阿姐好,好起来,那鸡都馊了。”仙泽在一旁默默补刀。
花霖捏了捏仙泽的手,以示责备:“好了师弟,要事要紧,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说完,她赶紧拉着仙泽就往回走去,还不忘回过头朝花骨子笑了笑。
一路上,花霖细细想着骨子的话,越发觉得不对。
后山的鸡,花家的惨状,还有几个月前的雷雨大作,是不是预示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就问了出来:“师弟,这后山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山鸡突然死掉?”
仙泽摇了摇头:“这个…说不清楚,只是近来各处都有些异动,整个仙门都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会不会和阿娘他们有关?”
闻言,仙泽摇了摇头:“不能下定论。”这种事他也不太拿得准。
三言两语地交谈着,两人很快就到了房间,坐定后,就开始捣鼓到手的这两本书。
仙泽把怀里的书拿出来,走到外面,把这书抖了抖,拍走陈灰。
接着又翻到了幻梦草那页,和花霖一起细细比对了下,发现这本书的记载居然更少,和另一本的断肠根相似,寥寥数字,皆是不详。
不过,好在断肠根的记载有些不同。
断肠根,因歌而起,始于魅牙,终于幻梦。若食用断肠幻梦结合之处,轻则心神不宁,重则魂思入九转轮回,生难死苦。
“魅牙?”花霖重复着这个名字,闭上眼睛细细想了想,“是北山氓村的那个隐士?”
“应该是,”仙泽点头,“可是据说这位隐士乖癖得很……”
传闻这位魅牙擅长推演蛊卦,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谈,却喜好集藏各种牙。
不过她这取牙的法子很是毒辣,以至于人们衣听到她的名字,就觉得自己的牙床在隐隐作痛。
传闻,她会直接将人或妖兽放置于铁器中,接着用滚水往口中浇倒,静置一个钟头后再次浇入滚水,往复二十次后才开始挑选牙齿,最后直接将选好的牙齿生生从口里拔出来。
这样的话,还算比较幸运的。
若是魅牙觉得刚拔下的这颗牙不符合心意,会再次浇入二十次滚水,然后拔下第二颗牙齿。若还是不满意,会继续下去直到把满口的牙齿拔完为止。
但是近百年过去了,不知道这位活在民众口口相传里的魅牙,究竟还在世否。
花霖揉了揉额头,深深吐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必须得去找她一趟,现在这个魅牙算是唯一的线索。”
“师姐现在不能去。”仙泽摇头。
“为何?”
烤鸡烤鸡,把自己写饿了……(?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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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魅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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