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盖上邹黎的脸,温热的感觉很快让邹黎从睡意中回魂。
避开邹黎的眼睛,小昭嘟着嘴给她仔仔细细擦脸:“起床了。”
连妻主都不叫了,小昭冷脸洗内裤的功夫可以放到某江古言区和虐文女主们一较高下。
“几时了?”打个哈欠,邹黎抓抓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好像还没睡多久似的。”
可不就是没睡多久,小昭一声不吭往邹黎的牙刷上洒竹盐,昨夜妻主头发都没绞干就歇下了,剩他自己孤零零坐在榻边,一吩哧一吩哧掉眼泪。
都不来哄他!
偏偏那哑巴还来裹乱,瞧见形势不对就想趁机把他从妻主房里拽出去,嘁,小昭撇了撇嘴,他能让哑巴如意?
合上盛牙盐的竹筒,小昭惜字如金:“给。”
呦,多一个字都不肯说,这是和她闹起别扭了。颇为新奇,邹黎边刷牙边用余光瞟着小昭,想看看对方下一步有什么招数。
该不会她洗漱着洗漱着就又有一个小郎君长在她身上了吧?
没想到小昭三下两下叠好被子,径直便出了屋。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隔着窗纸看见小昭拿着饭盆去喂二宝,邹黎多挑出一指头的猪油膏在脸上抹开。
天没亮的时候最是寒冷,那风更是呼呼刮着,像迎面的巴掌一个接着一个。
特别是等下有喜事,邹黎作为冰人一定要带着喜女和陆随一同站在外面迎接宾客,要是她现在嫌多抹的这点猪油膏腻脸,青州的气温和寒风过一会儿就能让她的面皮皴得像开裂的老树皮。
说起来,邹黎把多余的油光沾到手背上,小昭那张脸白白软软的,眼下天一日比一日冷,她是不是也该给他再买点敷面的粉啊膏啊,免得到时候冻丑了又是一通闹腾。
桓燕的风俗是婚礼结束后结工钱,除却日常开销柴米油盐,多买一瓶半瓶的香膏对邹黎而言不算负担。
买玉兰花味的吧,邹黎心里已经盘算开来:芙蓉膏只是颜色好看,涂上去香气却格外呛鼻,小昭肯定是要不管不顾黏着她的,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自己。
梅花味的倒是好闻,清清冷冷的一小束幽香,散在空气里若隐若现倒叫人喜欢。
可问题就出在小昭压根不是那样孤清高洁的性子,让他满身梅花香的和二宝在院子里追来追去跑跑闹闹,邹黎一想那场景便觉得梅花死得冤枉。
硬要说谁合适,给宁音用用倒是不错。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宁音性格安静,正合这种内敛婉转的氛围。
“啊?”一张夸张的猫猫脸从窗户缝里挤进来:“你对打枣吃评价这么高?”
2023拨开邹黎的手去看她的脸:“那打枣吃到时候被领养出去了你不会哭吧?”
打枣吃是谁,邹黎对着铜镜梳好掉下一绺的头发:“事先说好啊,等下到了陆家你别到处乱窜,让人以为你是跑进去的野猫你吃不了兜着走——”
福至心灵,邹黎的动作突然顿住:“你管宁音叫打枣吃?”
有什么问题吗,狮子猫满不在乎。
打枣吃,性别男,品种……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他是三花好了,进入猫咖的途径是有偿绑架(划掉)购买,性格温顺亲人,自理能力非常强,能连着主人一起养了,唯一的小瑕疵就是不会说话,但也有人天生怕吵不爱听小昭这样的叭叭叭。
最开始建档的时候,2023还没想好给宁音起什么花名合适,只好勉强用他的本名。
但2023是个在某些事情上有奇怪坚持的系统,一天想不出名字就想两天,两天想不出名字就想三天,三天想不出名字就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终于姥天不负苦心统,叫2023目睹宁音一瘸一拐背回来一大筐子红枣的时候开悟。
“噫!我知道了!”
那时候邹黎才没心思理会2023的怪叫,宁音失踪一晚上不回家,她急的连最坏的可能都想了好几种。
谁成想倒了了系统一桩执念。
“你别不信,”狮子猫的异色瞳孔亮了亮,“我可是带过好几届优秀宿主的系统,自有一套攻略秘籍在的。”
别管是人还是物,一只白色的猫爪子搭到邹黎胳膊上,只要起对了名字,那命运的齿轮就开始哐哐当哐哐当转动起来了。
今日他叫打枣吃,2023高深莫测,明日保不齐就有合适的领养人上门了。
领养人把打枣吃一接走,主脑再下发奖励指令,邹黎心心念念的现代化豪华大厕所不就有了吗?
“我真是谢谢您还记得卫生间这回事。”
邹黎左右转了转确定衣着打扮没有纰漏,“我从第四章就开始要厕所,现在心怀锅包肉这个大鸽子都写到第十九章了厕所还是没着落。”
算上作者中途修文、断更、复健、摆烂,等这一套时间跨度颇长的仰卧起坐结束,邹黎淡淡叹气,她也不过是在文里撅着屁股忍耐了一年多的旱厕。
“哎呀没事的,”2023尬笑,“哈哈哈,哈哈哈,不就是厕所吗,安排,一定安排。只要再收容一只小猫……不,今天本系统做主,只要猫咖的知名度再涨50点声望值,我就拍板给你发厕所!”
2023和直播间里卖假药的主播也没多少区别,邹黎斜了白猫一眼,同样的话术改都懒得改一下,她要是信了那不就是上赶着当冤大头么。
“走了,”邹黎揣着手招呼2023,“半个时辰后就得到陆随家,你有什么誓都等干完今天这单再发。”
“不吃吗?”
邹黎左脚刚迈出屋门,小昭就在灶台边上追过来一句:“有大米粥和昨天的鸡蛋饼。”
等了半天没回音,眼见邹黎兜着猫一句话不说,瘪瘪嘴,小昭有点负气似地捏了捏手里的大汤勺:“反正也没有哑巴做的好吃。”
不吃拉倒,他自己一个人也能都收回去!
不就是只有他自己吃,小昭低头佯装擦锅台,眼圈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那咋了!小昭以为邹黎已经走了,便抬起袖口恨恨拭泪,谁稀罕要人陪着了!
没想到喝粥的声音却在他耳朵边上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
啊,小昭眨眼想把眼底的泪收回去,原来妻主没走吗。
……那他也不要理她。
昨天夜里小昭一个人坐着抹眼泪,想着不管谁说他都要和妻主泾渭分明地过上几日。否则一昧顺从,让妻主以为他是个软和脾气事小,哪天商量都不打便带回个新人事大!
就不理她,小昭盯着鞋尖,就不理!
除了必要的话一字一句都不说,除非——
看见邹黎把喝空的碗放回灶台上,小昭的嘴还是抢在前头动了起来:“锅,锅里还有热好的鸡蛋饼。”
好像有点太素了。小昭的眼神闪了闪。
今天上午他就跟着哑巴学包肉包子。
在邹黎手臂上抽搐得像根水管,2023喵喵大笑了一路。
“邹冰人快请进。”早早候在一旁,陆家的家仆一见到邹黎便赶忙把她迎了进去,“喜宴的一应菜色已经交代给庖厨,是在逢春楼干过几十年的老手,断不会误了贵客们用饭。”
那便好,邹黎点点头。
陆家原本同邹黎说好,要请武威酒楼的厨子来办席,酒楼掌柜自是满口答应,谁曾想红案剁肉时不小心伤了手,不修养一阵怕是好不了。
吉日不能等人,青州城中另外几家出名的酒楼又都早有客人订宴,腾不出厨子来接陆家的请托。眼瞧着好端端的喜事这便要有个不圆满的缺憾,邹黎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第一单生意便砸了招牌,于是驾着两条腿和千雪万柳在城中四处奔走打探,硬生生在走了三万多步之后找到逢春楼的前掌勺。
前掌勺虽然年迈,却也是个爽利人,听说此事后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今早更是三更天便带着帮厨和食材来了。老掌勺在灶上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家仆喜色盈面,最费火候的鹿肉已经在锅里炖上了。
说话间陆随从里屋出来,但见对方一袭红袍,腰间蟒带缠金错彩,金玉冠熠熠生辉,冠上垂下的丝带衬得人面如玉,长眉微动便是一派春风潇洒。
桓燕有律,凡妻夫新人,不论出身,成亲之日皆可做逾制打扮,女可衣王侯冠冕,男可着君后霞披。
是取一个与民同乐的宽宏意思。
“恭喜。”邹黎真心实意道:“今日过后,陆娘子便可安心赴京赶考了。”
“还要多谢冰人为我出谋划策。”陆随提起此事便神采生动,想来近日是过得顺心遂意,无一处不好。
二人正要多聊几句,车驾木轮轧过青石板地的声响便停在门外。心知这是宾客们逐渐前来,为免怠慢,陆随当即和邹黎一同迎去。
吉时将至,点燃火线,串在外头的鞭炮便开始一挂接一挂地噼啪作响,和众人前来贺喜的声音汇成一片,陆宅很快便在纷飞的红色绢绸灯笼中喧闹了起来。
商贾们一团和气,最会讲吉利话:“恭喜恭喜,陆举人年少便有如此才名福气,来日金榜题名位列进士想来也指日可待啊。”
又有街坊提了一篓红鸡蛋来道贺:“陆家果然人杰地灵,怪道老人都讲,夯地建房要仔细瞧过风水,你看看,人家这合抱之势,一看就是文曲星愿意下凡的地界。”
陆随的同窗好友更是不愿错过促狭的好机会:“恭喜贺喜,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人生四大乐事,我观举人已得其二矣!”
“段芩!”陆随又好气又好笑,“你若也想享这福气,我明日便找段山长说去,正好邹娘子也在,如何不能给你做一桩好媒?”
“我却是不用邹娘子费许多心,”段芩挤挤眼睛,“芩虽不才,若是真有了意中人,那也必定是温言讲着,软语哄着,哪里敢劳烦邹娘子亲自指点,才懂得幡然悔悟,迷途知返呢?”
说罢不等陆随回呛,一拂脑后锦带,入席落座去也。
还有宾客瞧着邹黎怀中白猫有趣,不说这狸奴一身皮毛冰雪可爱,便是四下里声音喧嚣,这狮子猫睁着两只大眼,爪子闲适地搭在一起,竟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瑟缩样子。
莫说通身炸毛,就是连翘起耳朵、左顾右盼的次数都少。
“白猫猫,银牌牌……”
有小童见到了便不肯走,扯着仆妇的衣袖想要多看,圆滚滚的小胖胳膊上戴着五六根彩线和长命缕,垂在腕间的流苏一动一动,引得2023的注意力果真往她那边多瞧了几眼。
“白猫猫看我。”
那小童一崴脚便扑到身边仆妇怀里,咯咯笑着说要坐个离白猫猫近的位置,2023也难得愿意配合,懒懒钓下尾巴在小孩脸上扫了又扫,惊起一串笑闹不说,还羡艳得旁人也想伸手来摸。
这一摸可就刹不住了闸,民间本就传言狸奴招财,加之今日喜事,原本只是零星几人好奇,后来竟不知怎地,传成了“冰人引白猫,招财又纳福”,弄得后进门的宾客都要伸手摸上一会儿,更有想要自家福更多的转了趟就为了多摸几回,如此一遭下来,2023头毛都被蹭的油光水亮,不复来时的张狂蓬松。
*《山园小梅·其一》 宋·林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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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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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打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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